第一百二十四章 禍患(一)
相逢一笑泯恩仇,金大師古大俠筆下豪傑們常幹的事,似乎江湖上的好漢爺們個個都是宰相的肚量,頗能容人,肖冰可不信深仇大恨笑一笑就煙消雲散,真要如此簡單,這社會哪還有那麽多你死我活的勾心鬥角,機關科室裏的暗流湧動,小公司辦公間裏的排擠打壓,僅是這社會的冰山一角。
應了那句話,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更其樂無窮!
冰封的黃河邊,一對身為江湖人的仇人也在相識而笑,卻壓根沒有大俠豪傑的風範,一個是冷笑,一個是絕望之後的獰笑,肖冰那身染了血的軍用迷彩服已經換掉,寒風凜冽,黑色風衣隨風飄擺,若說橄欖綠的軍裝襯托了他的英挺,歐陽思青細心挑選這套衣服無疑襯托了他的冷酷,其實歐陽思青就喜歡他這酷酷的樣子。
點燃一支煙,捏在手裏,肖冰昂頭挺胸眺望冰封的黃河,這處河段距離東林四十五公裏,河岸兩側是曠野和山丘,雜草亂石遍布,少有人家,天蒼蒼,野茫茫,北方高原的蒼涼景象另一番味道,黃河也就在這裏折了個很大的彎,這彎的彎曲度很大,興許是所謂九十九道彎中的一道彎。
河道中央,猛子和四個漢子正賣力鑿著冰麵,大冷的天,五人頭上冒著熱氣,看來沒少費力氣,他們手中高高揚起的鐵錘一下又一下擊打冰麵,冰沫子飛濺,這冰層恐怕得有一米厚,咚咚的響聲,傳出去很遠很遠,仿佛敲打著鐵哥的心房,他清楚肖冰要幹什麽。
肖冰慢騰騰抽了口煙,瞥了眼麵如死灰的鐵哥,冷冷一笑,奔雷虎死在黃河河底,既然報仇,鐵哥自然要死在黃河河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也是半日前肖冰為什麽拒絕鐵哥哭爹喊娘的乞求。
求一個痛快的死法,有時候真的很難。
“老子在東林做了七年土皇帝,這輩子夠了,漂亮女人玩過無數,山珍海味全吃過了,死....老子不怕,頭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鐵哥歇斯底裏道,電視劇裏的狗血台詞從這位東林大哥嘴裏蹦出來,怪怪的,哪有半分男子漢氣概,倒像是臨死前絕望的哀嚎。
“真夠了?”肖冰笑著搖頭,人心沒盡,哪有知足的時候,譬如他自己,一窮二白時,隻希望吃飽穿暖,不為錢發愁,不被離他而去的女人看扁,而當融入坤爺的圈子後,便想著握住更多的權勢,更多的金錢,人就是如此,欲望野心,一天天膨脹。
轟隆!
冰麵被鑿開,鐵哥打了個激靈,空洞無神的雙眼呆呆望著冰麵上的窟窿,昔日威風八麵的黑社會大哥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任由幾人捆綁他手腳,猛子帶人搬來塊百十多斤重的石頭,用拇指粗細的繩子將石頭和鐵哥綁在一塊,當鐵哥被抬到冰窟窿前,嚎啕大哭,再次將骨子裏的懦弱盡顯無遺,猛子鄙夷的看他一眼,這孬種也敢稱老大,還風光了好幾年,老天真瞎眼了。
“鐵哥...去吧.....十八年後你還是條好漢...嗬嗬嗬....”肖冰彈出煙頭,放聲笑了,猛子和十幾個漢子瞧著冰哥男人味十足的笑臉,心中一凜,冰哥這神色沒啥人情味,真叫人害怕,坤爺未必有這種陰霾氣勢。
“一....二....三....扔...”猛子喊著口號,最終將鐵哥扔進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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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過後,東林市大街小巷,置辦年貨的人多了起來,混混少了,三教九流撈偏門的角色近乎絕跡,田春生新官上任就坐實了好局長的名頭,搞得婦孺皆知,本來田局長這局長的稱謂前還有個代字,有這麽顯著的成績,那代字自然而然被提前抹掉,說明他這外來戶已有資本在東林站穩腳跟。
曾風光無比的鐵哥早被多數人拋之腦後。想被人銘記,要麽就讓人恨你到骨子裏,要麽對你感激涕零,鐵哥在這方麵顯然很失敗,樹倒猢猻散,沒有幾人恨他,也沒有幾人記著他的好,在肖冰看來,很悲哀。
肖冰擺平東林黑白兩道,並未急著趕回省城寧和,要等東林局勢完全穩定再走,嚐過男女間美妙滋味的他偶爾難眠,會想起歐陽大美人白嫩嫩光溜溜的身子,也會意淫那一幕幕銷魂的場景。
歐陽思青每天準時給肖冰打兩次電話,早上八點打電話叮囑肖冰吃早餐,好似她男人沒她叮囑就得餓肚子,晚上十點打電話陪肖冰胡侃,令肖冰吃不消的是這妖精幾乎每晚都要逗弄人,說些肉麻的話,比如買了什麽牌子的內衣,穿上如何性感撩人,再比如美體之後,身材又如何如何了。
歐陽思青敘述的詳細,肖冰聽的火燒火燎,對這赤裸裸的挑逗偏偏又無可奈何,換了別人,被這麽個大尤物媚聲媚氣地撩撥,十有八九得去夜店尋花問柳,降降火氣,不然憋的難受,肖冰這廝有二十二年的處男史,克製力異乎尋常的強大,勉強頂的住。
過元旦後,秀兒也來過兩次電話,同樣女人,秀兒與歐陽思青卻是兩個極端,一個熱情如火,一個純樸矜持,但肖冰聽得出,秀兒那寥寥數語中所蘊含的關切之情,平淡的問候總讓他莫名悸動。
肖冰或許在情感方麵有後知後覺的跡象,但他並非木訥的榆木疙瘩,秀兒那份情,他懂,他明白,隻是骨子裏傳統觀念一直作祟,占有了歐陽思青,再滾倒顆水靈白菜,貌似很不地道,對秀兒也不公平。
肖冰很糾結,風流男人脫脫褲子便能擺平的小事,擱在他麵前倒成了大難事,別墅客廳裏,他獨自一人麵對背投電視發呆,腦海是歐陽思青和秀兒的影子,他從前隻想有個能相濡以沫的女人,互相攙扶度過一身,可現在,已經有兩個女人令他無法割舍。
“一切隨緣吧....”
肖冰拍拍自己腦門,苦笑,卻忘了,一切隨緣這說法何嚐不是很多男人左擁右抱的借口。
茶幾上的手機響起。
肖冰剛接起電話,裏邊就傳出帶著哭腔的聲音:“冰子...冰子....守義他要做傻事,他要做傻事啊,我攔不住他,我對不起他.....我怎麽辦.....”
肖冰愕然,心想老戰友這是怎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