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哭的像個爺們

街頭槍戰的消息被全麵封鎖,離開了建國門其它街道井然有序,北京在九十年代被老外們叫做自行車之都,到了03年自行車大軍的影子沒了,機動車數量龐大到驚人地步,街道上車流不息。

路邊行人匆匆邁步,大多戴著口罩,“非典”肆虐了大半年,老百姓們心有餘悸,一層薄薄口罩未必擋得住病毒,但讓他們心底踏實,隨在人流中的肖冰漫無目的走在現代化氣息濃重的國際性都市,久在牢籠裏的犯人重獲自由是件值得欣慰的喜事,可肖冰心裏除了沉痛,就隻剩下茫然。

一身殺人絕技,舉手投足致人死地,用狙擊步槍可擊中六百米外的一元硬幣,執行三十八次A級絕密任務無一失手,隻要是交通工具不論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樣樣精通,有這麽大能耐的肖冰仍對未來充滿迷茫,或許是在部隊裏呆久了,習慣了隻服從命令缺乏自我主見的生活。

隨意摸摸褲兜,裏邊隻有郝衛東塞給他的三百元錢,好在北京有幾個比較鐵的戰友,吃喝住行的問題好解決,在一條小街道裏找了一家IP電話吧,給北京軍區的老戰友打了電話,半個小時後,一輛掛著北京軍區牌照的墨綠色吉普車停在了話吧門口。

來人正是肖冰當年在三十八集團軍特戰大隊結識的鐵哥們楊斌,當年他們一起參加了愛沙尼亞舉行的世界偵察兵大賽,楊斌東北人,性子豪爽,二話不說先給了肖冰兩拳,然後曾共患難的兩人熱情相擁。

肖冰拍打著楊斌後背,道:“我提前出來了,沒想到吧。”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別擔心以後怎麽辦,有哥幾個在....你小子不出人頭地也不會比別人差,我通知了老黃....二蛋....海龍,今晚上哥幾個在北京飯店擺一桌,給你接風順便洗洗監獄裏的晦氣。”楊斌豪爽一笑,把肖冰推進吉普車。

肖冰坐進車裏,一股暖流在心間淌動,失去了黨籍、失去了軍籍、失去了用鮮血換來的榮耀,但最重要的東西還在。

“不過....我沒告訴守義,冰子...你還不知道吧...這小子轉業後隨他老婆進了河西省公安廳。”楊斌發動車子順便說了一句。

“三級士官轉業能進河西省公安廳相當牛逼了,看來也是沾了他那個從政法大學畢業的老婆的光,也不枉我兩年前為他老婆打抱不平,等我回河西倒要痛快的宰他幾刀,讓他出出血,補償我一下。”

肖冰灑然一笑,兩年前就是因為張家那紈絝在飯店調戲羅守義老婆,還給了羅守義兩耳光,他才悍然出手,廢掉了張家那個見了有點姿色的女人就動手動腳的廢材,失去了一切,蹲了兩年監獄,沒後悔過,更沒怨恨老戰友。

說那廝沾老婆的光不為過,三級士官轉業分配是要隨著老婆走,也就是老婆在哪個單位工作,就優先進哪個單位,去年就聽說羅守義老婆從政法大學畢業找門路進了河西省公安廳,估摸他轉業後找了找關係就順理成章跟了進去。

楊斌笑道:“別看三級士官不是官....可每年的名單由軍委直接批,轉業了能安排工作,這就是它的獨特之處,冰子...你準備留在北京還是回河西?”

“我的根在河西,當然要回河西了。”肖冰眯眼望著車窗外的高樓大廈,腦子裏浮現出時常出現在夢境中的甜美笑臉,回地處西北的河西省完全是為了她。

楊斌不再言語,說去北京飯店就去北京飯店,輕車熟路隻用了二十分鍾,去了飯店給肖冰訂了一間豪華客房,把房卡交給肖冰,留了一千塊錢便匆忙離去,部隊裏有事兒,他這是開著隊長的車偷偷溜出來的,得趕緊回去。

肖冰第一次在五星級酒店開房,房間華麗奢侈的裝飾使他多了點不自在,進衛生間洗臉,擰開水龍頭後一直壓在心底的悲戚徹底爆發,扶著洗臉池,咬著嘴唇,開始一滴一滴落淚,最後張大了嘴,嗓子裏隻發出低微的嗚咽。

兩年來的辛酸,大義滅親之後難以壓抑的揪心悲痛,這些誰又能體會的到,二十二歲的他承擔了太多別人無法承擔的東西,象牙塔裏的男生們在二十二歲正過著考試作弊泡妞賣力的愜意生活。

肖冰哭了,這個為共和國流過血的男人所流下的眼淚絕非懦弱的體現,哭的更像個爺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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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為肖冰接風的人有十三個,六名北京軍區特戰大隊的軍官,七名士官,這些人與肖冰的關係都不錯,一桌子人暢快淋漓的喝了一頓,飯後有一半人是被攙扶著離開飯桌的,關係鐵喝出血,部隊裏的人講究這套,沒人在酒桌上拿捏作假,能喝一斤絕不喝九兩。

第三天郝衛東來北京飯店,塞給肖冰三千塊錢,聊了十幾分便離開,因為何長青事件在部隊造成了惡劣影響,“老A”處於緊張時期,所有隊員接受嚴格政治審查,高層已經將特戰處兩名副處長撤職,處長侯國慶記大過處分,他這個隊長同樣挨了處分,得回去安撫人心。

肖冰看著手裏一遝百元鈔票,心裏發誓日後有錢了要加倍還給隊長,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也是爺爺在世時最常說的一句話,轉念想到兩年多沒給老人家掃墓,心底湧起一陣愧疚。

肖冰在北京飯店住了十天,天天酒席不斷,壓抑在心中的煩悶漸漸消散,楊斌和幾個老戰友除了招待肖冰,還湊了兩萬塊錢,肖冰沒要,這些老戰友雖是部隊幹部,但一個月兩千多的津貼剛剛夠自己,他是有手有腳的大男人哪能要老戰友的辛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