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窗外一縷陽光流瀉進屋，寒冰山難得豔陽高照，屋內的空氣卻瞬間降溫。
緋彌低頭沉默了一陣，然後替我掖了掖被子，微笑著看我：“你還在因為上一次的事跟我慪氣麽？”
我搖了搖頭：“我失去的東西已經太多，我隻是害怕了那種得到又失去的感覺。”
他伸手輕輕理了理我鬢邊的發，眼神裏蕩著如水的溫柔：“對不起，我沒能替你保住他。”
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為什麽要岔開話題？沒錯，曾經給自己找了無數個借口想要留下那個孩子，可是在閻夜毫不留情對我出手的時候，我就已經完全死心了啊，不再對他、對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愛戀抱有任何希翼，他恨我，而這個孩子隻能是累贅。
“不關你的事，也許他這種身份，注定不能降生到這個世上。”
“那你為什麽要說出離開我這樣的話？是因為我當初離開你麽？”
“不是，你知道我不愛你。”
“我說過我會等你，你當時不也答應會留在我身邊麽？”
“是，我當初是答應過你，可是現在我後悔了。”
“後悔？你還喜歡著他？”
“怎麽會？我的心，早就死了。再說……你不覺得長相如此極端的兩個人在一起給人的感覺會很怪異麽？或者說，殿下你隻是想弄個極醜的人在身邊來襯托你自己有多完美？”
緋彌怒紅著雙眼詫異地看著我，好像還不能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看他那個樣子，估計如果不是我現在躺在這裏幾乎動都不能動，他可能早像以前那樣把我按在地上百般羞辱了。
“當然，我知道殿下你不是那樣的人，你是念及我的前世是你所愛的人，加之對我有那麽一丁點的愧疚，所以才想要把我留在身邊。其實殿下你根本不需要這麽做，對於這樣的事，我早已習慣。”
這一切本就是我自己的錯，錯就錯在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相信了不該相信的人。
緋彌咬了咬牙站起來：“我不會放你走的，你討厭我也好，恨我也罷，這一次，我不會放手。”
我無奈地笑笑：“也對，我是麒貓，本來天生就是供給你們玩弄的，我有什麽資格拒絕殿下呢，殿下想要留下我，那是我的榮幸，我還真是不知好歹……”
他憤怒地打斷我：“不準說了！我做什麽你都從來不聽我解釋，以前是現在也是，就是因為這樣，我們之間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殿下，真對不住，前世的事我都不記得了，而且殿下你也說過，我不是那個人，殿下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思呢？”
“不是前世！你一直都在逃避，你究竟在逃避什麽？是怕你想起一切之後下不了手殺了我？！”
“殿下真是說笑了，我怎麽會殺了你呢，就是想那麽做也沒那個本事不是，況且我跟殿下你又不是很熟，我又為什麽要殺你？”
他噌地一下站起來，一步一步倒退著點頭：“不是很熟？好一個不是很熟，永恒枷鎖解開了，你就這麽急著想要和我撇清關係？好，好得很！一直以來是我太低估你了，滄雪！”
我心裏一震。他還是第一次直呼我的全名，果然……激怒了他麽？
“那麽按照殿下說的，我不逃避，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法伺候你，可不可以……”
“砰——”
話未說完，緋彌就已摔門而出。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我在幹什麽？我是否太過無理取鬧？他為我做了那麽多難道還不夠麽？憑什麽就要他對我一心一意？憑什麽在享盡了他毫無保留的溫柔之後還要說出這些話？他不過就騙了我那麽一次，而且他也不是故意的，為什麽要這麽耿耿於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侍女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裏放了一隻玉白色的碗，碗裏還在騰騰地冒著熱氣。侍女還未靠近，就有一股粥香鋪麵而來，可我此時卻隻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侍女將托盤放到床頭的矮幾上，端起那一碗粥遞到我麵前：“公子，吃點東西吧。”
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想了一會終於想起，她好像是叫……小沫。突然想起上一次就是她送我離開慕雪宮的。我對她微微一笑：“謝謝，我不餓。”
“公子，這粥可是主上親自做的，他說了一定要奴婢看著公子吃完。”
親自做的？緋彌還會做飯？真不可思議，像他那樣一個人居然會做飯？看了看小心翼翼地盯著我看的小沫，看樣子，她似乎已經不記得我了，不，應該說是不認識。
我搖搖頭：“我真的不餓。”
“公子，你若是不吃，奴婢是會受責罰的，公子你多少還是吃點吧。”
實在不想有人再因為我受到傷害，我隻得撐著身子坐起來，接過小沫手裏的碗，吞下幾口粥，又將碗放回小沫手中。
“公子你還要麽？”
“不了，謝謝。”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一直都是小沫在照顧我，從那天和緋彌爭吵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我想，他一定是生我的氣了，而且這次，氣得不輕。
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現在連我自己都無法控製自己的心，怕他對我太好，我怕我會習慣他的溫柔，怕我會愛上他。
我想，等傷好得差不多了，還是離開的好。
轉眼，在慕雪宮住了已快一月，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天寒的時候傷口還是會隱隱作痛，基本上沒什麽大礙。
沒有見到緋彌，我也出不了慕雪宮，想讓小沫帶我出去，但又不想連累她。所以隻有自己在閑來無事的時候在慕雪宮四處溜達。
這一日天空格外湛藍，陽光格外明媚，在房間裏已經快悶出黴來的我準備出去走走，門才剛一打開就看到迎麵走來的小沫。
小沫和我在經過多日的相處後幾乎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於是說話也就不像當初那樣生分。她看到我，加快了腳步笑吟吟地向我走來：“雪公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呢？”
我回她一笑：“在房間裏悶得都要發黴了，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你的傷還沒……”
“已經不礙事了。”我擺擺手，忽然想起……“哦，對了，你們主上呢？”
“主上這幾天都在連音殿。”
“連音殿？那是個什麽地方？”
“這個，我也不知道，那裏主上從不讓人接近的。隻是每次去了那裏都會待上好一段時間才會出來，不過這一次似乎比以前更久了點……”她神神秘秘地偷瞄了我一眼，“那裏好像住了一個人，主上很在意他的。”
“哦。”經她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那一次還因為去那裏被他逮住打了個半死不活趕出了慕雪宮，我怎麽這麽快就忘了？至於他那裏住了個什麽人，我不想知道，也懶得去問，反正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小沫說，我住的這裏是慕雪宮西宮的偏殿，而連音殿在北宮深處，也就是慕雪宮最深處。每次隻要緋彌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什麽不順就會去那裏待上個十天半個月的，出來的時候又是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到了上一次偷偷跑去那裏碰到了峙尤，於是我就想，這連音殿會不會也和閻夜的紫苑殿一樣，裏麵住著一群他養的貌美的男寵？因為在我看來，以峙尤的性格完全有可能為了保住性命出賣自己的**甚至是靈魂，加之他又可以在那個不讓任何人隨便進出的連音殿自由出入……
想想也對，這兩個人，一個是名義上的天帝之子，一個是寒冰山非人異族之首，這些人在口口聲聲說著對別人如何如何愛得死去活來的同時還不是一樣在床上跟著其他人翻雲覆雨？他們都是同一類人，我沒有必要去計較這些，他們的生活方式不是我能幹預的。
漫無目的地在一條條錯綜複雜的小路上穿梭，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於是打算往回走，走了一會，眼前三條岔路擋在眼前。
四周看了看，除了白底紅紋的建築群就是同色係的高牆，眼前的岔路幾乎都長一個樣，我從哪裏來的？我眨了眨眼睛，確定了一件事——我迷路了。
我正在原地躊躇著要不要等會有侍衛經過的時候問一下，就看到左邊那條岔路的盡頭走來一個紅色的身影。
他麵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在看到我之後，笑意更深了，然後加快了步伐朝我走來，幾乎是同時我掉頭走。果然如同小沫說的，他隻要去過連音殿，再次出現時又會是容光煥發，精神抖擻，上一次爭吵時失態的那個人仿佛不是他，此時他看著我的眼神裏依然是深不見底的溫柔，軟到了心底。
他快步追上我，在我身側與我並肩而行。
“生氣生夠了沒？”
我想了想，幹脆停下腳步，轉過身麵對著他：“我的傷已經好了，可以放我離開了麽？”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肚雞腸了？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沒氣夠呢？小心長皺紋……”他說著湊近我，一手抬起我的下巴，左右晃晃，“還好，還不是很明顯，所以你要多笑笑，那樣皺紋才會消失。”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了，縮了縮脖子，別過頭：“都已經這樣了還介意什麽皺紋……”
“你就繼續別扭吧，我不介意，我喜歡看你別扭的樣子。”他笑得一臉無害，我突然有一種想要將他暴打一頓的衝動。
我用鼻子“哼”了一聲，揚起頭來與他對視：“殿下看起來心情似乎很不錯？那麽滄雪也不能壞了你的興致不是，殿下想要滄雪怎麽做呢？是去滄雪那裏呢還是殿下那邊？”
他微微皺了皺眉：“雪，你想到哪裏去了？”
“也對，殿下剛從連音殿出來，一定是累了，不如今天先休息，改天滄雪再好好伺候你？”
“誰告訴你我在連音殿了？我不在的這一個月你知道我去幹什麽了？看到我這副憔悴的樣子你也不會心疼麽？”說完這句話他還不忘露出一副極度委屈的表情。
我這才認真看了看他的臉，眼下是很濃的黑眼圈，整張臉似乎又凹進去了一圈，我癟了癟嘴，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我為什麽要心疼？心疼你縱欲過度睡眠不足導致眼眶發黑臉色發白身形消瘦？”
“雪，我這是累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累的，你不用一次又一次地跟我強調，殿下的私生活我沒權利過問。”
“雪你……你以為我去幹什麽了？你以為有了你我還會去找別人麽？我累成這樣是因為我想給你個驚喜，這一個月我都在給你準備一樣禮物，而且是你一定會喜歡的，你居然……你居然這麽說，我很傷心你知不知道？”
看著緋彌一副委屈到快哭出來的樣子，我疑道：“禮、禮物？”
“算了，我傷心了。”他委屈地低下頭。
看著他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頓時心裏一軟，輕聲道：“對不起，你不要傷心了，我不值得你……”
他突然抬起頭來怒氣衝衝地看著我，我趕忙噤聲。
“如果你不值得，那麽這個世界上就再沒人值得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那……是什麽？”
“你有興趣了？”他笑得頗得意。
我點點頭：“嗯。”
“那你跟我來！”說著抓住我的手，向著他剛才來時的方向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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