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原來,血池有兩個,並且池底是相通的,緋彌找到在他那邊的血池的時候,看到了在血池邊撕扯暴走的非人異族的正處在狂化邊緣的泣血魔神燁焰。緋彌費了好大的勁才喚回了他的心智。

燁焰的父親是神族的一個普通的劍士,而他的母親卻是以嗜血聞名的血魔。所以那時候的他根本不被魔族和神族承認。他的父親因為觸犯了神族的禁忌與魔族相愛而被神族驅逐,他`母親則為了尋找他父親將他一個人留在了魔界。

還是孩子的他,總是受到魔族人的排擠,魔族不能容納他,他就去了天界,可是誰知道,神族的人的階級思想遠比魔族要重得多得多。加上他的父母都沒有什麽地位,所以,神族囂張的氣焰更加暴漲。那時候就有一部分的神族站出來說他是神魔混血,是個妖孽,不能讓他活在世上。

就在天譴的那一日,緋彌出現,救了他,將他帶離了天界。

那次過後,他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狂化一次,變成剛剛的樣子。

他的脾氣倔得像頭牛,雖然緋彌曾經救了他一命,可緋彌的賬他還是從來都不買。他是血魔之後,嗜血的本性是無論如何也改不掉的,曾經在人界生活的時候還害過不少人命。那時候緋彌說他,我當初救你不是讓你來害人的。他就說,你殺了我不就得了。

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身體裏就有血源源不斷地往外湧,緋彌看了於心不忍,於是也拿他沒有辦法,隻好讓他住進了血海非獄。

後來不知道他怎麽跟閻夜認識的,每當閻夜發現了暴走的非人異族,就會將它們扔到這裏,放任它們自生自滅,或者做為他的食物。

估計我和緋彌也是被當成食物被扔到了這裏,可是閻夜似乎並不知道緋彌和泣血魔神的關係,也不知道他知道後會是什麽反應。

眼前就是血池,空氣中彌漫著血水濃烈的腥臭味。我扯了扯緋彌的袖子,小聲問:“我們真的要跳下去嗎?”

燁焰說:“嘖嘖嘖,被寵慣了吧?這都受不了,那你就別出去了。”

緋彌說:“沒關係,我剛剛就是從這裏過來的,等會你抓緊我就好。”

我吞了口唾液:“好、好吧。”

燁焰哼了一聲,縱身躍入血池。緋彌握緊我的手:“吸氣,一、二、三,跳。”

身體浸入粘稠腥膩的血水中,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嘔,眼睛根本睜不開,隻能感覺到緋彌緊握住我的那隻手的溫度。我屏住呼吸,舞動著另一隻手,使勁向前遊去。

也不知道遊了多久,完全沒有方向感的我隻能跟著緋彌奮力地向前遊。隧道長得像是沒有盡頭,胸腔中的氧氣漸漸被榨幹,胸口像被一塊巨石壓住,想要大口地呼吸,張開嘴,卻隻有腥臭的血水湧進肺裏。

好像上一次在寒潭的那種窒息又無力的感覺,也許是出於本能,我掙開緋彌的手,拚命地往上遊,想要透氣。

剛才緋彌說跳我就真那麽傻乎乎地跳了,居然忘記了自己現在是沒有靈力的。現在來後悔,好像有些遲了,我一定會被淹死的,被血水淹死。

突然,腰上一緊,有溫熱的手掌貼上我的腰,將我攬進了一個滑膩卻溫暖的懷抱,熾熱的柔軟覆上我的唇,牙齒被濕滑的舌輕巧地撬開,一股馥鬱的氣息傳遞過來,整個人頓時像重生了一次般,充滿活力。

唇被鬆開,手重新被緊緊握住。

從血池出來,是在一個黑乎乎的洞穴中,借著洞口瀉進來的朦朧月光,隱約可以看到洞內奇形怪狀的石乳。三人的衣服都被血水浸透,血水順著頭發流下,被夜色染上了墨黑的光澤。我看了看緋彌和燁焰,燁焰拉長了一張臉看著緋彌。

緋彌看了看我們,然後抬起手,指尖散發出金色的光輝,光芒越來越盛,很快,我們就被那金色的光芒所籠罩,待金光散去,三人的身上又是光潔如新。

從洞穴出來,我意外地發現,我們居然是在一座荒島上。正值皓月當空,星疏雲散,遠遠的傳來巨浪衝擊岩石的聲音,海風夾雜著海水淡淡的鹹腥味撲打在臉上,讓人感覺格外的舒爽。

心情突然變得很好,我問緋彌:“這是哪裏?”

緋彌正欲開口,燁焰搶在他前麵說:“看吧看吧,沒來過了吧?這裏是雪域靜海,跨過這片海,那邊就是藍雅國,藍雅國你知道吧?藍雅國住著一群很特殊的人類……”

緋彌打斷他:“夠了夠了,你去問問寒冰山有誰不知道這些。”

“嘁~”燁焰扔下一個白眼,衝到海邊,幾步跨上被海浪打得失了原型的嶙峋礁石,大聲朝我們這邊吼:“告訴你們一件你們都不知道的事,在這片海裏住著的,除了海龍和鮫人外還有一個種族……哈哈!不知道了吧?想知道嗎?想知道就跟著我跳啊——”說完,他縱身一躍,跳入了不斷翻湧著的巨浪叢中。

我衝到礁石邊往下看——這麽高的地方,他居然就這樣跳下去了!我緊張地四處搜尋燁焰的身影,緋彌在我身後說:“別管他,他是個瘋子。”

我轉過身:“可是……”

“他不會有事的。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解開永恒枷鎖,否則,將會永遠被翼王控製。”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去找我母親。”

“你母親?那,我們是要去天界?”

“我母親早就不在天界了。”他頓了頓,又說:“她現在和那個人在一起。”

“那個人?”

“就是和我母親生了我的那個人。”

“哦……那他們在哪裏?”

“藍雅國。”

“那我們是要去藍雅國?”

“嗯。”

然後緋彌告訴我,在藍雅國西邊兩百裏左右的地方有一片血霧森林,那裏麵住著他的母親和那個曾經和他`母親生了他本該是他父親的人。我們之所以要去找他們,是因為隻有那個人知道解開永恒枷鎖的方法。

重新來到藍雅國,這裏還是前一次離開時的樣子,街道繁華,人潮湧動。這裏的空氣不似寒冰山的清冷,而是夾雜著暖暖的味道。

在藍雅國城門外,緋彌問我要不要變回以前的樣子。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說,你是不是嫌棄我長得醜,要嫌我醜你就不要和我在一起啊。可是最後我隻是搖搖頭,找了一塊麵巾遮住臉,額前的劉海瀉下,所以露在外麵的,就隻有我那雙還算可以入目的眼睛。緋彌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才重新拉著我步入藍雅國高聳的城門。

走在藍雅國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兩旁茶樓酒肆人聲鼎沸,路邊商販喝聲朗朗。街上的人都露出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和緋彌。其實在藍雅國,各種各樣的妖族在大街上走已不是什麽怪事,可是,緋彌那張禍國殃民的臉,還是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再加上跟在這麽一個美人身邊蒙著麵巾的我,又給那些人增加了很多幻想。

我被他們看得有些不自在,縮了縮手,想要將手從緋彌的手中抽出。但是他隻是更用力地握住我的手,遞給我一個令人安心的眼神:“不用緊張,他們不會有惡意的。”

“我沒有緊張,隻是有些不習慣被人這樣看著。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藍雅皇宮。”

“去那裏做什麽?”

“去找我一個朋友。”

“誒?這裏還會有你的朋友?”

他點點頭:“嗯。”

“滄雪!”這個聲音……

我轉過身,看見一個紫色的身影朝我奔來,他身上那些複雜樣式的首飾隨著他的動作在空氣中叮當作響。少年在我麵前立定,微微有些氣喘,一頭烏黑如絲緞般的長發輕挽在耳後,碧藍如海的眸子裏是難以言喻的喜悅。然後他的視線移到我身邊的人身上,驀然睜大了雙眼:“緋彌?!!”

緋彌笑道:“殊傾。”

我看看緋彌,再看看殊傾。

殊傾橫了緋彌一眼:“你居然還認得我啊!”然後將視線移向我,“雖然我之前是有說過你這張臉在街上走的話會不安全,但是你也用不著蒙著麵巾吧?趕快摘下來讓我看看你,我好久沒看到你了!”說著就伸手要來扯我臉上的麵巾。

我往旁邊側了側,躲開他的手,笑笑:“還是不要看了。”

他收回手,眉頭微微皺起,有些委屈地看著我:“滄雪,我說過你要離開的話一定要告訴我,你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

“誒?我有告訴你啊,你不是說不想見到我麽?”

“去去去,我什麽時候說不想見到你了?你是不是因為太想我,產生幻覺了?”

緋彌說:“你們認識?”

殊傾說:“何止認識,我們還有過肌`膚之親呢。”說完對我眨眨眼。

我說:“殊傾你……”

殊傾說:“滄雪,你吃幹抹淨就忘了是不是?”

我說:“我不就陪你吃過幾次豆腐腦麽?”

緋彌說:“你們……”

殊傾瞪我一眼,看著緋彌說:“哦對了,緋彌你怎麽會來這裏?”緋彌說:“我來找青莫。”

殊傾撇撇嘴:“那個老頭子?你來找他幹什麽?”

緋彌說:“嗯,有點事,你知道他在哪裏麽?”

殊傾說:“他當然是在皇宮裏了。你來找他那我們就不一路了,你自己去找吧,滄雪跟我走了。”說著就過來拉我,緋彌擋開他的手,說:“他為什麽要跟你走?”

殊傾朝我努努嘴:“他要保護我啊,你問他。”

我說:“我……”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卻異常精神的聲音:“陛陛陛……”

我看到殊傾額上蹦出的青筋,轉過頭,果然看到上一次看到的那個藍發老頭。那老頭跑到我們麵前:“陛下,您怎麽又跑出來了?我們找得您好苦啊~”

殊傾說:“陛你的頭!我說過在外麵不準叫我陛下!”

“是是是,那……公子,我們回去吧?”

“不回去!”

“公子……”

“公子,夫人說了,這一次就是用綁的也要將您帶回去。”

聞聲回頭,我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這聲音的主人果然是孔沐。然而讓我如此驚訝的是,他他他、他抱著的那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緋彌笑得跟花兒似的孩子明明就是青莫!

青莫從孔沐身上跳下來,跑到我們跟前,說了一聲“陛下好”就完全無視了我衝向緋彌。

“彌彌!”青莫蹦到緋彌身上,緋彌伸手接住他,皺眉道:“青莫,你怎麽又變成這樣了?”

青莫噘噘嘴:“還不都是因為你!你上一次讓我找的東西我已經找到了。你不知道我為了找那個東西得罪了什麽人,那人真是厲害得很,就那麽一揮手放了一個冰彈,就讓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月,到現在都還沒複原!”緋彌說:“真是辛苦你了。那東西呢?”

青莫抓了抓腦袋:“那個東西……找是找到了,可是,我沒有辦法打開。”

緋彌說:“對了,你說的那個人那麽厲害,你是怎麽拿到那東西的?”

青莫小小的眉頭皺在一起:“這點我也納悶,那東西他明明都已經到手了,可是最後卻扔在我旁邊,孔沐找到我的時候順便撿回去了。”

殊傾用手指捅捅我的手臂:“他們在說什麽?”

我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殊傾說:“嘁~”

孔沐說:“公子,您還要留下麽?”

殊傾咬牙切齒:“回去就回去!”說著,扯住我的手臂,“走了。”

我說:“去哪?”

殊傾翻個白眼:“當然是去皇宮了。”

我看看緋彌:“可是緋彌……”

殊傾說:“他抱著青莫,你還想他來牽你呢?走吧!”

就這樣,殊傾拽著我,緋彌抱著青莫,孔沐不時地瞟一眼緋彌和青莫,藍發老頭和那一群壯丁跟在最後,一行人向著藍雅皇宮進發。

我突然想起來:“殊傾,你的頭發怎麽又變黑了?”他瞪我一眼:“我給你說過,我頭發天生就是黑色,你忘記了?”我說:“可是上一次你的頭發明明是墨藍色。”

殊傾說:“那不是我。”

我說:“什麽?”

殊傾似乎有些不高興:“你有完沒完啊?別把我跟他混為一談。”

我說:“好吧我不問,那我換個話題。殊傾,你當我是朋友是不是?”

他愣了一下:“對啊。”

我說:“那有些東西你是不會介意的了?”

殊傾說:“比如?”

我說:“比如我是妖,比如我的外貌?”

他說:“當然。”

我笑笑:“那就好。”

他停下來,轉過頭湊近我:“你怎麽突然之間變得好奇怪?”

我看著殊傾放大在我眼前的臉,縮了縮脖子:“有嗎?我很正常,別停下來,走吧。”

這時緋彌走過來,青莫已經被他塞給了孔沐,他來到我們中間,牽過殊傾拽著的我的那隻手,對我微笑道:“你們聊什麽呢?”

殊傾皺眉看了看緋彌牽著我的那隻手,又將視線移向緋彌:“緋彌,你們什麽關係?”

緋彌攬過我的肩膀,微笑:“如你所見。”

殊傾愣了一下:“可是青莫說……”

緋彌臉上的笑容消失,微微皺眉:“說什麽?”

“沒、沒什麽。”

一路上殊傾都沒怎麽說話。到了皇宮,殊傾自己回了安雅宮,孔沐將我們安置在乾修宮。

用過晚膳,緋彌說他出去一下,結果這一去就是幾個時辰。好久沒有睡過這麽柔軟舒適的床了,一躺到床上,我幾乎是倒頭就睡,就在我睡得正酣的時候,緋彌回來了,他硬是將我從床上拖了起來,拿了一塊紫色的晶石在我眼前晃,隻手扶著我的肩拚命想要讓我清醒:“雪,快看看,你認不認識這個?”

我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睛都懶得睜:“什麽啊?”

他揉揉我的臉:“你睜開眼睛看看啊。”

我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那塊深紫色的晶石,除了顏色,幾乎和琴月給我那塊黑色的晶石一模一樣。

我說:“這個我也有。”

“什麽?”

我從枕頭底下摸出琴月給我的那快黑色的晶石拿到緋彌眼前:“喏,就這個。”

他瞬間睜大了雙眼,詫異地道:“你怎麽會有這個?”

“別人給我的。”

“誰?”

“一個白頭發的,很漂亮的人。”

“月夜雪魔?”

“咦?你怎麽知道?”

“難怪他會將這塊紫晶留下,他一定是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我指著那塊紫晶問:“這個是做什麽用的?”

緋彌將紫晶放入懷中:“沒、沒什麽。”

我將黑色晶石放到枕下,躺倒床上準備睡覺,然後突然想起,又從床上翻坐起來:“哦對了,那個月夜雪魔為什麽叫我主公?他是不是認錯人了?跟我前世有關還是跟我父親有關?”

緋彌搖搖頭:“月夜雪魔不會認錯人,等你恢複記憶,就什麽都知道了。”

“恢複記憶?什麽意思?我沒有失過憶啊。”

他輕歎一聲,突然摟住我:“雪,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請原諒我的自私,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我隻是不想讓你離開我,哪怕你能在我身邊多停留一會也好。”

“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說我知道真相就會離開你?我這一次已經下定決心,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他將我摟得更緊了些:“不會的,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個紅發少年,還有一隻雪白的貓。

落花滿芳徑,光影疏泄,少年抱著貓咪躺在小院中的藤椅上在慵懶的午後閉目淺寐,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鋪撒在少年身上,光影斑駁,星星碎碎的光輝撒了一身。少年玉蔥般的手指手輕撫著貓咪的脊背。貓咪抬頭看了看少年,又將頭重新擱回少年的膝蓋,懶懶地閉上眼睛。

畫麵突然切換到雲霧繚繞的山中,一汪溫泉冒著氤氳霧氣,紅發少年的身體浸在水中,玉質般的肌`膚若隱若現,溫泉邊的白玉石台上是仰躺著的紅發少年鋪散的殷紅似血的發絲,絲絲繞繞,如流雲般奪目。他的身側一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貌美的白發少年輕伏在石台邊沿,側著頭近乎癡迷地凝視著閉著眼睛假寐的紅發少年。

紅發少年突然睜開一隻眼睛,白發少年迅速將視線移開。紅發少年勾起嘴角笑了笑,向白發少年靠近了一些:“你又在偷看我?”

白發少年臉上一紅,故作鎮定道:“沒有。”紅發少年伸手將他攬進懷中。白發少年愣了一下,隨即紅著臉拚命地掙紮起來,“你你你、你放開。”

紅發少年將他摟得更緊了些:“我不。”

白發少年羞澀地別過頭:“你不要這樣,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就是因為你要走,所以我才要多抱你一會,因為如果你以後變成醜八怪,我就不會抱你了。”

白發少年似乎有些不高興:“誰要你抱了?你放開我!”

“騙你的啦,就算你以後變得很醜很醜很醜,全世界都沒人要你,我也會一直抱著你。”

少年稚嫩的聲音合著清風徐徐撲打在麵上,蕩在空氣中久久縈繞不去。

就算全世界都沒人要你,我也會一直抱著你……

醒來時,一抹晨光打在臉上,竟和夢境裏的風有著相同的味道。伸手一抹,臉上是潮濕的一片。

少年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但是,又好像隔了千山萬水,跨越了前世今生那麽遙遠。

清晨的陽光從窗口瀉入,金色的光輝鋪散了一地。鏡子裏麵是那張連我自己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臉,我正在琢磨著怎麽拿這張臉去見殊傾,就從鏡子裏看到緋彌推門而入。他來到我身後,雙手輕輕搭在我的肩上,彎下身與鏡中的我對視:“這麽早就起了?怎麽不多睡一會?”

看著鏡中反差極大的兩張臉,心裏極不是滋味。

這樣的一張臉,緋彌看了就不會覺得不習慣麽?曾經聽人說,越是完美的人,就越喜歡用殘缺的東西來襯托自己的完美無缺。緋彌也是這樣嗎?

不是我疑心,隻是我真的找不到一點能讓緋彌繼續喜歡我的理由。

我微微低下頭,又想起了那個夢,於是我將視線移到地麵,小聲地問:“是不是全世界都沒人要我了,你也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緋彌說:“什麽?”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

算了,我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去奢望這些?我早該知足。

緋彌說:“既然不想睡了,那就出去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去血霧森林。”

“這麽快?”

“嗯,翼王現在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不見了,所以當務之急,我們必須盡快解開永恒之鎖。”

“那燁焰會不會有危險?”

“你放心,泣血魔神這稱號可不是白給的。”

血霧森林外陽光普照,鳥語花香。可是放眼望去,血霧森林裏卻是黑霧縈繞,偶有微風拂過樹梢,驚飛幾隻樹上的鴉雀。

緋彌說,血霧森林是藍雅國的禁地,多年以來,進入血霧森林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當然,緋彌和我,都不是人。

緋彌拉著我輕車熟路地在血霧森林裏穿梭,似乎是對這裏熟悉至極。也對,即使他再不肯承認那個男人與他的關係,但畢竟陪伴他多年的母親住在這片森林裏。

穿過陰氣森森的樹林,視野逐漸開闊——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片大片的荼蘼在風中搖曳,如同飄在蒼茫大海中的零星泡沫,花香仿佛是帶了毒,蕩在空氣中,讓人忍不住想要多呼吸幾口這裏的空氣。荼蘼盡頭是一座被柵欄圈起的農家小舍,屋頂升起炊煙嫋嫋,淡淡的煙味消散在荼蘼濃烈帶毒的豔香之中。

荼蘼開在萬花凋零之後,也就意味著春天的結束。它被稱之為末路之美,亦指感情到了盡頭,意為不詳、悲傷、絕望。我驚道:“這個季節怎麽會有荼蘼?”

緋彌似是不屑地笑了笑:“這裏的荼蘼永遠都不會凋謝。哼,那個男人,這麽多年的惡趣味一直都沒變過。”

“什麽意思?”

“這一大片的荼蘼都是他種的,我每次來這裏都被熏得頭暈。”

“我覺得挺香啊。可是,他為什麽要種荼蘼呢?”

“在暗黑神殿後麵的極樂園裏就開著大片大片這樣的花,可它們總是在萬花褪盡芳華的時候才會短暫地盛放,而我母親極喜歡那種味道,總是歎息荼蘼花期的短暫。於是那個男人,就在這裏種了大片大片的荼蘼。他來找我母親的那天,問我母親,如果他能讓荼蘼永不凋謝,她是不是就願意跟他走。”

我說:“他後來做到了,你母親就跟他來了這裏?”緋彌點點頭,我又說:“那他一定是個很有情調的男人。”

“情調?一個男人而且還是非人異族前任首領,整天就知道種這些花花草草的你說他有情調?”

“那就更難得了,他能放棄非人異族首領的地位和你母親在這裏過著兩個人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你難道不覺得他很偉大麽?他一定很愛很愛你的母親。其實你不應該那麽排斥他,無論他以前做過什麽,但畢竟他是你父親。”

“哼!父親?如果不是他,我和我母親又怎麽會在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生活了近千年?你不會明白那種感覺,當初如果他站出來帶我母親走,我母親又怎麽會嫁給一個她根本就不愛的男人?而那時候他在做什麽?他在外頭和別的女人風流快活!”看著緋彌微微怒紅了雙眼,我小聲說:“可他已經後悔了不是麽?他最終還是和你母親在一起啊……”

他不耐地打斷我:“你的意思是,如果翼王再來找你對你說他會真真正正對你好你是不是也可以原諒他然後再回到他身邊?”

我怔住:“緋彌……你怎麽會這麽問?我說過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除非你不要我,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會相信?我現在不過是說一下我自己的看法而已,你為什麽反應這麽大?你一直都沒有相信過我是不是?如果是這樣你又為什麽要帶我出來?”

“……”緋彌怔怔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一些:“如果你覺得有一天你會厭倦我,請你不要給我那麽多希望,因為我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那樣的傷害,我真的很累。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呼吸都是一種累贅,一種負擔,睡覺的時候很想就那樣睡著了就不要再醒來……是你的再次出現,給了我新的希望,讓我覺得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是被人在乎著的,我很想把心交給你,但是你卻突然告訴我,你從來都不曾相信過我……”

緋彌沒有說話,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緊緊擁住我,他隻是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微風拂動他的發,赤紅的發絲在空中糾結纏繞,一縷縷一絲絲,與他身後盛放的雪白的荼蘼糾結成一幅豔麗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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