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樂章 第二十二曲
雪勢絲毫沒有減小……
就在這無人的街……
我們兩個人無話不談……
直到我的腿已經無法支撐我的體重……
於是我們就來到了我家隔壁的公園中……
用手把長椅上的雪掃下……
“渴了嗎，春希。我看見馬路對麵的奶茶店還開著。”
這段時間的持續交談已經讓我無法分泌出唾液了……
“嗯……”
因為在我衝出家找和紗的時候，就沒有帶任何隨身物品……
看著和紗的背影，猶如天使……
潔白的精靈開始在我身上堆積……如此純潔，如此令人愛憐。
猶然是她的化身……
我張開了嘴，對著天際，任由雪花落入口中。
苦的……
真的……好苦……
和紗的暫時離去，讓我真正的身體狀態顯露了出來……
好累，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你的可可春希。”
看來我已經神遊了很久了……和紗端著兩個紙杯，站在我的麵前。
我抿了一口和紗遞給我的可可……好甜啊，伴隨著溫暖。
可是當我發現被溫暖環抱，慢慢的沉入了水底一般。最後一眼就是和紗的笑容。
……
昨晚下起的大雪，今早已經停了。
地上的積雪，大部分也溶化了。
但是，陰霾的天空彷佛是為了隨時再現昨晚純白色的街道一樣，布滿了垂然欲泣的濃厚烏雲。
強風不斷地衝擊著窗戶。
光聽那聲音就感覺到外麵的寒冷，真是令人討厭的風。
離春天的到來，尚且遙遠。
在持續不斷的敲門聲下，我又浮出了水麵……
抬起頭來，那裏站著的是我現在不得不麵對的人。
也是我最不想見的人。
“對不起…手機一直無人接聽，門也沒鎖。我以為你像上次那樣病倒了…”
門鈴好像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響個不停。
手機…手機好像從早上開始就響了好幾次。
“沒事。你看我這樣子，沒事的。”
我回應道。
無視著雪菜的呼換聲，背靠床雙手抱膝縮成一團
這樣的我看來足以讓人擔心。
光看雪菜那態度
就知道她為什麽昨天沒把話說出來…
不，是沒能把話說出來的原因。
“是關於和紗的事…”
簡單來說就是和紗給她所寫的信裏的內容。
我沒聽雪菜把話說完，就從學校裏麵跑了出去。
“她坐的是今天下午２點的飛機…”
但是這個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你不驚訝啊。”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麻木。
昨天冬馬為了我能睡個好覺給我來了一杯催眠可可。
可能就是為了不讓我送她上飛機……
可是雪菜這個不定因素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嗯…一開始就知道她會在幾天之內走。”
我又說謊了。
我又再一次欺騙了雪菜。
但我卻沒感覺到難受和罪惡感。
看來我心中的一些東西已經麻木了。
“走吧，春希。現在趕去的話還來的及。”
雪菜拉住我的袖口。好似要把我從坐姿調整成站姿。
“還是算了吧…”
“為什麽？走了以後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了啊？她不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嗎？”
我已經和和咲說了好幾次再見了。
我也發誓就算分開了我還是會一直喜歡她。
我真真正正地………背叛了雪菜。
“比起去送機，我有話想對你說，你願不願意聽？”
我做的都將暴露在世人眼底。
“我不聽…”
但是，更甚的是…
雪菜的眼裏出現了害怕的神情。
“這是很重要的事。不能再繼續往後拖了。”
但我還是繼續殘酷地向雪菜說出事實。
因為，我不能再繼續背叛雪菜了。
武也所說的偽善，就算能拯救所有人，但那也不是真的救贖，不是真正的幸福。
…明明應該是那樣。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我得趕快去見和紗！”
但是，雪菜並沒有讓步。
“所以…我在去機場路上的電車裏麵聽你說。不然我絕對不聽。”
她就跟我們第一次直呼對方名字那天一樣，像個拚命撒嬌的孩子。
我如果去了機場的話，如果我再跟和紗見一次麵的話，恐怕會成為一場更殘酷的別離。
而現在的雪菜說不定，已經察覺到這點了。
“走吧，春希。我們之間還沒結束啊。”
既使如此，但雪菜還是向我伸出她那雪白、纖細的手。
………
即使經過了昨天的大雪。
陰沉的天氣依舊沒有改變。
看來又要下雪了……
“能不能下大一點呢？能不能大到讓飛機停飛呢？能不能讓全部航班都停飛呢？”
雪菜在一邊嘟囔道。
前往機場的電車裏，或許是因為現在是工作日的中午，所以人不太多。
雪菜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望著窗外
那仿佛馬上就要下起雪來的灰色天空，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天氣上。
即便她明知道這個的願望不可能實現。
……………
是時候了嗎，我們離機場所在的站點還剩6站。最後的時間……
是時候說出來了。
生日會那天的事。
我第一次背叛了雪菜那天的事。
稱呼冬馬為和紗的那天，我和雪菜之間的羈絆完全切斷的那天的事。
在我說完一切後……雪菜卻是如此的平靜……
“我做了這麽過分的事…你為什麽都不怪我？濫好人也該有個限度…”
我那無名的怒火在我內心燃燒，隻是因為雪菜不責備我……
我真的把一切都說出來了。
就連我在認識雪菜之前，就已經被和咲吸引了這件事也說了。
當我決定和雪菜那一刻，浮現在我腦海裏的是和紗的身影這件事也說了。
和雪菜正式交往以後，我還是一直在意著和紗的事。
還有我為了忘記和紗，而故意縮短我與雪菜之間的距離的事。我把一切都坦白了。
“你說點什麽吧。打我也好，罵我也好，用實際行動證明你無法原諒我啊…”
我哀求道……
對我太溫柔的話…
不責怪我的話…
對我來說，比什麽都更讓我心痛，內疚。
“沒什麽好生氣的…你剛才說的事大部分都在我的預想範圍內。我知道春希你的心意。也明白和紗的心意。我明明知道一切，但卻強行躋身其中。隻是，要說預想不到的一點就是，我沒想到你們這麽認真，認真到讓人覺得難過”
一切都被雪菜看穿了。
雪菜她從一開始就完全接受了
我這種，單純，容易變心，又愛自作主張
而且從不真心為別人著想的性格。
“…其實我也背叛了春希……我之所以向春希告白，其實………並不是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和你成為戀人喔。”
求你不要勉強自己來包庇我了。
“我不想隻有我一個被疏遠……如果我不介入的話，春希與和咲的關係就會越來越近。然後你們會在我眼前成為戀人。然後有一天，你們會跟我保持一段距離。距離一旦被拉開了，就會越拉越遠。等察覺到的時候，我們就變成了一對和一人了。”
雪菜的淚水默默的流下了臉頰……
“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孤單一人。所以我來保持平衡。那時隻要我向你告白的話，你就一定會答應。我知道，隻要我趕在和紗之前向你告白的話我就一定能贏。”
我的鼻子在哭泣……
“所以，我沒資格生氣。傷心也不行”
“別再說了。”
我怒吼道……
聽起來就像是雪菜單方麵在跟我分手…
用這些不自然的理由把自己抹黑。
隻是為了減輕我的罪，而編出的這套實在是拙劣得不行的加害者邏輯。
不能被原諒的應該是我才對。
“但是，如果你失去和紗以後覺得悲傷，又還有一點點喜歡我的話…把幫我當成是和咲的代替品也行……”
“別說了！”
我再次怒吼道……
車廂內為數不多的乘客齊刷刷地
轉頭看向我們。
他們向這個在公眾場所不顧麵子地
向一個弱質女子大喊的差勁男人投以一記奇異的目光，然後就移開了視線。
其他的人一定是以為這隻是普通情侶在吵架而已。
下車之後一會我們就會言歸於好，然後又會不顧旁人地親熱起來，大家一定這樣看我們。
…如果真的是這種無聊的爭執，那該有多好。
“已經無法挽回了嗎？春希，你一定很鄙視我吧？”
“我求你別再說了…”
我們之間對話完全無法成立。
雪菜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我犯下的罪。
就像我也不承認雪菜那根本不存在的罪一樣。
“…果然還是不行麽。果然還是不能原諒我呢。”
對，我無法容忍。
我無法容忍雪菜原諒我。
因為，如果雪菜原諒了我的話，那我永遠都是個人渣。
以後都不能再談戀愛。
再也不能喜歡上別人。
就連這個現在就在我麵前的，我很喜歡的人
我都會無法再一次愛上她。
“如果我沒向你告白會不會比較好？”
就是嘛。
一直以來不都是隻有別人向你告白嗎。
你不是說他們的告白你都拒絕了嗎。
為什麽你就不能像對待他們那樣，對我也不理不睬呢？
“如果我不說要參加學園祭會不會更好？”
…就是嘛。
你不是忙著要打工的嗎？
你不是不想引人注目的嗎？
為什麽你隻是苦笑了一下
就答應了我的任性要求呢。
“如果…如果那天傍晚我沒在屋頂上遇到春希會不會更好呢？”
“………不要。”
我不要那樣。
如果，那天我沒遇到雪菜，不知道她真正的樣子，我的校園生活沒和她有任何交集…我才不要
“嗯…我也不想那樣。太好了，隻有這點我不想讓步。…謝謝你，春希。”
車廂裏為數不多的乘客，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我實在是很差勁，很丟臉…
但我現在悲傷到連他人對我印象也顧不上了。
我的表情就像空中那快要下起雪的烏雲一樣，扭曲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