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奏九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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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聞言詫異道:“你認識?”

絲篁冷冷一笑:“怎麽不認識,人家可是金枝玉葉之尊,怎麽還來找我們這些江湖草莽呢?”話裏諷刺之意分明,忿忿地轉過頭去盯著施天:“天兒,這人可是你放上來的?”

施天忙搖手:“她自己找到的,不關我的事。追書必備-”

那手指在他額頭上點了一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施天不以為意,滿不在乎地站起來,朝著低下看了看,轉過身:“我先去熬藥去了,你照看吧。”

……

青蕪正在昏睡之中,隱約聽到外麵有人聲,翻了身,心裏有些詫異。

南雁峰上總是寂寧靜,就連鳥雀都難得見著一隻,怎麽會忽然吵成這樣?

她坐起身,打開門走出去,隻大廳裏,鬼帝安然而坐,眉頭微揚,淡淡注視著跪在下麵的一個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正不停地磕著頭,哀求道:“鬼帝……我夫君病危,就住在梅州,求你下山診治……”

聽那聲熟悉,青蕪微微蹙起眉。

鬼帝麵sè不改,立起身來,語調清冷:“蕭此生已立誓再不下山,姑娘請回吧。”

“救人一命勝造級浮屠……鬼帝。你就救救我夫君吧……”白衣女子身體往前傾。拉住了他袍子地下擺:“我蕭娜下輩子甘願做牛做馬。報答你地恩情。”

聽到這兩個字。青蕪麵sè驟一變。

“姑娘請諒。”鬼帝不知是不是鐵石心腸。在她這般哀求下。神sè還是不變。隻微微皺了眉。手一拂衣袂。轉身便走。

白衣女子哭著還想拉住。卻見他地身影快如疾風。連衣角都沒有扯到。

她絕望地抬起頭。滿臉玉著縱橫。哭地上氣不接下氣。胸口劇烈起伏著。忽然看到站在那邊一臉蒼白地青蕪。渾身顫了一下。跪著上前拉住她地衣角:“我錯了……我再也不會害人。不會拉人來墊背了……蕭郎已經懲罰過我……求求你。求鬼帝下山救人……”

青蕪在她地牽扯之下幾乎站不住腳。低著頭。不敢相信跪在自己麵前這個就是美豔驕傲地塔娜格格。

“你……先起來……”看到她這副模樣,心裏不由得一軟:“慢慢說……到底怎麽了?”

若她沒有記錯,上次看到蕭元清時,他身上雖然有傷,但萬不至於連爬上山的力氣都沒有。

“蕭郎他……”塔娜遲著,目光忽然一冷,低下頭:“在你趕我們下船那個碼頭遇到了仇家……”

青蕪嘴唇顫了顫,正要說話。

“我師父請你下山。”絲篁從穿堂裏走進來,冷冷盯著她,將一個瓶子擲過去,瓶子在地上滾了兩圈,滾到了塔娜的腳邊:“這藥不知道有沒有用,叫你的蕭郎自己上山來。”

“姐姐……”青蕪臉上掠過一絲不忍,回過頭去看著絲篁。

“我師父不會下山的。”絲篁麵無表情,盯著地上瑟瑟抖的人兒:“你趁現在下山,把藥送去,興許你的夫君就有力氣上來了。”

“你們……原來你是鬼帝的徒弟……”蕭娜臉sè慘白,深深地盯著絲篁和青蕪:“你們存了心要害蕭郎……竟然惡毒至此。”

“誰要害你的蕭郎?”絲篁眉間已經有幾分不耐:“原路下山,慢走不送。”

“慢著……”正在這時,門口穿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三人都回過頭去,隻見施天正站在門口,臉sèyīn沉地看著她們,目光定到了塔娜臉上:“你夫君在哪兒?我替你去把他背上來。”

“天兒,不得胡鬧!”絲篁麵有慍sè,嗬斥出聲。

“救人是胡鬧麽?”施天眉心跳著,目光猛地投到青蕪身上:“我剛才都聽見了。”說著,上前走了兩步將塔娜扶起來。

青蕪麵sè不改,看著她扶著塔娜往外走去,塔娜低著頭,不停地道謝。

“天兒絲篁喚了一聲。

施天的脊背僵了一僵,沒有回頭,直接走了出去。

“這孩子……”絲篁歎了口氣:“萬不能再留在南雁峰上了……”

青蕪遲了一下,問道:“鬼帝既然能出手……何不救他一命?”她心裏還是有些愧疚的,施天如果能將人帶上來,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隻是剛才看他的目光,好像誤會了什麽。

“師父是不輕易出手救人的。”絲篁歎了口氣,緩緩地道:“他的醫術實在太高,出手則是與地府搶人,逆天改命要付出很大代價……師娘當初的早夭,也是上天對師父的懲罰。”

青蕪心裏猛地一跳,神sè複雜地盯著她:“可是救人是好事。”

“這個道

然知道。”絲篁微微一笑,看向了遠方:“隻是有因果循環方能生生不息,這也是天道的一種。師父本領逆天,所以才會受此大劫,直至今rì心灰意冷,不肯再下山救人。”

“因果循環方能生生不息……”青蕪喃喃著,目光瞬息萬變。

然而最讓她如鯁在喉的,卻是那一句——

逆天改命要付出很大代價。

“神醫原也不好當。”絲篁笑了笑,目光投向遠方:“不知道孫大哥他們走到哪裏了……”

……

施天下山以後直沒有上來,青蕪有些擔心,在懸崖邊等了一下午,還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此時夜幕已經漸漸拉攏,她回過頭,看見另一麵峰頂的伴月亭裏,鬼帝還在打坐,身影凝定如鐵,線條鋒利滄桑。

大風將他沒有綰起的頭得四散飛舞。

和張尚;一樣,他們都沒有剔透,仍是明朝時的裝扮,寬衣廣袖,俊逸灑脫,頗有魏晉之風。

也是,鬼帝常年獨居碧雲山頂,什麽扮都隻有他自己能看見。

青蕪正在出神,然聽到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過來吧。”

她怔了怔,抬腳往伴月亭走。

這亭子:在南雁峰上的最高點,俯瞰整個雲夢澤,綠樹如濤,水波搖曳,蔚為壯觀。

青蕪一步步從台階上攀上去,鬼帝背對她坐著,黑揚起,期間已經可以看見一些銀絲。

“鬼帝。”她遲疑著,站定。

“你會看星象?”鬼帝淡淡地問。

“會一些……”青蕪猜想是昨夜來伴月亭看星星的時候被他瞧見了。

鬼帝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站起,在桌邊坐下來,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青蕪也坐了下來。

這亭子修的甚為寬廣,石桌也隻占了一個角落的空間。

鬼帝盯著她,目光裏帶著一絲探知的意味:“我看你測星象的角度,是在找軒轅帝星?”

直截了當地問出來,青蕪心頭反而一緊,怔了一下,點點頭:“是。”

沒想到鬼帝竟會這般厲害,隻是看她觀測角度就能看出來她在找什麽。

“半年前,這顆星星曾經出現異動。”鬼帝挑了挑眉,眼底一片冰冷,麵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你應該知道吧?”

對麵前這個人的敬佩更甚,青蕪遲了一下,緩緩點頭:“知道……”

“那麽你應該也知道我想說什麽。”鬼帝冷道:“逆天改命不會有好下場。”

青蕪臉sè一白,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有一種秘術叫九幽星魂術你可知道?”鬼帝麵sè不改,英挺俊逸的臉上冷意更深。

青蕪渾身都開始顫抖,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個人到底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

這個咒術並沒有記載在《天問》裏,而是她還在宮中的時候,去了欽天監一趟從顧懷的藏書裏撕下來的。

這件事她瞞著所有人,但是沒想到昨晚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讓鬼帝現了。

九幽星魂術……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用這種方法。

“那等邪術,你還是少研習一些為好。”鬼帝站起,負手轉過身去,盯著遙遠的天際,淡淡地道:“熒惑出世,月相詭異,你看月下雲似骷髏,顏sè血紅,有大將死於野,此是天下大亂之象。”

青蕪神sè一黯,望著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躍上山頭的月亮,眼神越幽深。

“天下大亂……”她喃喃著,手下意識地撫上了小腹。

“江蕭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

”鬼帝斜眼瞧著她,目光冰冷犀利,直透人心:“我一生不信命,總是逆天而行,直到曲陌去世,方才後悔莫及。才知道天道恒常,人力如滄海一粟,扭轉不得。”

青蕪淡淡地回視著他,手指悄然並攏,微微蹙眉。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一聲落地的聲音,施天已經背著比自己高上很多的蕭元清站在了懸崖邊上,懇切的目光朝鬼帝投來。

“又是一個膽大妄為的。”鬼帝冷冷一笑,笑意忽然斂住的,回過頭盯著青蕪:“你說我是救還是不救?”

青蕪沉默不語。

“求你救救蕭郎。”那邊,塔娜已爬上來便俯下身遙遙地向著伴月亭這邊跪下來。

“救吧。”青蕪淡淡地應道。

物傷其類,不管以前做過什麽,塔娜說到底也是一個想要拯救自己夫君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