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這般無聊,連我去哪裏都要特地卜算一番吧?”

“一直往北,不到俱蘆洲還能去往何處?”玄武輕輕搖頭歎息,“還是莫要去了,那地方早已瘋了。”

血妖心中已然信了大半,但最終還是說道:“事關重大,非去不可!”

玄武略一點頭,不再勸說,隻伸手往頭頂天空一指,道聲“小心”,便重又化作之前那蒼翠的小島,漂浮在波濤之上。

血妖見他這副德行,不禁哈哈一笑。

“喂,我該如何稱呼你?”

“鞠扶子……”

低沉渾厚的聲音從海水中傳來,把細碎的海浪震得更加零散。

“哦!”血妖向小島一拱手,“後會有期!”

話沒說完,人已挪移到數萬裏之外……

俱蘆洲果真是瘋了!

血妖方才接近此洲千裏之內,就覺著一股滔天狂躁之意直衝入腦際,心頭方才平複的躁動又自湧起!

體內真氣稍稍運轉,冰涼的氣息流遍全身,這股躁動輕易就被消除得無影無蹤。

“我說死鬼師傅傳下的法門並無多少後患,偏就沒人相信,害得我把許聽潮那小子好生妒忌了一回……”

口中喃喃自語,血妖已是抬頭看天。

雙目血色光芒微微閃動,入眼隻見星星點點的白光流星般墜下,僅僅遠遠觀瞧,也能覺出其中蘊含的暴躁狂亂氣息。

“也不知是哪個域外魔頭在作亂?瞧這般架勢,該是個合道境的……”

想到此處,血妖再也按捺不住!如今花花兒去了鬼車界,哼哈老祖又留在誇父族領地之中,他身上堪可驅使的,也就一頭不大如意的黃鳥,委實有些不自在,若再能捉來一頭合道境域外魔頭祭煉成血煞妖,也可解了燃眉之急。

這小子心中動念,身軀就不由自主地遁往域外,也不想想如此貿貿然前去,究竟能不能成事。之前能捉到四頭合道境的域外天魔,乃是因為有眾人合力催動周天星辰大陣,如今他孤零零一個人,九成可能是將那作亂的魔頭趕跑,想要擒捉來祭煉血煞妖,實在太過異想天開。

遁入半空數十萬丈,血妖忽然停住了身形。並非他“幡然悔悟”,而是遙遙望見俱蘆洲上有三百六十五道玉色毫光衝霄而起,直透虛空數萬丈!

“她怎會在此地,莫非……”

血妖遁光一折,往那毫光所在趕去。

修行之人目力極強,血妖在高空見得俱蘆洲上的異象,少說也在數千萬裏之外,但他破空遁法十分迅捷,又有都天血靈幡在手,兩廂配合,遁速比起將牧雲遁法修得小成的許聽潮慢不了多少,因此不到一個時辰,已然到了那毫光附近。

“果真是那丫頭!”

血妖所說,乃是雲中卦傳人吳霏虹!當年阮清轉世輪回,這女子也出了大力,許聽潮贈送她一套紫薇星曜欽天四化白玉柱,竟讓她從區區凡人,一躍成為能與虛境比肩的厲害人物,且開辟仙道術數一脈,聲望更是尊崇!

這女子到來巨人界,血妖早已知曉。幾年前方才回到巨人界,就與幽雲洲極大門派和域外綠箭老祖鬥了一場,那虛境散修鄭素因潛入太清別院擄劫許沂,被許聽潮出手擒住,一番逼問,泄露了根腳。

這老怪修煉的乃是一部奇門道法,喚作“曳影寶章”,當時被捉住的,隻是他凝成的“妙影”,盡管他自行將魂魄遁出,但“真形”並未身死。為消除後患,陶萬淳等就商議從鳳凰界請來吳霏虹,憑借術數卜算之法,找尋這老怪的真形。數年過去,竟然在這俱蘆洲上見到吳霏虹,就不知太清別院是誰跟著前來。

“可是許師侄來了,還不快快進來?!”

尚且隔了數百裏路程,血妖就聽到一聲凜然帶煞的女子呼喊!

習慣如此說話的,除了那焦璐師叔,再也沒有旁人。

血妖大喜過望,一個挪移,便到了白玉群柱之旁。

還不等站穩身形,一道青光就從柱群中射出。

“這是進出之法,你且先參悟一番!”

焦璐的聲音又自傳來,血妖下意識地將青光攝住,不忙著查探內中記載的訊息,而是擔憂地問道:“師叔聲音為何如此沙啞?”

“哪來這許多廢話?自己進來一看不就知曉了?莫要打擾我煉法!”

被焦璐沒好氣地斥責了一頓,血妖不見生氣,心中反倒有些著急起來。右手一捏,便將掌中青光攝入體內,片刻之後,化作一道血光,遁入群柱之中!

一陣左彎右繞,天地不知怎的就已大變!

入眼盡是累累妖獸屍骨堆疊枕藉,盡管早已身死,身軀上散發的凶煞之氣,依舊讓人觸目驚心!

血妖也會望海族的法門,之前抬頭觀看天空之上飄灑下來的暴躁白光,便是動用了該族法術。此刻見得如此多的妖獸遺骸,不自禁地使出,頓時就見到每一具屍骨之上,都有一般無二的白光閃動,其中氣息更狂躁了三分!

焦璐師叔為何會聲音沙啞,不言而喻!

血妖沉了臉色,斜眼看天,冷哼一聲,便依照焦璐傳下的訣竅前行,足足盞茶功夫,方才到了地頭。

焦璐鬢發淩亂,兩眼布滿血絲,渾身真氣躁動,凶焰滔天!

被她瞪眼一看,血妖幾乎忍不住就要出手!

“師叔,可還支撐得住?!”

血妖驚呼出聲,不假思索地搶上前去,手中已將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壺取出!

“死不掉!”

焦璐勉強擠出個笑容,澀聲道:“無須管我,快去看看你安期師叔!”

血妖應了一聲,卻並未立時離開,而是把手中羊脂玉壺催動,噴出一道灰光,將她身上凶戾暴躁的氣息攝走小半,方才一個挪移,往更深處趕去!

他已隱隱聽到一陣陣野獸般的咆哮,照聲線來看,分明就是出自安期揚之口!

想到這俱蘆洲上空源源不絕降下的怪異白光,血妖心頭不禁一沉!

片刻之後,安期揚那兩千餘丈高的身軀就引入眼簾,這漢子正將太乙神雷塔催動,四下狂轟濫炸,口中呼喝不停,看來十分嚇人,其實身上的暴躁凶戾氣息,還不及焦璐身上的八成。

安期揚也見到血妖到來,兩隻通紅的碩大眸子中露出抑製不住的喜色,嘴裏卻大聲嚷嚷:“背時小子,不去救你焦師叔,跑到這裏作甚?!”

血妖已是放了心,滿肚子關切的言語被憋在喉頭,也不在意,隻麵露詭異笑容。

“奇了個怪了,兩位師叔這是怎麽呢?焦師叔叫我來救安期師叔,安期師叔心頭掛念的卻是焦師叔,教俺這做師侄的好生為難……”

安期揚瞬間就紅了老臉,惡狠狠一把抓來,血妖趕緊挪移躲開,在數裏之外重新現了身形,嬉笑不已。

“莫要瞎說!你焦師叔心頭裝著的可不是我!”

安期揚訥訥辯解,血妖卻嗤之以鼻,笑嘻嘻地調侃道:“我看不像……”等到安期揚露出傾聽的模樣,方才改回一本正經的神色:“至少在她老人家心裏,您還是占了那麽點兒地方!”

安期揚大怒,正要出手懲治這無良小輩,一道青碧劍光已是激射而來!

血妖怪叫一聲,抱頭鼠竄!

青碧劍光緊追不舍,如此半晌,方才迅速縮了回去。

“再敢胡亂編排,小心你的舌頭!”

血妖如釋重負,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側頭向安期揚看去。

這漢子正自咧嘴大笑:“乖乖師侄兒,快些想個法子幫我化解一番!”

血妖心頭十分不爽,不過還是將那羊脂玉壺祭起,把安期揚身上的凶戾暴躁氣息汩汩攝走。

“師叔這般活蹦亂跳的,其實應該先把機會讓給焦師叔。”

安期揚正自舒爽,聞言懶洋洋地一揮手:“她是師姐,斷然不會先把好處占了去……快點做事,哪來這般多廢話?!”

……

兩個時辰後,血妖與恢複了往日從容的焦璐和安期揚站在白玉柱群中央。

吳霏虹依舊一身白色裘袍,此刻正自盤膝坐在一頭千餘丈之巨的異種妖蜂頭顱之上,渾身有黑色光影搖曳不休。

“師侄若是晚來一兩日,你兩位師叔隻怕就要做了孤魂野鬼……”

焦璐沉著臉說起這段時日的遭遇。

原來吳霏虹接到陶萬淳邀請,便從太清門乘坐接引仙陣來到巨人界。有鄭素遺蛻,她僅僅隻卜算一次,便得知了其祭煉的“真形”所在,三人一路追蹤,花費數年時光,方才來到這俱蘆洲上。

當時見到此洲的種種異象,三人都已做了自認充足的準備,方才冒險深入,不到三月,便尋到鄭素“真形”所在。

這老怪祭煉的“真形”,竟是一群異種妖蜂的蜂後!

這群妖蜂數量極大,怕不下百來億,且都受了那莫名氣息的侵蝕,變得異常暴躁好鬥,三人無奈,隻得施展雷霆手段,行險將之盡數絞殺。

這一殺,卻出了大事!

蜂群沾染的氣息也不知有何來頭,竟然悄無聲息地侵入到三人體內!

及至將蜂群滅殺了大半,三人方才察覺不妙。

眼見就要大功告成,怎好放棄?三人稍作商量,便決定強行壓製體內躁動,打算將蜂群滅殺幹淨,劫了蜂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