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兄,方才這位,難道就是那許聽潮許師兄?”

圓臉小道士這才反應過來,期期艾艾地問道。

中年道人不答,隻用符筆在手中簿冊上寫劃。

小道士卻已恍然,伸手撓了撓頭:“也不像大家說的那般專橫跋扈,忤逆犯上……啊!”

筆杆從他頭上抽走,中年道人笑道:“小師弟很閑麽?不如明日也來聽候差遣,如何?”

“師兄不要啊!小弟知錯了……”

圓臉小道士抱頭鼠竄,中年道人卻往山門之內看了看……

“弟子許聽潮,見過掌門師伯,見過諸位長輩!”

執事大殿中,許聽潮躬身施禮,舉止雖然規矩,卻依舊引得左右數列修士指點議論。這些修士,九成都是陌生麵孔,且沒有哪個的修為在虛境之下!

“師侄無須多禮,快快請起!”

太虛蒼老古拙的麵容上露出些微笑意,若非有人留意,或許還會以為這老道麵上表情絲毫不曾變化,但語氣中透出的親切,卻人人都聽得明白,當即就有不少修士微微變了臉色。

“多謝師伯!”

許聽潮順勢直起身軀,孑然立於殿中,麵上神色從容自得,絲毫不覺得局促。

“你孟師弟不在,師伯身邊也沒個侍奉的童兒,不知師侄可願暫且給師伯做個拂塵童子?”

此言一出,殿中修士麵色再變,許聽潮卻道:“敢不從命!”再次施禮畢,邁步走到太虛麵前,雙手承接了拂塵,便施施然站到這位師伯右後側。

太虛也不管殿中眾修如何,隻道:“廷議再開,諸位且暢所欲言!”

眾修無奈,隻得恭聲應是,之前被許聽潮進入大殿打斷了陳詞的陌生虛境,再次抑揚頓挫地接著說起來。

許聽潮稍稍聆聽了一陣,便知這些老怪在談論的乃是會盟的諸般事宜,其中涉及重大好處的,免不了一陣唇槍舌劍。依照眾老怪爭吵的樣子,這事兒想要定下來,少說也要數月功夫,許聽潮便隻用小半心神來留意諸多扯皮,大半精力卻用來參悟手中白玉浮沉上玄妙。

本來,大能修士身邊捧拂塵寶劍的,有專門的童子,童子的地位,斷然比不上弟子,但太虛身邊從來沒這等人物,捧琴侍劍這等事情,隻好由弟子代勞,孟言的前世阮清,便是這般侍奉太虛的。如今太虛讓許聽潮為自己捧拂塵,其看中之意,不言而喻,已向眾修表明了自家態度。

眾修不敢拂逆太虛,許聽潮也不曾太過囂張,自行站到右方,將當年阮清站立的左方空出,以示長幼謙恭。

太虛見到許聽潮的舉動,暗自點頭不已。殿中眾修卻大都並不在意此節,轉倒更看中太虛讓許聽潮執弟子禮一事,霎那功夫,也不知多少人悄然改變了心思。

且不談殿中眾多虛境老怪如何反應,許聽潮此刻正自靜靜感受拂塵中傳來的種種氣息。恍惚間,腦中有無數百餘絲線生出,交織穿梭,生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變化來!

許聽潮猛然大喜,哪裏還不知太虛的傳法之意?當即更是用心,要將各種變化參悟透澈。

初時,許聽潮以為拂塵中東西乃是一門絕世劍術,越是參悟,便越覺其中蘊意深刻,遠非劍法那般簡單!稍稍得了個中三味,又覺得此法似乎也可當做是一門精微奧妙的神通,最後更發現萬千百餘絲線好似在演化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玄機,參悟良久,依舊茫茫然無所得。

許聽潮無法,知曉為太虛師伯捧拂塵這等好事並不能長久,隻得將其中變化暗暗記憶,留待今後參悟。

如此足足年餘,殿中又陸陸續續來了好些老怪,方才大致定下一套若幹會盟條款,許聽潮也將太虛拂塵中傳來的法門參悟了七七八八。

一幹老怪的分配,是按照天罡地煞封魔大陣中天罡三十六峰和地煞七十二峰來算。太清門本就駐守此陣,又是諸多會盟門派中勢力最大的一家,因此分得三座天罡峰,九座地煞峰!北極忘情宮素來與太清門交好,但在除了太清門之外的與會門派中,算不得最頂尖的,因此隻得了一座天罡峰,兩座地煞峰。其餘門派,也大都是依據這般原則分配,按照各自實力,最多的得了兩座天罡峰,七座地煞峰,最少的卻僅僅分到一座地煞峰。

似這般,各有悲喜,但無論如何,麵上都是容光煥發。盟約已成,隻需擇一黃道吉日,舉行祭天大典,會盟明誓,便可揮師八洲,一統鳳凰界!

至少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許聽潮靜觀殿中近兩百神色激躍的老怪,隻在心頭暗自冷笑,統一一界,當真會那般簡單麽?旁的暫且不提,就好似閭墨洲天機門、肆契洲幻行宗、寥芳洲玉淵閣這等傳承自上古的門派,就不知隱藏了多少手段,哪裏是容易的招惹的?他頗有些想不明白,自己都能算到的事情,這些老怪為何竟然會視若無睹,隻往好的一麵去打算?他也不出聲提醒,隻抓緊最後時刻,繼續參悟手中拂塵的玄妙。

忽然,東陵晟走到大殿中間,先向太虛躬身星行禮,引得眾人注視,才道:“掌門師兄,小弟有事,萬乞容稟!”

“師弟有話,盡管說來。”

太虛麵上依舊溝壑累累,兩眼亦是深邃猶如星空,教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許聽潮卻是睜開了微閉的雙目,看向殿中這位垂手而立的師叔。不用刻意猜測,他就知這老道是衝著自己來的,隻不知具體招數是什麽,但想想百年前兩人的衝突,定然不會輕鬆就是了。

東陵晟才不管許聽潮如何警惕戒備,徑直道:“我太清門四代弟子英傑輩出,其中翹楚,莫過於孟言、許聽潮兩位師侄。可惜孟言師侄福薄,若不是轉世輪回一次,如今也該當有虛境修為!許聽潮師侄隨多經劫難,卻總能化險為夷,而今成就遠遠超越同門,誠為我太清門之幸也!小弟聽聞,許師侄至也不曾拜入那位三代長老門下,師兄何不將他收入門下,好生教導?”

這老兒好算計!

許聽潮心頭冷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