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混沌元胎就被陰陽五行池底的黑白太極完全吞沒。仙府中亭台樓閣,原本無不晶瑩剔透,此刻卻都蒙上一層灰蒙蒙的色彩,少了幾分張揚恣意,卻多了些沉凝厚重。陰陽五行池中,霎時間就積滿大半池靈液,且五色霞光更見豔麗!

此池所處的大殿中,似乎陡然多了些什麽東西,偏偏讓人捉摸不定,難以言表。

眾人都疑惑地看著許聽潮,許聽潮卻並無半點動作,反倒是血妖一揮手,大殿中驀然出現二三十道灰蒙蒙的靈氣,各自盤旋,落到眾人麵前,剛好一人一道。

安期揚最是莽撞,旁人都還在觀瞧,他便伸出大手,將灰色靈氣攝住,納入身軀,喜道:“許師侄當真大方,有此物在手,便是虛境老怪,師叔也敢鬥上一鬥!”

這東西分明是一道混沌靈氣,莫非安期揚竟有將其頃刻煉化的妙法?見旁人都麵色奇怪,他也不解釋,大笑一聲,便往仙府外遁去!

許聽潮心念一動,仙府禁製自行讓開一條通路,任由這位師叔遁出!

兩人這般默契,卻把旁人嚇了一大跳!仙府外的雷霆雖說減弱大半,卻也半點不比數月前初入雷域時見到的來得弱,安期揚如此貿貿然地闖入,豈非自尋死路?盡管知曉許聽潮如此做,定然有他的道理,眾人還是不免擔心。

安期揚現了法身,遁入雷域,漫天雷霆劈在身上,看來聲勢駭人,他卻好似渾然不絕,哈哈大笑,邁開腳步往地麵奔去:“這雷域中寶貝當真不少,倒也不算白來!”

“莫非……”

陶萬淳話未說完,把將麵前那灰不溜秋的靈氣抓到手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和旁人打招呼,徑直飛身遁走,頃刻出了仙府,祭出三陽一氣爐護身,衝入雷域,四下一看,便麵露喜色,朝與安期揚相反的方向去了。

剩餘元神也有樣學樣,個個都是伸手抓住麵前灰色靈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之後各使手段遁出仙府,闖入雷域,四下尋寶去了。

郭雄獅鐵黑虎等自然不甘落後,也捉了靈氣,就往仙府之外飛遁!許聽潮卻隻放了敖珊,郭鐵師兄弟兩人,踏浪墨鯉,以及褚逸夫和自家姐姐出去,餘者雖然架起了遁光,卻均被仙府禁製擋住,衝得太快的,還被反彈而回!

秦煙摸著腦袋,滿臉幽怨地看著許聽潮。她得了這許多長輩賜下的寶物,還想著出去一展身手呢。

許聽潮尷尬一笑:“諸位師弟師妹,你們修為不夠,又無神通至寶護身,不宜闖入這等險地!”

言罷,化作一道五色氤氳的清光,也遁出仙府,循著敖珊離去的方向遁走。

秦煙頓時將目光移到血妖身上。

用這般眼神注視的,還有那玉簫。此女本來也和她師姐瑤琴一樣,鍾情阮清,奈何當年在天屍門,許聽潮送了她一株六根清淨竹,便悄然對許聽潮產生了情愫。非是她薄情花心,實乃知曉瑤琴的心意,不欲與師姐相爭,才斷然舍棄,另尋良緣。如此決斷,雖不及瑤琴那般癡情令人感懷,卻無疑免去了許多相思煎熬。不見瑤琴癡戀一場,阮清中意的卻是許沂這水墨山水一般的小狐妖?

兩女傾慕,奈何許聽潮心有所屬,不欲再招惹情愛糾葛。當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血妖與許聽潮本為一人,見得兩女目光,也隻狠下心來,故作不知,凝神參悟混沌元胎融入仙府後的變化,以及記憶中那無名法訣。這法訣他半點不懂,但想來必是殞身後化為巨人界那神魔修煉的功法,其珍異寶貴處,還在血妖通天大(蟹)法之上!奈何不懂便是不懂,想要修行也無從下手!思慮一陣,血妖便將當年祖巫殿中那銅石部大巫傳下的法門拿來修煉。這巫法最善煉體,如此方才不負了新得這強橫的法體,且此法亦包含老巫人傳授的天地大殤咒全冊,正可法體雙修!

許沂新曆大變,最是敏感,見得秦煙和玉簫這般樣子,也隻暗暗歎氣,責怪自家兄長憑白偷走這許多女子的芳心。一時間想得入神,渾沒有半點出府尋寶的心思。

似她一般的,還有郭雄獅那棋道老師。此老近年來(蟹)經曆種種不可思議,心有所感,不知從何處尋來紙筆,一有閑暇,便奮筆疾書,正在作一冊《仙蹤誌異》。此刻得蒙上仙賜下靈氣,心情大好,便又取出紙筆,一陣龍飛鳳舞……

血妖送給眾人的,非隻一道混沌靈氣那般簡單,最寶貴的,還是其中攜帶的混沌元胎氣息。有此印記傍身,等於得了這方天地的承認,隻要在此界行事,無論修行鬥法煉寶煉丹,都大占便宜。安期揚等敢深入這般絕域,就是仗了身上氣息可削弱雷霆大半威能!

許聽潮追上敖珊時,她正祭起玄元癸水旗,在漫天五色雷霆中緩緩淩空行走。旗上生出朵朵黑蓮,每當有雷霆劈下,便轉移至雷電落點,輕易擋下。雖說是來尋寶,她卻有些漫不經心,明明從一處靈力動蕩明顯的礦脈上飛過,也半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珊妹,怎的這般神不守舍,莫非是在想我?”

身旁虛空忽然傳來許聽潮的聲音,敖珊頓時榮光煥發,繼而把臉一板:“哪個想你了,人家是在想潮哥哥……哎呀,你怎的能破開虛空,挪移而來?!”

“你家潮哥哥得了那東西,自然要受這方天地眷顧,區區挪移虛空,又算得了什麽?”

頗為得意的聲音響起,許聽潮從虛空中邁步而出,無視玄元癸水旗,笑嘻嘻地將敖珊攬在懷裏,深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氣。雷霆降下,也自行避開兩人身旁十餘丈!

被許聽潮一吸,敖珊頓時渾身發燙,滿臉暈紅,捶了許聽潮胸膛一下,嗔道:“找到娘親的娃娃就是不一般,我那老實巴交的潮哥哥,什麽時候也變成這等油嘴滑舌的登徒子了?”

許聽潮一怔,忽然眯眼道:“有娘親真好啊……”

敖珊隻覺攬在自己腰上的雙手猛然用力,許聽潮卻神思恍惚,仿佛當真沉浸在這片天地中,天地也似乎也在回應,陡然變得親切柔和了。

“看,娘親知道他的兒媳來了!”

酸澀甜蜜欣喜瞬間湧上心頭,敖珊輕輕靠在許聽潮胸前,良久不動……

眾人這次尋寶,並未用去多少時間,最遠的也就遁出數千裏,大半日後,便全都喜滋滋地回到仙府。此處本為雷域中央,最珍貴的寶物,八成都在這附近生成,即便有戴德搜刮了數千年,眾人依舊收獲不小。

血妖將摩雲翅和玄元斬魂刀拋給許聽潮,便繼續盤坐在陰陽五行池邊修煉起來。

許聽潮接過兩寶,便拉了敖珊遁出,揮手將仙府收入體內,一個挪移消失在原地。

“潮哥哥,你怎的不把那鎮府靈碑取回?”

“血妖更適合掌控仙府。他拿我拿,不都是一樣麽?”

“自然不一樣!”

……

蒼莽群山中,百餘修士正埋頭禦器飛遁,五顏六色的遁光劃破長空,驚得山間鳥獸倉皇失措!

“師兄,為何要將師門重地讓與他人?”

這百餘人,領頭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修為不過煉氣境,身旁一柄赤紅飛劍盤旋飛舞,拖出十餘丈長的遁光。聽得左後傳來的質疑,老者一舉手,眾修齊都停下遁光,禦器靜立半空,目光看向老者,多有不服者。

老者也不言語,神色平淡地一個個看去,最後才收回目光,朗聲道:“諸位師侄,是否也這般想法?”

此事不用多問,眾人心意如何,早已寫在臉上。

老者也並未期望有人回答,便又問道:“那青帝盟行事強橫霸道,稍有不和,便刀劍相向!諸位師侄以為,若我等不先行退讓,會是個什麽結果?”

眾人麵色不禁白了幾分,先前說話那人不甘心地反駁道:“師兄所慮,小弟如何不知?但就這般將門派基業拱手讓人,實在,實在……”

後麵的話定然十分難聽,那人最終沒有說出來,隻重重一甩袖,側目看天。

“忍一時之辱,換得門人弟子平安,又有何不可?基業失卻,可以再創,若性命不存,便一切成空,悔之晚矣!諸位都是我元陽宗薪火,在師伯看來,遠比那房舍靈脈之類的死物重要!”

眾人聽得這般說辭,雖依舊大為不滿,卻人人觸動,心中怨氣逐漸消解。

“且看此地!”

老者隨手往腳下山頭一指:“月前天地異變,處處靈氣大增,便是這等荒山野嶺,也都有如此品相上佳的靈脈,不比原先宗門那條遜色!隻要花費些功夫,遁出青帝盟範圍,何愁不能尋到一處洞天福地,作為我等安身立命之所?到得那時,便是東山再起,也非虛妄,何須為了這無謂之爭而自毀前程?”

可不就是如此?如今天地靈氣陡增二三十倍,各類靈物必然紛紛湧現,修行變得比之前容易不知多少,正如掌門所說,忍一時之氣,留有用之身,以待將來,方為上上之策!

“咦?”

這些元陽宗修士正心緒激蕩,虛空中忽然傳出一聲輕咦,不禁被嚇得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