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淩雲在身後的大叫,刑厲的身形驀的一滯,隨後若無其事的向前走著,隻是速度更快了些。
顯然刑厲被淩雲“大爺”的稱呼給“震”住了,隻是淩雲依舊不知道,嘴上還嚷著,腳下使勁,急急的朝刑厲追了過來。
“我說大爺,您老慢點,都這把年紀了,身子骨還這麽健壯,我這年輕小夥子都比不過呐。”淩雲一嚷開,便是不依不饒之勢,硬是讓刑厲前行的速度再快了幾分。
刑厲也不惱淩雲對自己的稱呼,雖然將自己一名才五十餘歲的聖階強者稱作了大爺,讓自己顯的太老,但刑厲心底甚至有幾分親切,不過終究麵子上落不下,隻能不回頭,將淩雲那小子扔到後麵,加快了速度往前走。
淩雲看著前麵的刑厲越走越快,也是提快了速度。隻是,淩雲的實力有限,當速度再加快時,也隻能專心運轉玄氣,無法再邊趕路邊說話了。
畢竟,前麵跑的是聖階強者,盡管看上去老了點,也不是淩雲這小胳膊小腿能輕輕鬆鬆追得上的。
眼看著刑厲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人很輕鬆的一步踏出,往往就如同鬼影般出現在前方十餘米的地方,無聲無息,淩雲隻能頂著無數技條荊棘的抽打,竭力鼓動著玄氣,往前追著。
就當淩雲感覺追不上刑厲,刑厲的身形越來越快就要消失在自己視線裏時,淩雲一邊快跑著,一邊就想呼喊,讓刑厲等一等自己。
但下一刻,就在淩雲好不容易攢了一口氣,要大聲呼喊時,刑厲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的停在了原地。
由於刑厲身周的氣息時刻都似乎要融入到天地中,就如融入夜色一般,刑厲這一停,淩雲竟然沒有反映過來,撒著腳丫子還在往前衝,瞬間就超過了刑厲站的位置。
隻聽“噗嗵”一聲,再看淩雲,竟是掉進了不知何時猛然出現在眼前的河裏。
河不寬,約十餘米,波光粼粼,水色碧綠,水流也不急,但看上去無比的幽深。
淩雲一掉進去,半天就沒出來,看的站在河邊的刑厲一呆。
可能就連刑厲都沒反應過來,為何淩雲會這麽義無反顧的投河,莫不是自己將之逼的急了,想跳水自盡來逼自己?
不過這卻要怪刑厲了。刑厲自己熟悉地型,知道這森林轉過來,就是一條深河,自然停走隨心。但淩雲方才本來注意力就在刑厲身上,加上想叫停刑厲,精神本就不集中,再被刑厲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一晃點,當即一往直前的跳進了河裏。
當然,這與此河在巨樹與藤條的遮掩下,不易發現有關。猶其是淩雲的角度,跑快點當真不容易發河,就算發現河,一時也確定不了河岸在哪。
河岸邊的水麵上,無數的枝條藤蔓密布,就連河岸底下,有時都是空了,這才讓淩雲直直衝了進去。
沒奈何,淩雲衝的太猛,就算當時反應過來想浮都浮不起來。
“老頭,你太無恥了吧。故意整我。”淩雲猛然間從水中躍起,水流托舉著淩雲,將淩雲送到了岸邊。
好歹淩雲最早的力量也是水係的,區區一條河,還真不能將淩雲怎麽樣。
“你又不是我的弟子,我整你怎麽了?”刑厲淡淡的看著淩雲,從水麵上直直走了過去。
以聖階強者的能力,不僅能在水麵飄,在空中飛都很正常。
“呃,”淩雲直接無語,真摸不透這老者是什麽性格,想了想,似熱淚滿麵般大喊了出來,“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倒不是說淩雲屈服了,隻是淩雲此刻的處境,不拜師還真的沒什麽出路了,這種大森林淩雲目前的實力可是走不出去的。隻要一到晚上,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淩雲是堅強。但那是內心堅強,意誌堅強,而不是做事不懂變通。自小十年的磨難,讓淩雲在沉穩堅強之餘,也有著超出別人的機智與靈活。
盡管淩雲不喜馬屁精的性格,此刻說不得也要當一回馬屁精了。
喊著,淩雲麵現諂媚之色,無比恭敬的跟在刑厲的身後,從水麵上跑了過去。
剛泡了個澡,淩雲此刻頭頂上還頂著一個小河龜,嚇的將頭與四肢都縮進了殼裏,一動不動的被纏在了淩雲稍有些長的頭發裏。此刻可不想再泡澡了。
以淩雲四階玄氣的法力特性控操腳下的水,再以鬥氣的特性控製身體變輕,加上靈活的身體,倒是能讓平常六階的修行者都很少辦到的水上行走能力在淩雲的身上出現了。
當然,淩雲還有一種辦法也能在水上行走。那就是用自己的寒力特性,凝水為冰,冰比水輕,可以作為自己的落腳點,再用玄氣在體內流轉降輕自己的重量。但是凝水為冰顯得太廢玄氣了,不過前一種方法,顯然更考較淩雲對力量的運用能力。
刑厲走的並不快,淩雲一步步的跟在了身後。但正是因為走的不快,淩雲顯的更加的吃力。要在水上快速奔跑,如同蜻蜓點水一般,不少中階修行者都能做到,要慢慢的行走,就要考驗真本事了。
看到淩雲在水上行走,能適應自己的速度,刑厲回頭看了看淩雲,淡淡的笑了。
“跟好我的腳步,別踏錯了,不然就進不去。”刑厲隻是看了看淩雲,隨後平靜的說了句話,再次邁開了步子往前走去。
腳步的前麵是水麵,水麵的前麵是地麵。
當淩雲跟刑厲踏上地麵的第一步後,淩雲麵前的景色開始變幻,隻有刑厲的身形在眼前依舊清晰,待到十餘步後,變幻方止,方才還是無數樹木的地麵上,突然多出了一片片的藥田與幾間木屋,仿佛原本就存在那裏一般。
木屋不大,連著三間,還有兩個棚子,但看上去很精致,自然,給人的感覺無比舒適。
“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法陣?”淩雲興奮的看著麵現變化的景象,然後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河流,河流波光粼粼,靜靜的流淌著。
“不錯。這是我平時靜修地的外圍法陣,擋抵一起不長眼的魔獸。”老者看到淩雲竟然說出了個大概,有些意外,沒想到淩雲還有些眼力。
“那這法陣怎麽出去?”淩雲看著四周的景象,躍躍欲試,十分興奮。
“隻管進,不管出。出去沒有攔阻。”刑厲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淩雲嗖一聲往後躍了十餘米距離,已經到了河的上空,身子一矮,穩穩的站到了水麵上。
“原來,這法陣在水麵上就開始了。”十餘米的河,兩岸中間有股淡淡的元素波動,明顯與大自然中的元素波動不一樣,淩雲閉著眼睛感覺了半天,才察覺了出來。
聽到這一句話,原本在法陣內的刑厲猛然盯大眼睛看向淩雲,隨即麵色恢複正常,口中低語,“不可能。這小子現在的情況,不可能有這麽敏銳的感覺。難道是那幾個老家夥當初沒弄好?”
“應該不是。應該是這小子這次的能力,看來不錯。我要好好培養培養了。”刑厲看著在河麵上靜靜的站立著的淩雲,腦中想著一些事情。
顯然,這些事情跟刑厲為什麽非要收淩雲為徒有關係。
當然,淩雲並不知道這些,在仔細感覺到了法陣中種種元素波動的不同後,淩雲睜開眼睛,看向了四周,隨後竟然往前走了幾步,與方才幾步的方位絲毫不差,竟然一點錯誤都沒有的走進了法陣中,身形消失在了森林中。
刑厲的靜修地,由一條大河將其包含在了其中,大河在上遊分成兩股,繞著靜修地而下,在下遊又匯聚在一起,因此整個靜修地都包在了裏邊,如同一個小島一般。
隻是,將靜修地說成島,卻又不太合適。因為河與島的麵積比起來太小了。
整個島與河看上去,就像一條輩翠項鏈上鑲嵌了一顆巨大的綠寶石,這樣的地型,在淩雲熟悉了之後,也不得不感歎,刑厲靜修地真是一個好地方,而且圍繞著靜修地河麵上,都有著一層法陣,將森林裏的魔獸隔在了外麵。
整整三天,淩雲跑上跑下,才將刑厲的靜修地摸熟,也無比喜愛這個地方,同時也安靜了下來,看看刑厲想對自己做什麽。
三天的時間,刑厲竟然沒有管淩雲,不過此刻的淩雲卻是再也閑不住了。
自己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三天的時間,淩雲不僅僅是為了四處遊玩,更重要的是,看看有沒有出路。結果這一看,就讓淩雲無比失望了。
淩雲老老實實的來到了刑厲的木屋前,看著正在木屋前曬太陽都快睡著的老頭,目光複雜。
淩雲能感覺出來,刑厲不僅實力強大,而且對自己並沒有惡意,但是也不知對自己有何意圖。不過將自己帶到這裏,讓淩雲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老師,即然您當了我的老師,能教給我些什麽嗎?不然,我看還是把我送出去的好,讓我自己去外麵闖闖,也給您闖出個響亮名號出來。”淩雲有些無奈的說道。
如果將自己帶到這裏,僅僅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好點的環境讓自己修行,那麽淩雲寧願去外邊,哪怕吃的苦多一些,自己還有太多事要去做呢。
“跟我來吧。”半晌,老者睜開眼,起身走到了一間木屋後。
木屋後,有半麵石壁,隻是,這石壁上此刻出現了一道石門,被刑厲在牆壁上輸入了一股能量後,自動打開。
“又是法陣控製的?”淩雲都有些見怪不怪了,靜修地外圍那個數十裏大的法陣,讓淩雲在見到這小法陣後,也不顯得怎麽樣驚訝了。
跟著刑厲走進打開的石門,一直往裏走著,起初淩雲還能借著石頭外傳來的光亮看清路,但走到後來,越來越暗,越來越黑,淩雲完全是兩眼一摸黑了。就連玄氣灌注到雙眼,都看不到絲毫的東西。
玄氣灌注到雙眼,能提高視力,但是這個洞穴出忽淩雲意料的深,而且還轉來轉去,忽上忽下,讓淩雲身處的地方完全沒有了光的存在。
隨著極度的黑暗,淩雲的身形有些慢了,但感覺到腳底下很平坦後,淩雲閉上了雙目,玄氣灌注到雙耳,靜靜的跟著刑厲走著。
說實話,視線變的越來越黑暗直到完全黑暗後,淩雲並沒有什麽反應。但在黑暗中行走了一會兒後,淩雲卻有些緊張起來。
但下一刻,不知為何,想起自己潛藏在陰影裏,刺殺奴隸莊園中牢房那兒幾名護衛時的感覺,竟然感覺這黑暗沒有多可怕,反而讓自己的心底透著一股寧靜。
靜靜的洞穴中,絕對的黑暗,隻有淩雲自己的腳步聲。
此刻在這極度安靜的環境下,淩雲竟然驚訝的發現,刑厲行動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猶其是現在,刑厲似乎完全融入了黑暗,隻有一股意念在引導著自己不斷向前。
正在淩雲靜靜的感受著絕對的黑暗帶來的寧靜時,刑厲的聲音在淩雲腦中響起,“三天後我來找你。”
說罷,再也沒有了聲息。
“喂,又讓我挨餓,我幹。”淩雲暗自咒罵了一聲,卻又不知這是什麽地方,靜靜的在原地坐了下來,腦中回想著自己方才進來的路線。
寂靜的洞穴,在絕對的黑暗裏顯得無比寧靜,就連淩雲的氣息都消失在了洞穴中,沒有絲毫的動靜。
石洞中似乎什麽都沒有,就連原本進來的淩雲也消失了。
靜靜的運轉著心法,淩雲回想起了梵特城外那一夜刑厲當時的情況,那種與黑夜融為一體的感覺,此刻自己似乎也有了一點點的感覺。
最起碼,自己現在也融入黑暗了,就連自己都看不見自己。
三天的時間一晃即逝。
原本還在石洞深處感受黑暗的淩雲竟然出現在了石洞門口,隻是麵前的石門關住了,依舊漆黑一片。
“還好我記性好。記住了來時的每一步,老東西,要是你再不來,我就要把石門破開出來了。”淩雲被困了三天,越來越習慣黑暗中的感覺了。
三天的時間,淩雲是根據自己運轉心法的時間計算的。平時分出一半心思運轉心法的速度,全力運轉心法的速度,加上總的運轉次數,淩雲算出,還有兩個小時,自己進入這黑黑的石洞就整整七十二個小時了。
有玄氣支撐著,餓倒不是太餓,隻是整整三天,淩雲起初在石洞中小心冀冀,到後來四處走動,再到現在無所事事,很想破門而出。
當然,這麽厚的石門,淩雲不一定能破的開。
“唉。還是回我的屋子吧。”淩雲歎了口氣,回到了自己呆了三天的地方。
原來,自己剛進來時,走到最後停下來的地方,竟然是一間暗室,裏麵有石床,石椅等一些簡陋的器具,雖然簡陋,但也比沒有好,淩雲便將這間石室當成了自己的屋子。
百無聊賴的淩雲回到石室後,躺到了石床上,一邊運轉著心法,一邊開始睡覺。
“淩雲,這麽早就睡覺?”正當淩雲正要睡著時,一道聲音在淩雲的耳邊突然響起,嚇的淩雲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
但當淩雲落到床上的時候,已反應了過來,聲音的主人正是刑厲,也就平靜了下來。
“不睡覺,閑的實在受不了。”淩雲鬱悶的說道。
全力運轉心法,之後也會產生精神疲勞,因此在將一半的精力運轉心法後,淩雲另一半的精力在睡覺中進行恢複。
“知道我為什麽收你做徒弟麽?”刑厲的聲音再度想起。
淩雲翻了翻白眼,沒有說話。
“我也沒有打算告訴你原因。我要教你的,知道是什麽嗎?”刑厲似乎在逗小孩,說的話讓淩雲很無奈。
聽著刑厲在那兒扯蛋,淩雲想了想,還是得理刑厲,不然再關自己幾天,就真把自己餓成人幹了。
於是便道,“你應該是名聖階的刺客吧。教我的東西,應該與黑暗或者刺客有關係吧。”
老者笑了,卻是那種有了真正的情緒波動的笑,顯然因為淩雲猜中了,也猜得刑厲很高興,“不錯。我教你的有許多。但真正教你的,隻有一樣,刺客之道。”
“刺客之道?”淩雲反問,有些不解,又有些期待。
聽著刑厲的語氣無比嚴肅,淩雲也正襟危坐,將心態調整好,開始認真起來。
笑了幾聲,老者麵色肅然,說了起來:“刺客,上古便有之,是大勇氣,大毅力的道路。”
“真正的刺客,敢為不平而血洗天下,縱然千萬人指罵也無半點在意;敢為不公而血濺王殿,令天下槁素魚肉不正者兩股顫顫;敢為不屈而殺神滅魔,讓人人盡得自我四海升平。為天地丈量公道,為人心把定方圓,即便粉身碎骨,魂飛魄散而一往無前。這便是大勇氣。”
“真正的刺客,為雷霆一擊而舍生忘死,置生死度外;為沉冤昭雪而忍恥偷生,視生不如死為談指一笑;為得嚐所願而為奴為婢受盡人間淩辱;為天下大義而棄身體為皮囊性命為無物。忍盡天下磨難,受盡天下苦楚,不為權力,名譽,地位所捆綁,不為男女,情感,世俗所束縛。這便是大毅力。”
說這話時,刑厲以一種沉重非常的語調緩緩陳述著,蘊含了無限的感情,讓人為之落淚,為這種執著的大勇氣,為這種沉重的大毅力而心神俱往。
老者說完這幾句話,半晌才道:“這便是刺客之道的精義所在,是讓上古的人祖聖賢都敬畏的道路,雖然如今已大為不同,不比上古,不過,你可願意,做我弟子,學這大道,以我為橋,走你大道?”
老者的話很平靜,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壓迫力,但淩雲卻是從來沒有哪一刻有過這般震驚。
震,是震撼,驚,是敬畏而驚歎。
從出生到現在,沒有哪一刻有著這種劇烈的感覺,因為自己仿佛從老者的靈魂中直接感受到了刺客之道。
從老者的靈魂中感受到,並且深入到自己的靈魂,從靈魂深處發出震驚。
半晌,淩雲靜了下來心情,表情肅穆的站定,然後緩緩俯下身子爬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朝老者叩了三個響頭,拜了師父。
這三次莊重的叩頭卻不僅是為了老者而叩,更多的是為了對刺客之道的敬畏而叩首敬拜。
“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三拜,”禮行完,淩雲對著老者說了一句,站起身來。
老者目光中透出一縷稱讚,點頭笑了笑,道:“從今後你便是我刑厲的弟子,我自當全力栽培你。從明天開始,我開始對你真正的教導。”
說罷,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