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色尷尬。

沒想到半夜出去,竟還是被發現了。

嘩啦啦——

正愣神時,李香從木箱子裏拿出一串穿起來的銅錢放在他麵前。

“姐姐不是跟你說過了麽,缺錢用就跟姐姐說。”

說著話,李香的手指戳了下少年額頭。

少年連忙將錢推回。

“香兒姐姐,以前沒什麽,這次我絕不能要你的錢。”

李香驚愕:“為什麽?”

三年裏,她給少年很多次錢,眼下還是對方第一次拒絕。

少年咧嘴開口:“師尊說,每一個強者的第一把刀都來自自己的雙手。”

“我不會打鐵,但鑄刀的錢我一定要靠自己的雙手賺來。”

李香眼睛瞪大:“鑄刀?你要鑄刀?你可別告訴我是你家那個木棍刻的那把。”

少年用力點頭:“就是那把,它是我的心血,它叫閻冥。”

李香直勾勾盯著少年,眼中露出一抹擔憂。

“小飛魚,你今年才十三歲,距離成人進社還有五年,這麽早鑄刀幹嘛?”

少年抿著嘴。

李香心裏一歎。

少年每次這樣做便表示不想說。

她柳腰輕灣,摸著少年黑發開口:

“不想說便不說,姐姐隻是不希望你太早成為大人,做大人很累的。”

少年看著溫柔如玉的少女,鬆開抿著嘴的唇。

“我不想姐姐再受苦,我想提前鑄刀,等我學好了絕世武功,便帶姐姐離開蠻荒鎮。”

“策馬奔騰,帶香兒姐姐仗刀走天涯。”

少女嬌軀一顫,一臉不敢置信盯著少年。

——

地溝巷的巷口拐角處。

少年看著依在牆角,端著糖人的稻草包。

於沉默中,他看了一眼便快速離去。

“站住。”

錯過老翁的一刻,蒼老渾厚的聲音落入少年耳中。

寧飛魚停下腳,回身看向他。

“戰烈爺爺,你找我有事嗎?”

老翁於歎氣中伸出三根手指。

“孩子,三年了。”

“三年來,你從未再跟我說過一句話,也不再去我的糖人鋪子買糖衣,能告訴老夫為何麽?”

寧飛魚沉默。

看著老翁期盼的目光,他抿著嘴唇還是選擇回答:

“娘親離開時的那個除夕夜,我們娘倆打算奢侈一下,一人吃一根糖葫蘆。

可是戰烈爺爺你不在家,我守在鋪子外好幾個時辰,直到天黑才回家。”

老翁身體一顫。

他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兩年裏,他故意來到地溝巷擺攤無數次,隻為提醒少年買糖衣。

可每一次看到的都隻是一個背影。

直到今天,他才忍不住問了出來。

卻沒想到,竟是因為三年前的那件事。

他連忙從稻草靶上拽下一根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一文錢,隻要一文錢。”

少年默默搖頭,轉身離去。

老翁身體一顫,直勾勾盯著那跑開的身影,遞出糖葫蘆的手僵硬在原地,久久不動。

——

古刹老宅。

少年抱著膝蓋坐在冰冷的炕上。

看著周圍漆黑的牆麵,淚水從他眼眶打轉。

不等淚水落下,他快速拂袖將淚痕擦掉。

“我答應過娘親的,我要多笑,男子漢不能哭。”

哽咽中,他微笑走向油燈。

隨著火折子亮起,油燈被點燃下照亮了漆黑的屋子。

來到娘親的房間,少年點燃三支清香,插進漆黑香爐。

“娘親,今天是你離開我的第1098天。”

“娘親,師尊今天開始教我練刀啦,你不知道,那刀老重了,足有二百多斤。

你說兒子厲害不?二百多斤的刀一天時間就讓我單手拿下了。”

“娘親,今天李香姐姐又給我的煎餅裏放雞蛋了。

兩個雞蛋,一個雞蛋醬一個煎蛋,又是一文錢不要,每次隻要我給她錢,她便哭成個淚人。”

“娘親,李香姐姐人真好,又漂亮又溫柔。

你說西龍哥為了朝廷的紋銀外出披甲兩年未歸,是不是早就死在戰場了?

娘親,兒子現在厲害了,如果西龍哥哥參軍回來再欺負香兒姐姐,我一定將他千刀萬剮。”

少年於木牌前不停說著心裏話。

香燒完了他便續上。

一會的功夫,香爐裏的香灰便滿了起來。

——

日上三竿。

噗通——

“嗷——”

少年慘叫一聲,從炕下猛地站起。

他睡覺不老實,昨晚已經睡在了炕頭最裏麵,沒想到還是掉在了地上。

火辣辣疼的身體在一摔之下,簡直疼如針紮。

齜牙咧嘴了好一陣他才去打水洗臉。

掀開鍋蓋,隨手拿起一個昨天蒸好的玉米幹糧,幾口囫圇吞下,再喝下一大葫蘆瓢水。

感受到胃裏傳來的飽腹感,擦幹嘴角,拿起立在一旁的木刀走向院外。

——

對角巷。

蠻荒鎮鐵匠鋪子所在地。

巷子有些清冷,來往的人很少。

許是因為打鐵噪音太大,除了鋪子裏的人,幾乎沒人願意住在這。

少年來到鋪子時,幾個上身**,渾身精壯肌肉的漢子已經在一下接著一下錘煉鐵塊。

看著爐具中燃燒的赤紅火焰,少年連忙遞出手中纖細木刀。

“請問你們掌櫃的在嗎?”

置若未聞。

幾個壯漢頭都沒抬,仿佛沒看見他人一樣。

少年臉色尷尬,走向另一邊燒煤炭的夥計。

“請問鑄刀找哪一位?”

聽到有人要鑄刀,無精打采燒煤的夥計登時來了精神。

“誰要鑄刀?鑄什麽刀?什麽種類?”

如同倒豆子的聲音從他嘴裏響起。

隻是,當他看清眼前少年那張臉時,抖擻的目光又恢複成了無精打采。

“是你啊,小飛魚,你個小屁孩鑄刀幹什麽?切菜用?”

寧飛魚驚愕:“你認識我?”

來到蠻荒鎮六年,除了送貨,他幾乎沒來過對角巷。

這裏的人怎麽會認識他?

夥計撇嘴開口:“整個蠻荒鎮還有人不認識你?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踏踏——

“咳咳——”

突然,一陣腳步聲和咳嗽聲從鋪子裏響起。

隨著門簾拉開,一個身穿灰衣,頭戴木簪的中年男子緩緩走出。

他臉色蒼白,皮膚灰暗,一副病癆鬼的模樣,走一步咳嗽一步。

短短幾步,便彎腰劇烈咳嗽四次。

寧飛魚看清他的臉時,眼睛瞪大。

他明白為何夥計會認識他了,眼前這人他竟然認識。

他連忙上去扶住男子劇烈咳嗽的身體:“冷山大哥,你沒事吧?”

對於眼前這位經常在佟掌櫃藥鋪吵架的青年,他可謂極其熟悉。

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鐵匠鋪的掌櫃。

男子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裏的木刀上。

“閻冥?小飛魚,你想鑄這把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