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身後喋喋不休的話癆聲，寧戰野充耳不聞。
他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蒼老的眼中除了追憶外是說不出的悔恨。
悔恨年輕時的懵懂無知。
悔恨當年的貪婪。
更悔恨當年犯下的滔天大錯。
身後背著嘎吱嘎吱的木箱子裏不時傳出一陣稀薄到極致的血腥味。
青年男子見老祖不說話，打了個哈欠。
眼神頗為無趣打量著周圍的荒山野嶺以及...那漫天白雪。
隻是他的眼神，每掃過師祖背著的破舊大木箱時，充滿了疑惑。
他不明白為何寧家那麽多優秀族人，師祖偏偏選擇讓他跟隨。
還不明白為何師祖要背著這麽一個破舊古樸的爛木箱子。
隻是師祖不說，他不敢多問。
一米厚的雪地上，兩雙深深的腳印一深一淺，艱難地向著山頂走去。
——
一個時辰後。
一老一少走到一千多丈大山的半山腰。
寧戰野拖著疲憊年邁的身體停在古樹下麵。
腳下是一條長長的血跡。
膤白的雪被他腳上腐爛臃腫的膿血染成了紅色。
看著眼前熟悉的巨大山洞，他眼中露出死意，悔恨，哀求...以及一絲渴望。
“撲通——”
下一秒，青年震驚的目光下，背著巨大木箱子的寧戰野狠狠跪在地上。
他腦袋深深埋進厚厚的雪裏，雙手爬伏，以寧家最恭敬的下人姿勢貼在雪地中。
青年臉色大變，看著眼前足有三百米寬的巨大山洞，眼中充滿了陌生。
他隱約明白了些什麽。
他們貌似不是來求援的。
聯想到一路上師祖的表現，分明是在贖罪。
冷汗順著他額頭滴落，眼見祖師跪趴在地，他連忙學著樣子，一起跪下。
漫天暴雪。
山洞口闊別500年後，第一次來了兩個人類。
鬼龍猩紅的瞳孔看著洞口外的兩人。
充滿殺意的森然眼神落在那老者身上。
他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仔細嗅了一番，眼神陡然一變。
他想起來了。
他叫寧戰野。
對於那個年僅十幾歲就誕生戾氣的少年，他可謂記憶猶新。
當年他打算考驗一番對方的心性，收其為徒。
是他！
絕對沒錯！
心中恨恨地想著，猩紅瞳孔轉動，落在旁邊另一人身上。
對方年約三十歲，氣息浮躁，一看就是九流武者。
看著他，鬼龍淡漠的眼神裏露出一絲疑惑。
對方給他的感覺很是陌生。
猩紅瞳孔再次轉動，落在寧戰野後背背著的破舊箱子上。
箱子表麵被強大力量覆蓋。
沒有那力量，腐爛的箱子怕是立刻會變得四分五裂。
青年實力低，看不透那箱子裏的門道。
可鬼龍是何等存在？
幾乎瞬間，瞳孔強大的穿透力就越過寧戰野的守護力量，窺視了進去。
順著箱子上的腐朽漏洞看著裏麵的東西。
鬼龍500年積累的憤怒、恨意，漸漸地減少了一絲。
箱子裏是一具屍體。
屍體的主人他認識。
寧斬天！
想到曾經那個在他麵前膽顫心驚，大氣都不敢喘的老頭。
鬼龍心裏閃過一抹複雜。
寧斬天死了。
死的很慘。
箱子裏的屍體，頭顱被他自己用鋸條割下，開膛破肚，抽筋剝皮。
許是為了讓他解恨，裏麵本該腐爛的肉被一股力量保護，長久不爛。
鬼龍甚至能看到屍體死前，血肉模糊的五髒六腑上那來自斷裂經脈的抽搐**。
沉默少許，鬼龍的瞳孔落在寧戰野腰間插著的剔骨刀上。
猜測出了大概。
寧戰野沒有帶其他武器，隻帶來一把剔骨刀。
顯然是打算當著他的麵解剖自己，讓他泄憤。
他和寧家之間的情分很是複雜。
他能活著離開妖獸山脈是寧家的功勞，獲得天道規則的獎勵也是因為寧家。
寧家沒有滅亡是因為他，他三次出手拯救寧家族人性命。
如果沒有天道本源化成的大白菜被寧家貪婪偷取，他和寧家定會生生世世綁定在一起。
僅此一事，他便應該將寧家全族碎屍萬段。
天道本源那等至寶豈是一點小恩小惠能夠彌補，更何況還有他被鎮壓無期的事。
隻是...
一切的一切若是加上天道規則和遠古大帝算計一事，則是變成了另一個味道。
寧家雖然有錯，但全族罪不至死。
對於此事，他已經思考了幾百年。
沉思少許，他的心裏有了決斷。
“進洞來！”
冰冷淡漠聲回**在山間。
洞外跪趴在地的二人身體劇顫。
尤其的寧戰野。
他曾經是第一批進入寒潭洗髓血脈的人。
血脈裏對於鬼龍的存在威壓感受的最深。
背著木箱，傴僂著身子。
一老一少，一個激動一個懼怕，先後走向百米外的洞口。
——
山洞內。
看著眼前一百多米的龐然大物，無論是青年還是寧戰野全部倒吸口氣。
冷汗同時順著他們額頭流下。
青年雙腿打顫，要不是旁邊有寧戰野在，他已經被嚇癱在地。
寧戰野看著鬼龍，看著他那雙巨大的猩紅瞳孔。
500年不見，他知道鬼龍的變化一定很大，可沒想到竟然大到如此程度。
那堪稱恐怖的強大威壓，鋒利至極的赤金色鱗甲，仿佛隨便吹口氣就能將他吹死。
他寧戰野雖說已經年邁，可再蒼老也是超級家族的師祖級。
以他無限接近陸地神仙的實力麵對鬼龍，竟然宛如嬰兒般脆弱。
此時他悔的腸子都青了。
如果當年寧家沒有偷那至寶，現在的寧家會強到何種程度？
豈會被人如喪家之犬般欺淩殘殺？
撲通一聲。
寧戰野雙腿狠狠跪在地上，聲音因悔恨顫抖。
“罪人寧戰野，拜見古妖大人！”
“什麽？”
“古——古妖大人？”
癱倒在地的青年大驚失色。
寧家祖訓。
所有家族子弟，無論嫡係旁係，本族還是分支，每一個出生的族人必須每日參拜一幅畫。
那畫是一張白紙，上麵隻有四個大字，古妖大人。
寧家族人不知猜測了多少次古妖大人的身份。
他們甚至猜測古妖大人可能是古代寧家起源的一代祖師。
可他們竟從來不知，古妖大人竟然一直活在世上。
他聲音顫抖，連忙學著寧戰野跪地參拜。
“寧家罪人，寧長生，參拜古妖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