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欲擒故縱驚魂夜
新皇登基莊嚴而肅穆,鼓樂升平一派喜慶。
水清漪站在巍峨的宮城外,隻覺得整個皇宮都似籠罩在陰寒的氛圍中。幼帝登基,朝廷局勢尚不穩定。長孫華錦身為攝政王,斷然是脫不開身。
纖細的手指撫摸著手腕上的玉鐲,麵容惆悵,看來花千絕是一語成讖了。苦澀一笑,並非他預言成真,而是他與長孫華錦是好友,二人一起籌謀,又怎知不了解長孫華錦想要做的是什麽呢?
“你的身子不能再拖。”龍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水清漪的身後,目光晦澀的望著脈脈金光照耀的宮闕,大臣冠冕齊整的陸續入宮。
水清漪淺淺的笑道:“登基儀式後,我隨你一同回西越。”他為她做的已經夠了,她不想要他為了她做出什麽取舍。這一輩子,他過的並不順遂,如今已經達成所願,她又何必成為他的拖累?
龍幽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裏流轉著耀眼輝光,拍了拍水清漪的額頭,清澈如泉的嗓音水潤清涼:“我便吩咐他們備好行囊。”
水清漪垂下眼眸,看著他攏在寬大袖擺中的修長手指,抿緊了唇瓣。當初跟隨在她身後如孩童一般喚著她姐姐的少年郎,如今份外的成熟穩重,將她當成孩童撫慰著。
“好。”
金鑾殿前,飛簷如宇,騰龍飛躍,口中吐出嫋嫋煙霧,氤氳馥鬱的淡雅清香。朝臣神色肅穆,分列兩排站在兩邊。
傅沁芳一襲緋色宮裝,抱著穿著明黃小龍袍的幼帝踏上紅毯,優雅高潔的站在龍椅前,長孫華錦一襲朝服,儀態端莊的與傅沁芳並肩而立。
手中執著聖旨,一一宣讀封賞。
水清漪靜靜的聽著,目光專注的盯著皂色宮裝的太後……太皇太後,目光冰冷倨傲,嘴角凝著一抹譏笑,仿佛長孫華錦與傅沁芳等人的行為,不過是小醜罷了。
水清漪低頭,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充滿了敵意,嫉恨。回頭望去,那人目光急急的收回。
不用辨認,循著這方向,水清漪了然於心。
長公主!
這金鑾大殿之上,能站在高位之上,寥寥無幾。除了她,又有誰會對她流露出如此分明的怨恨?
明明長公主暗害了她的生母,卻還對她心生咒怨,頗覺可笑。
“吾皇萬歲萬萬歲!”
諸位大臣跪地高呼。
水清漪跟隨著眾人跪下。
大殿中,零星幾位大臣鶴立雞群般的挺著背脊站著,並沒有叩拜新皇。與跪地俯首稱臣的大臣們,涇渭分明。
滿殿寂靜。
傅沁芳無措的看向長孫華錦,抱著幼帝的手緊了幾分。她早已預料到會有一場惡鬥,畢竟誰也無法忍受栽培成熟的果子收獲的時候,卻憑空出現了一個程咬金,奪去了他們的成果。
“先帝在位期間,對賢王頗為賞識,幾次要立為太子。奈何那時賢王雙腿有疾,如今好了,先帝病重。早已立了遺詔在哀家的手中,怎得長孫愛卿手中也有一道遺詔?冊立一個奶娃娃為帝?哀家好奇,先帝怎得會糊塗得冊封一個外臣為攝政王?畢竟,幼帝之上還有兩位皇兄。”太後蒼老的嗓音響起,一派的優雅,卻隱約聽出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眾人心中明白太後話中之意,幼帝之上有兩位皇兄,任是誰都比長孫華錦有資格。
可皇上是渾人,做出這樣的事兒,並無不妥之處。
太後起身,端莊肅穆的走到長孫華錦的身旁,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手中的聖旨,冷笑道:“當日先帝駕崩,乾清宮中隻有長孫愛卿在先帝身側,這憑空多出的遺詔,哀家心中覺得甚為古怪。先帝病重連說話都沒有力氣,如何有力氣寫遺詔封賞?”
長孫華錦冷笑:“太後之意,你手中有真正的遺詔。”
太後手一揮,寬大的袖擺垂地,蒼老布滿皺紋的手**出來。李亦塵將遺詔遞給太後,太後打開遺詔,內容與長孫華錦手中的遺詔截然不同。
“太後與我手中同有遺詔,真假莫辨。不若請江閣老上來辨認,哪份遺詔是出自先帝之手。”長孫華錦倒是坦然,不與太後正麵交鋒。不過是浪費口舌罷了!
太後心中冷笑,“江閣老是太傅女婿,自然是向著太傅,恐怕有失公允。”
“太後覺得有失公允,誰評判才是公正?”長孫華錦慵懶含笑,不疾不徐,似勝券在握,從容不迫。
太後指著秦閣老,四大閣老之一,為人公正,從來沒有選擇支持哪位皇子為帝,而是忠於先帝選出的繼承人。
長孫華錦將遺詔遞給小李子公公,小李子公公恭敬的雙手呈給秦閣老。
秦閣老檢閱了一番,字跡是出自先帝,極為的公整並不是倉促間寫成,墨跡幹涸倒顯得有一段時日。並不如太後所說,是先帝駕崩之日擬寫。
太後心平氣和,不驕不躁,將自個手中的遺詔遞給秦閣老。
秦閣老麵色驟然一變,抬頭看了一眼太後,而後仔細辨認了一番玉璽印章——受命於天,即受永昌。
而中間那個於,最後那一橫過長,成了王。若不細看,並不能發覺其中細微之處。
可他們是替皇上身邊當值,接觸玉璽印章最多,自然敏銳的一眼便能瞧出不同之處。
放下太後的‘遺詔’,跪在地上,叩拜幼帝:“臣等奉先帝之命,誓死效忠吾皇!”
中立臣子見秦閣老跪拜幼帝,紛紛叩拜:“臣等誓死效忠吾皇!”
氣勢如虹,不絕於耳。
如雷貫頂,太後臉色慘白,拿著偽造的遺詔,看著玉璽印章處,卻沒有發現異常。慌亂的遞給一旁的李亦塵,李亦塵瞳孔幽邃,仔細的辨認一番,隨後拿著長孫華錦的遺詔,兩相對比下,很快的發現了問題。目光陰鷙,臉上布滿了陰霾。
玉璽是假的!
他竟是沒有發現玉璽是作偽!
李亦塵目光猩紅,手指緊緊的捏著遺詔,明白今日這一局敗了。臉上的笑容略顯猙獰,冷聲道:“父皇行事頗為不著調,恐怕是醉酒之下,錯拿了玉璽。”
眾人心中明鏡一般,李亦塵這樣說,卻也沒有戳破了他。
大皇子被封為王,心中自然是不甘,他不過是成了長孫華錦利用的棋子,他進京能夠分散太後一黨大部分的目光,畢竟誰也沒有料想到先帝會重新選人生子!
原想等著太後與李亦塵鬧大,他好渾水摸魚,可奈何太後終究是百密一疏,吃了敗仗。
太後氣得劇烈喘息著,死死的瞪著長孫華錦,眼裏跳躍著熊熊火焰。
恨入骨髓!
可卻始終還保留著一分理智,並沒有胡攪蠻纏,形式於他們不利!
“母後!”長公主淒然的喚了一聲,若是幼帝登基了,此事便成了定局!
太後陰沉的剜了她一眼,隱忍的參與完登基大典。
回到寢宮,麵色扭曲,目光猙獰的大肆打砸了一番,宣泄心頭的怒火。
李亦塵避開地上的碎片,臉色陰晴不定。在闊榻上坐下,淡淡的說道:“太後已經控製了一個傀儡,不妨再多一個。”
“什麽意思?”太後隨手將手中的瓷瓶砸在李亦塵的腳下,心中的怒火依舊難以平息,胸口堵得慌。看著案幾上的玉璽,獰笑一聲,揮落在地。
“倒時便知。”李亦塵笑得極為快意,掌心中緊捏著的香榧墜子,似要鑲嵌進他的手心。
事到如今,太後也隻能將信李亦塵,搏一搏。從腳踏板下,拿出一枚兵符遞給他:“這是太祖皇留給我保身的十萬兵馬,雖然大多在邊關,總好過沒有。”這是她替太祖皇守住了皇城,太祖皇記了她的功勞。李孝天是一個妃嬪所生,她膝下並無。為了鞏固她的地位,便給了她一塊兵符。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場了!
李亦塵覺得上天在助他!
有這十萬兵馬,隻要將長孫華錦斬殺,他何愁攻克不下皇城?
……
新皇登基,政務繁忙,雜事成堆。長孫華錦幾日都住在宮中,脫不開身。
而龍幽卻有要事在身,離開了帝京,幾日不見人影。
水清漪的行程,又被耽擱了下來。
今日,接到了太皇太後的懿旨,傳她進宮一敘。
水清漪覺得此事並沒有那麽簡單,太後吃了敗仗,這口惡氣如何吞咽得下去?定是另有籌謀,她進宮入了她設下的陷阱,恐怕又會成了長孫華錦的累贅。
以身子不適為由,推拒進宮。
傳旨的公公笑眯眯的說道:“攝政王王妃,太後邀請了鎮西侯世子妃與您一同進宮賞花解悶。您若不去,鎮西侯世子妃怕是會無趣了。”
聽他提起蕭珮,水清漪又是一歎。那日蕭珮是為了配合傅沁芳,在她這裏得到傅沁芳生產的消息,便假裝了身子不適。可她裝的太過逼真,想借此機會假裝孩子保不住,而後與鄭一鳴和離了。
可鄭一鳴之後的態度,令她心中動搖。更多的是為了腹中的孩子,不想一生下來孩子便沒有父親。
鄭一鳴大抵是摸準了蕭珮的軟肋,成日裏沒皮沒臉的纏著蕭珮,任她打罵都是不還手。甚至說他皮厚蕭珮手會打疼,拿著木耙子塞進蕭珮的手中,自個的另一邊臉兒湊上去給蕭珮打。
蕭珮卻沒有客氣,恁得下了狠手,鄭一鳴臉都打腫了。鎮西侯心疼得眼淚直落,嗬責蕭珮沒個規矩,下手不知輕重。
蕭珮隻冷笑幾聲,鄭一鳴便腆著臉姑奶奶的喊,恨不能將自個丟在蕭珮腳底下任由蕭珮如何踩他,消消火氣。
鎮西侯夫人瞧著兒子這般不硬氣,沒得男兒氣概,心窩子絞痛,直呼作孽!此後再也不敢多說蕭珮半句,免得到頭來受罪的是自個的兒子。
水清漪摸不準蕭珮的心思,想著許久未見,她指不定什麽時候便去了西越,思索了片刻,便進了宮。內侍公公不會無緣無故的提及蕭珮,不過是拿捏了她的軟肋,用蕭珮威脅她罷了。
快要入冬,禦花園裏並的山茶花與長壽花開得如火如荼。太後鬢角戴著一朵長壽花,映襯得她蠟黃的麵色稍顯紅潤,與蕭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蕭珮心不在焉,她不知太後今日喚她來,有何目地。
她並不怕太後會對付她,所以無懼的進宮。太後慈眉善目,一改往日的陰沉,釋放出善意。蕭珮摸不準太後賣什麽關子,靜觀其變。
可瞧見水清漪徐徐走來,心一沉,霎時明白她給太後利用了!太後真正的目地是水清漪,心中懊惱,她怎得就這麽沒有腦子呢?
水清漪福身見禮,太後讓她起身,上下打量著水清漪。緊了緊手指,不知她怎得就這麽命大,中了胭脂紅依舊還活著。不過,她又慶幸水清漪活著,這樣讓她多了一個籌碼。
“攝政王妃氣色不錯,攝政王也能一心一意的處理朝政。”太後不合時宜的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聲音極為的平靜,並沒有波瀾起伏,仿佛隻是關心著水清漪的身體,關心著朝政。
水清漪羞澀的一笑:“他為了國家社稷,無法分心照拂我。我已經給他添了許多亂,不能夠為他分憂,隻得將自個照顧好,未免他分心出了紕漏。”
“這樣的想法倒是好的。”太後笑得極為詭異。
“太後憂思過重,這樣下去恐怕身子會累垮,賢王會心焦的。”水清漪端著石桌上的茶水,淺淺的抿了一口。禦花園裏天氣涼爽,許是水清漪身子弱,吹了一點風,喉中發癢,掏出帕子掩嘴咳嗽了幾聲。
二人唇槍舌戰,太後並沒有討得好,被水清漪不冷不淡的回擊。
太後睨了眼蕭珮,含笑著道:“珮兒倒是個有福氣的,嫁進侯府才多久,便有了身孕。清兒這都半年了,怎得還是沒有動靜?”
“大抵我的福氣都用在遇上夫君了,上天垂憐我們二人相識不易,便讓我與夫君多過一些時日二人的。珮兒與世子青梅竹馬,自小一塊兒長大,若是早早的沒有身孕才該著急了呢。”水清漪將她的不孕,輕描淡寫的說到是夫妻間的樂趣。
“你這孩子!”太後嗔罵了水清漪一聲,感概道:“這世間要說感情坎坷的當屬西越國的攝政王與攝政王妃,幸而他們二人並沒有你們這些心思,早早的產下了孩子。這不,攝政王妃說去就去了,正是因著有了這孩子,攝政王才有了念想,並沒有隨著攝政王妃而去。”狀是無意的說道:“攝政王妃與你倒是有親厚的關係,她是你的姨母。”
水清漪聽出太後話中的意思,她故意試探,看她是否知曉了自個的身世。另外就是以攝政王妃喻她,說不準哪個時候她就去了,長孫華錦受不住,也隨著她去了。
心中冷笑了一聲,麵上不顯半分,折著手中的娟帕道:“這樣說來我這姨母當真是命運坎坷呢,若是有太後娘娘半分的好命,也不會薄命,沒能享福早早的去了!”
太後一怔,水清漪語氣太過平靜,唯一的情緒便是淡淡的惋惜。心裏一時摸不準她到底是知不知曉自個的身世?
若是知曉,恐怕龍玨早已是將她帶回了西越。如今水清漪留在這裏,莫不是沒有相認?
想到這裏,太後心中有了數,起身道:“花房裏有一株七彩的茶花,是花匠栽培出來。鎮西侯世子妃身懷有孕,那裏香味濃鬱,上回你的身子不舒坦,還是在這裏等著我們。”
蕭珮不放心,想要跟上去。看到水清漪打的手勢,點了點頭。順勢說道:“我身子久坐腰酸了,太後有清兒陪著,臣婦便告辭回府。”
太後本就是為了水清漪,蕭珮不在,對她來說更好,便也沒有強留。
太後身邊沒有帶多少人,隻有一個的宮婢,與女官上官琪。水清漪穿過小徑,走到偏僻荒涼的道上。
“哎喲——”水清漪腳一崴,痛呼了一聲。
太後關切的詢問道:“怎麽了?這裏路途濕滑,的確容易滑倒扭傷腳。”
水清漪臉色微微泛白,搖了搖頭:“我平生還未曾見過七彩茶花,這腳傷……”水清漪動了動腳踝,眉頭緊皺,太後便吩咐上官琪去給水清漪拿傷藥,無奈的說道:“你呀,走吧。”
水清漪一瘸一拐的走著,身旁繡橘攙扶著,驀地,繡橘腳下一軟,水清漪踉蹌了一下。還不曾靠近花房,便傳來一陣濃鬱的香氣,水清漪眸光微閃,側身說道:“小心跌倒。”
繡橘點點頭,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水清漪還不曾走兩步,繡橘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水清漪一怔,想要喚繡橘,眼前一晃,昏倒在繡橘的身旁。
太後陰冷的一笑,一揮手,暗中的兩個黑衣人出現,將水清漪主仆二人帶走。
……
永寧宮
長公主得知太後將水清漪囚禁在宮中,想到她那張與喬若芙一模一樣的臉,眼中閃過一抹怨毒。直接去了太後的宮殿,太後並沒有在宮中,長公主尋思著恐怕是與李亦塵在密談罷!
問了上官琪,水清漪被關在何處,直接去了小偏殿。
水清漪坐在銅鏡前,手中拿著桃木梳,梳理著垂直腳踝的青絲。絲毫沒有被囚禁的驚慌恐懼,倒有幾分在自個府中的閑適。
長公主瞧著她淡定從容的模樣,仿佛被戳痛了心中的傷,眼底迸發出濃烈的恨意。喬若芙不就是這般模樣?搶走了她的男人,依舊一臉無辜的麵對她,不屑西越皇對她的愛,在她的麵前踐踏。
那些她不要,棄如敝履的愛,都是她畢生所求。
原本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若是喬若芙沒有勾引西越皇,他又為何會移情別戀,傾慕於她?甚至對自己視而不見,冷淡相對。想起以往的濃情蜜意,她發瘋一樣的嫉妒。所以,她對喬若芙痛下殺手。
可喬若芙並沒有如她所願,嚇得魂飛魄散,貪生怕死像狗一樣跪在她的腳邊求她給解藥。而是如水清漪一般,優雅嫻靜的梳妝,看透世事的淡然。她精心的謀劃,旁人卻絲毫沒有放進眼底。即使瀕臨死亡,依舊鎮定自若。倒顯得她像個跳梁小醜,所有的作為,在喬若芙的眼中都是一場笑話而已。
即使喬若芙死了,依舊恨意難平!心中對喬若芙所有的仇恨,都轉嫁到水清漪的身上。伸出手,死死的掐上水清漪纖細的脖頸。目光猙獰:“喬若芙,你不是很擔心你的麽?你不怕死!我便讓你親眼看著我如何掐死這個賤種!”
“啊——”長公主掐著水清漪的脖子,手上似被萬根鋼針穿刺,痛苦的握著手,手掌已經一片漆黑。
水清漪將沾粘在脖子上的一層假皮撕掉,看著麵目猙獰的長公主,蹲在她的身邊笑道:“是你給我娘下毒,你母後將我搶走,害我娘身死。”嘴角凝著一抹冷笑,指著她黑如濃墨的手,殘佞的笑道:“你跪下來求我,我就會給你解藥。如果你也如我娘一樣不怕死,那麽你就安靜的等著,大概還有一炷香你就可以去陪著我娘了。”
對長公主的到來,並沒有意外。她在這裏等著,就是等長公主落網。她的長寧宮,李亦塵布下了天羅地網,想要動手是要費一些功夫。而在幼帝登基的時候,她感受到長公主不可遏止的恨意,便知她會沉不住氣,得知她被囚禁的消息,定然會出手。
長公主瞳孔一縮,看著手掌上的黑氣蔓延了整條手臂,聽到水清漪的話,惡毒的話語令人毛骨悚然:“賤人,何不你求我?我這半輩子已經活夠了,倒是你,難道不擔心身上的毒麽?你跪下來求我,咒罵喬若芙死後不得超生,永墮阿鼻地獄,我便給你解了毒!”
水清漪輕輕嗤笑道:“我已經解了毒。”
長公主瞳孔一緊,似受了莫大的刺激,瘋了一般的衝上來,撞擊水清漪。“小賤人,你去死!”
水清漪早有了防備,側身躲開。
長公主勢頭太猛,一下子收不住,撞擊在柱子上,磕倒在地,額頭上撕裂的口子,鮮血直流。
水清漪麵色一變,長公主撞倒了柱子上的燭火,點燃了飄舞的紗幔。不過一瞬,火蛇吞噬了重重帷帳,屋子裏燃燒著熊熊烈焰。火焰的飛灰和滾滾熱氣撲麵而來,長公主薰得雙眼通紅,流出了淚水。保養得極好的嫩白麵頰熏染了黑灰,瞳孔裏盛滿了恐懼,連滾帶爬的向門口奔去,可門扉卻是上了鎖,如何也打不開。紅紅的火光,將她逼到了絕境,狼狽而淒厲。
“救命!快來人!來人啊!”長公主拚命的拍打著門扉,頭頂上的梁柱掉了下來,長公主嚇得肝膽俱裂,轉身想跑,卻被重重的壓在了腰際。
水清漪見火光大起,踩在圓凳上,從窗口跳了出去。
長公主眼睜睜的看著水清漪逃脫,掙紮著想要起來,卻如何也動彈不得半分,絕望的伸出手遞向水清漪的方向,淒絕的大喊道:“救我——”
站在窗外等候的長孫華錦,將水清漪抱了滿懷。
二人親密的並肩而立,水清漪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對長公主說了一句唇語。
長公主意外的,看懂了!
死死的瞪著水清漪,恨不能將她扒皮抽筋,眼底盛滿了濃濃的怨恨,不甘心的瞪大了雙眸,一遍一遍如厲鬼淒厲的叫喊咒罵水清漪。
熊熊的火光衝天,渲染了如幕布的夜空,似豔麗的朝霞,一片紅光。水清漪與長孫華錦站在窗外,淡然從容的看著長公主狼狽不堪的掙紮求生。心中極為酣暢快意,若是沒有這個毒婦,她娘又怎得會這麽早撒手人寰。她的父親又怎得會痛失摯愛,白頭?
長公主看著攜手的二人,眼前幻化出西越皇與喬若芙並肩而立的場景,心裏泛起了強烈的酸楚和嫉妒。水清漪她說,她娘嫁給西越皇,一切都是西越皇布的局。
淒絕悲恨的大笑,怎麽可能?西越皇是愛她的,說過要娶她,是她沒有認出他,便宜了喬若芙。可恨的是喬若芙嫁給龍玨,仍舊水性楊花的勾引西越皇,她如何不恨?
如今,她的女兒也來誆騙她!
“沒有想到我長安栽在你這個小賤人的手中!你也莫要得意,我在地下等著你!看你落得何等淒慘的下場!”長公主嗓音嘶啞的喊道,滿心怨毒不甘。
“你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被人欺蒙了一輩子,可笑到最後還看不清。因你愛而不得,把你滿心的不敢與怨憤,全都宣泄在我娘的身上,處處謀害她。而今,你不過是死有餘辜,為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罷了。”水清漪清澈的眸子裏映照著火光,卻並沒有任何的仇怨,隻是平靜的道出過往的恩怨。
“當真是可笑,我為何要付出代價?我又有何罪?有罪的是喬若芙,是那個賤人!我的所有作為,不過是重新讓他回到我的身邊,又有何錯?”長公主眸子裏幾乎淬出毒來,憤恨的說道:“這一切因果都是因她而起,她死有餘辜!死有餘辜!”
水清漪看著執迷不悟的長公主,輕輕一歎:“他若當真愛你,又如何會對你隱瞞了身份?他為了我娘,能夠治你失貞,將你遣返回東齊。若如你所說,當初我娘和親過去,他看著換了人,定會雷霆之怒,將我娘處死!可惜他沒有,你還不明白麽?”
長公主捂住了雙耳,她不想聽,這個賤人是騙她的!
烈火吞噬了她的身影,滾燙的灼熱伴隨著痛苦席卷著她全身,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滾滾濃煙嗆得她心肺炸裂一般的難受。
哢嚓——
壓在她腰際的橫梁斷裂,長公主胸腔裏洶湧的恨意使她驟然爆發出力量,費力的站起身,撲到窗前,爬上窗子,獰笑著朝水清漪撲過去。
長孫華錦看著她手中寒光閃現,將掉落在地上的石塊踢向長公主。
石塊淩厲帶著破空之勢,打在了長公主拿著匕首的右腕,吃痛的呻吟一聲,匕首落在地上。長孫華錦將水清漪帶離,長公主直直的墜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水清漪看著長公主燒得體無完膚,卻仍舊憑著毅力逃出來要拉著她一起死,這到底是有多大的怨恨,才讓她喪失了所有的理智與痛覺?
水清漪看著某一處的宮闕閣樓上,一襲皂色宮裝的老婦人,眼睜睜的看著這裏的一切發生過程。唇瓣微揚,朝著那邊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張唇說了一句:多謝。
她手腕上的鐲子,在碰觸到吃食的時候,就會發熱。所以她喝了茶水的時候,便知有毒,而後咳嗽的時候將茶水吐了出來。隨後跟著太後去花房,馥鬱的香味讓她警惕起來,繡橘身子發軟,她心中有了數,知道那香味怕是*香,屏住了呼吸,並沒有中太後的詭計。
遠遠的看著那抹皂色身影瘋狂的扭曲著,水清漪笑容越發的深了。長孫華錦揉了揉她的腦袋,滿眼的寵溺。原先得知她進宮心裏擔憂她會著了太後的道,卻沒有想到她將計就計,裝昏讓太後的人將她帶走之後,牧蘭與牧風將太後給打暈了,然後將太後的人擒獲住。依舊將被抓的戲唱下去,將長公主引出洞。
“處理了。”長孫華錦牽著水清漪的手離開,身後的常德將長公主從窗子裏扔到了烈火中,閃身離開。
片刻後,便傳來侍衛的高喊聲:“走水了!快來人,救火!”
水清漪嘴角彎了彎,太後宮殿這麽大的動靜,現在才發現,不用想也知道是身旁的這個男人壓住了消息。看著布滿繁星的夜空,隻覺今日天氣真好,不知李亦塵得知長公主被燒死了,會做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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