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賊喊捉賊
文菁並沒有感激水清漪救了她,思來想去,她覺得極有可能是水清漪故意與她的丫鬟演一出雙簧給她看!
江鳶與她從小一同長大,性子綿軟,知曉自己謀害她的兒子,便以牙還牙。何況水清漪呢?她本就心狠手辣,又豈會當真如她所言,因自己是受他人指使,所以不會怪罪她?假如她是一個大度之人,不會記恨她,可也斷不會無緣無故救她!
更何況,沒有假如呢!
文菁等了三天,都沒有等到水清漪來看她一眼。仿佛當真如表麵表現的一般,她就是毫無目地的救了她!
站在銅鏡麵前,文菁看著裏麵白紗布包裹著隻露出眼睛鼻孔嘴巴的人,同樣包裹著紗布的手碰了碰臉,已經沒有第一日那麽疼痛。
文菁拿起一把剪刀,剪斷了紗布,露出額頭一角,上麵塗抹著厚厚的綠色膏藥,血痂混合,活像一隻惡鬼。
“嘭——”
文菁目光猙獰,將手中的剪刀砸碎了銅鏡。看著地上銅鏡的碎片,倒影出無數個麵目可憎的她,雙手顫抖的捧著臉,眼底的淚水搖搖欲墜,尖叫一聲,將梳妝台上的東西全部揮落,掀翻了桌子,砸在銅鏡碎片上。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張令她惡心的臉,激動的情緒漸漸的平息了下來。滑坐在地上,雙手環膝的痛哭。
繡橘領著文成侯夫人走來,聽到碎裂聲混雜著嗚咽的哭聲,心一沉,跑進了屋子裏,看到蜷縮在床腳的文菁,舒了一口氣。
文成侯夫人看著地上的人,愕然的說道:“菁兒怎得變成這般模樣了?”
繡橘撇了撇嘴:“若不是世子妃救得及時,她都變成一堆枯骨了。”
文成侯夫人驀地記起文菁在府裏毒發的情景,心底一陣後怕,不論她現在如何,活著就好。
“菁兒,母親來接你回府。”文成侯夫人站在文菁跟前,小心翼翼的說道:“菁兒,你聽見了麽?”
文菁聽到耳熟的聲音,淚眼朦朧的看著文成侯夫人,撲進她的懷中,泣不成聲:“母親,我的臉毀了!我毀了!”
文成侯夫人心裏百味陳雜,原是恨水清漪,可救文菁的也是她。不知該以何態度對待她!
“菁兒,沒有的事。你還有母親,還有家人在身旁。隻要你活著就好!”文成侯夫人撫摸著她的青絲,心裏極為的後悔,把她嬌縱成這副蠻不講理的性子,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
文菁的淚水洇濕了紗布,滲進了傷口,一陣一陣刀割一般的疼痛。
察覺到文菁的異樣,文成侯夫人不敢耽擱,拉著文菁起來:“母親給你請了太醫在府裏頭候著,你快隨母親回去。”
文菁點頭,看著候在一旁的繡橘,陰陽怪氣的說道:“你讓水清漪死心,我不會如了她的意。更不會感激她假惺惺的救我!”
文成侯夫人眉一皺,斥責道:“怎麽說話的?再如何世子妃是你的救命恩人。”
“若不是她,我也不用不著她救,也不會毀了!”文菁激動的揮舞著雙手。
文成侯夫人怕刺激到她,忙安撫道:“好好好,都是她的錯,你莫要將傷口崩開了。”說罷,歉疚的看了繡橘一眼。
繡橘目瞪口呆,冷笑道:“狼心狗肺!你若沒有害人的心思,又怎得會自食惡果!”說罷,懶怠看這對母女倆,繡橘氣衝衝的回了竹園。
看著水清漪,繡橘麵頰燒紅,她那日沒有尋著插墨菊的瓷瓶,便隨意的拿了兩個問水清漪拿主意,誰知……誰知撞破了世子爺與世子妃的好事……當即嚇懵了,反倒是世子妃假裝若無其事的推開世子爺,整理著衣裳,詢問她什麽事兒。
水清漪睨了一眼繡橘,看著她臉火燒一般,便知她在忸怩什麽事兒,心裏也有些尷尬。她聽見了有腳步聲,便製止了長孫華錦,可他卻說定是繡橘,她不會進來。可他解開她的衣帶,繡橘卻是闖了進來……
繡橘吱吱唔唔的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水清漪,絞著手指頭站在一旁,心裏想著下回世子妃與世子爺在一塊兒,她定要小心,莫要再莽撞。
水清漪並沒有詫異,文菁的性子是多年形成,哪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得了?
倘若真的來道謝,她才要懷疑文菁的目地。
水清漪在做冬衣,心想昨日大皇子已經進京,宮中沒有任何的動靜,連表麵的功夫太後也不屑做了。
李亦塵知曉文菁沒有死,他接下來又會如何做呢?
水清漪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李亦塵為了維係與文成侯府的關係,迎娶了文菁,不能將她棄之新房不管。表麵上是要維持夫妻的情份,不知他看著文菁的模樣,下得去手麽?
小漁村那幾年的恩情,如今想來,也不過是一場夢。
她不是一顆聽話的棋子,所以他不遺餘力的將她給毀了。
胭脂紅呢……
水清漪眼底的冷意更盛,好比文菁身上‘歸零’毒藥來得好。
這也算是他念在過往的情份上,讓她死得好看一些麽?
就在這時,繡萍匆匆的跑來,喘著粗氣,臉上卻含著笑:“世子妃,小柳氏將娘家去年囤積的冬衣,底價收購回來,騰出了一間廂房做庫房。而後又大肆在幾家成衣店鋪裏購來了一些冬衣,全都是去年囤積,有些還是翻新的,節省下不少的銀子。”
水清漪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知曉這其中還有後文。
“今日天方亮,庫房就起火了。滿屋子的冬衣,全被燒毀。”繡萍忍不住笑出聲來,冬衣都是質地差,一點就著,火勢來得凶猛,撲都撲不滅。
冬日裏本就寒涼凍骨,小柳氏貪墨這一點銀子,他們這些個做下人的就要吃不少的苦頭,整個冬天都要捱凍。老天開了眼,燒毀了好!
水清漪唇瓣掠過一抹淡笑,小柳氏自然不敢聲張,這冬衣不是幾件了,而是幾百件,兩三日的功夫怎麽能做成?她若是聲張出來,冬衣燒毀,那麽就會暴露出她購買底價翻新的冬衣,這樣傳到自個的耳中,斷然不會再器重她。
所以,這個啞巴虧,她是咬牙也要吞下去。
“可笑的是小柳氏手頭一直沒有幾個錢,這冬衣省下百來兩的銀子,被旁人惙攛著去放了印子錢。這回手頭緊,想要重新做,手頭沒有錢了。聽聞小柳氏去信給了娘家,那邊一直沒有音信。”繡萍樂了,小柳氏買的低廉不保暖的冬衣,苛刻了下人。這府裏的中饋都是世子妃在打點,下人怨怪也是怨怪了世子妃,她賺了銀子,世子妃給她擔了壞名聲,活該!
小柳氏在娘家不受寵,嫁進王府娘家給了她幾分體麵。但是這些年來,娘家沒有得到王府帶來的好處,越發的疏遠了她。而今,她收購了娘家囤積的冬衣,定會認為她在府中有了一些個地位。對她熱絡了幾分,轉眼又要借銀子周轉,誤以為小柳氏要空手套白狼,自然不會再理會她!
繡橘眸光閃爍,這件事兒與世子妃吩咐她透露小柳氏管冬衣的事串聯起來,心底便有了數。“世子妃,就怕二夫人誤以為是咱們暗地裏下的絆子!”
水清漪搖了搖頭,二夫人不是這麽蠢笨的人。自然知曉這件事得力的人是誰!畢竟,在她的眼中,自個是將死之人,沒有必要對她‘痛下殺手’!
“世子妃可在?”外頭傳來四夫人的嗓音。
水清漪給繡萍遞了眼色,繡萍還不曾走到門口。四夫人徑自打簾進來,一張刻薄的臉上,染著怒火。
“侄媳婦兒,你可得給四嬸娘做主。二房裏的小偏院與我四房的院子隻有一牆之隔。今兒個火勢凶猛,將我的院子一塊兒給燒著了,裏頭可是儲存著我的嫁妝!”四夫人撚著錦帕按了按沒有淚水的眼角,氣急敗壞的說道:“我知上回做錯事兒,侄媳婦兒對四房已經放任不管。我手頭上沒有幾個閑錢,你的弟弟妹妹們要花費不少的銀錢,淩兒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要給她備嫁妝。宇兒也要科考,要花費銀子打點,哪兒都是要銀錢。你四叔是個不中用的,成日裏花天酒地,我的命苦啊,典當了不少的嫁妝添補家用,這一把大火全都燒毀了,這不是逼著我們去死麽?”
水清漪端著一杯茶水淺抿了一口,默不作聲。
四夫人抬著擦紅的眼睛,覷了水清漪一眼,唉聲歎氣的說道:“那些嫁妝,我都是讓人偷偷去典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倒也心裏反省,當初鬼迷了心竅,辜負了侄媳婦兒的一番苦心。”
水清漪聽出了四夫人的弦外之音,無非是說她處處在維護王府的聲譽,不敢讓人知曉堂堂王府四夫人竟然要靠典當嫁妝生活,連庶出的二房都不如,那便是打了掌家的水清漪的臉。
“這是無妄之災,四嬸娘尋我說事,我也不能給你一個公道。你該去找二嬸娘,商量著這賠償的問題。”水清漪話中之意很明白,誰出的事你找誰。
四夫人心一沉,這是不打算管了?
“侄媳婦兒,你這是心裏怨怪著我,當真是要我死了,你才會放下心中的芥蒂,伸手管我四房的事……若是如此,我也甭活了,隻要哥兒姐兒過的好……”說著,四夫人就朝水清漪旁邊的牆壁撞了去。
“繡萍,你去外頭守著,莫要教人進來瞧見了。”水清漪也沒有讓人攔著,四夫人比誰都惜命,無非是做戲罷了。她倒要瞧瞧她接下來怎麽演下去!
聞言,四夫人心中大恨,水清漪這賤人當真是要逼死了她!看著盡在咫尺的牆壁,心中悔恨,她想要水清漪相信,卯足勁衝撞過來,如今收勢不就露陷了。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上。四夫人嚎聲動天,放聲大哭道:“我如今就算是要死,也不能連累了侄媳婦兒。”
繡橘眼皮子跳跳,心裏暗忖道:你倒是快死啊,死了倒也清靜!
循聲而來的二夫人,帶著小柳氏進來。看著四夫人的做派,心中冷笑連連:“四弟妹的話,方才來時我已經打探了清楚。你那個僻靜小院一直是荒廢著長草,人都鑽不進去,你的嫁妝又怎得放在裏頭了?”
四夫人悲從中來:“二嫂你是有所不知,我的銀錢都藏遍了,皆被你四弟給搜走去花天酒地。我也隻好把嫁妝藏在了荒涼小院裏,誰知被你院子裏一把火燒了過來全燒毀了!”
“四弟妹是賴上二房了!那是天災*,怎得就怨我們這火燒到你那頭去了?何況,誰也沒瞧見,是哪頭先著的火。我顧念著咱們的院子都燒了,便各管各的,也沒想著爭辯個清楚,壞了情份。”二夫人也倒打一耙,暗指四夫人胡攪蠻纏。
小柳氏眼圈兒還是通紅的,可見大哭了一場。也是,誰攤上這事兒,心裏也是不好受。恐怕還被二夫人罵了一通,唯唯諾諾的附和道:“我們那個院子也是騰出來的,並沒有人住。可裏頭有一口水井,濕氣極重,斷然不會無故著火。倒是四嬸娘,您的嫁妝擱在那荒蕪的小院裏,雜草叢生。您防著四叔,又要拿嫁妝典當,會不會是你點著燈火去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點著了火?”
“呸!”四夫人跳了起來,指著小柳氏破口大罵:“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的嫁妝是藏在了小院裏,可也不曾動過,那是留著給淩兒的嫁妝。我床底下還有留下一些,你安的是什麽心!這件事兒我半句沒有透露出去,你又是怎得知道?莫不是你將我的嫁妝偷了出去,放了一把火燒毀,老天開了眼,將你的院子也一道給燒了!”四夫人心中冷笑,隻許你胡說,那行!看誰瞎編過誰!
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瞎謅的話,本就是她自個起的頭。
小柳氏怒急攻心,臉色愈發的白了幾分,沒有料到四夫人如此的不要臉,將髒水潑她的身上。
“四嬸娘,嫁妝藏在那個院子裏,不是你自個與大嫂說的麽?”小柳氏眼淚在眼圈裏打轉,來的時候,便被二夫人給責罰了一頓。若是她在四夫人手裏頭吃虧,怕是回去沒有好果子吃,愈發的委屈可人:“四嬸娘,我原是顧念你是長輩,瞧著四叔不是個省心的,心裏可憐你。有些事兒心知肚明,不曾想要拆穿,鬧得大家都沒臉兒。可你說到這個份兒上,我若是在藏著掖著,反倒是我們二房裏外不是人。”
四夫人怔怔的看著小柳氏,下意識的揉著錦帕,有著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小柳氏讓身邊的丫鬟,去將人給帶過來。
四夫人看著被五花大綁著的護衛,心提到了嗓子眼。先發製人的說道:“侄媳婦兒,你這是要作甚?莫要說這是你在院子外抓到的人?是他放的火,而更巧的是這個人是我院裏頭的人?”
小柳氏抿緊了唇,頷首道:“的確如四嬸娘所說,這個奴才是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東張西望,抓到他的時候,褂子都被火星子燒了,可見他進了著火的院子。但是他不是我們二房裏的人,斷然不是救火所致,那麽就是縱火的時候,逃出來不慎被大火燒了。”頓了頓,看著水清漪說道:“這個人我查了一下,是在四房當值。”
四夫人看著護衛腿上的褂子的確被火燒了一半,頭上的墨發也被大火烤的發黃卷曲起來。
“他在四房當值,就是我指使他做的?”四夫人冷笑道:“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誰知是不是侄媳婦兒收買了人心,栽贓於我?”
“你……”小柳氏顯然沒有料到四夫人這麽無恥,一時語塞。
二夫人不耐的皺眉,淡淡的說道:“四弟妹咄咄逼人,愈發的沒有長輩的氣度。此人斷不可能被我們二房收買所用。”說罷,看向水清漪道:“不知侄媳婦可還識得?這個護衛是四弟妹監守自盜時的幫手,你下令杖斃,可如今卻安然無恙的活著,且還更名換姓的留在四弟妹的身旁。他若沒有一份忠心,四弟妹何須花費這麽大的氣勁,將他留下來?”
四夫人麵色大變,緊張的看著水清漪,張口想要解釋,腦子裏卻亂成了一團,一時無法組織言語。
“倒有幾分相像。”水清漪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那夜色深沉,她並沒有仔細看。如今細瞧,輪廓的確相似。“四嬸娘,你窩藏犯了重罪的奴仆,你該知犯了家規,要如何處置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