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琴瑟

時值八月,天氣開始轉涼,枯黃落葉翩翩。.最快更新訪問: 。脫離枝頭飄零而下,落在鋪綴在青磚石板上的潔白衣擺上,越發讓人覺得蕭瑟。

“咳咳……咳……”

長孫華錦躺在擺在樹下的貴妃椅中,捂著嘴連續的咳嗽,蒼白的麵龐上帶著幾分病態,整個人憔悴瘦弱了許多。

涼風吹拂他的衣角,‘露’出修長蒼白的手,削瘦得隻剩皮包骨頭。冷風吸入肺腑,喉間發癢,斷斷續續的悶聲咳嗽,喉頭一甜,白巾緊捂著口,再展開時,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世子……”常德這幾日領命在外奔‘波’,沒有想到不過幾日的光景,世子竟是如此孱弱了。喉間一哽:“無雙公子手中有解‘藥’,您為何不用?太後不問罪王府,您怎得不愛惜身體?”

他認識無雙十年,他手中有解‘藥’,早已解了毒,又何須麵對他的毒愁眉不展束手無策?

忽而間手中有了解‘藥’,且是他動用無數人力財力都尋求不到下落的火蓮果。這火蓮果天下間僅此一顆,落在李亦塵的手中。

李亦塵向來視他為眼中釘,怎得會輕易的給他?長孫華錦眸子黑瞳一動不動,望著層疊山巒,嘴角‘露’出一抹澀笑,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仿佛全都清晰了起來。呼吸急促了幾分,蒼白的麵容嫣然,一抹不正常的紅光。

“京中如何了?”長孫華錦宛如七彩錦墨的眸子裏流溢著微光,稍縱即逝,一片黯然。王府對她的威脅已經除去,他歸還了她自由身,想必會過得快樂些。

常德眼眶泛著紅,他不知那妖‘女’如何蠱‘惑’了世子。為了她不惜‘性’命,甚至滅親!

如今,病得這樣嚴重,還惦念著她!

“事態平息。”常德別過頭,心中澀然。

長孫華錦擺了擺手,微闔了眼。

常德眼底閃過堅決,冷若寒‘玉’的離開,腳步卻猶如千斤之重。

……

水清漪到了雲景山,迫不及待的提著裙擺跳下馬車,神‘色’焦灼的朝王府別院跑。到了長孫華錦居住的庭院,推開‘門’,瞧著躺在椅中神態安詳宛如沉睡的容顏,心口仿佛壓了一塊千斤巨石,沉重的難以呼吸。

他烏黑的發如瀑淩‘亂’的在風中飄‘蕩’,潔白無瑕的衣袂伴隨著落葉在地上染上了塵埃。麵容蒼白透著一絲灰白,若不是那起伏的‘胸’膛,瞧著便似沒有了半分的活氣。

水清漪淚盈於睫,緩緩的在他的身旁蹲下,撫‘摸’著他的臉龐,冷得如捧著一塊冰。

“世子。”水清漪嗓音輕盈,仿佛大了會驚擾到他。“秋日裏涼,你回屋去睡。”凝視著他的麵容,隻覺得心痛如絞。

長孫華錦身體疲乏,小憩了片刻。聽到輕柔的嗓音在耳畔低喃,睜開了眼睛。他凝視著她,兩人挨的這樣近,彼此觸及對方的氣息。

目光溫柔,對她的到來並沒有驚起‘波’瀾,仿佛在意料之中。

“累了吧。”

良久,長孫華錦開了口,語氣淡漠,卻不難聽出裏頭的關切。

水清漪心裏頭酸澀,搖了搖頭,看著他的病容,心中升起一抹怒意:“無雙為何沒有給你解毒?”難道是李亦塵騙了她,給假的火蓮果?

長孫華錦微抿了薄‘唇’,緘默不語。

水清漪看著他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的淡漠,心口一窒。拂去他發間的落葉,微微笑著,將手放進他的掌心,寬厚幹淨的手掌削瘦,卻正好將她的手包裹,極為的契合。

“我冷,我們回屋可好?”征詢的話,水清漪並沒有等他同意,就將他拉起身。

長孫華錦無奈的與她一道進了屋子,水清漪將他牽進臥室:“你躺著休息。”為他蓋好薄被,在‘床’頭的凳子上坐下。

“你留在王府的東西我已經遣人送去了水府,‘花’千絕是西越大皇子,西越皇室太過‘混’‘亂’,你不喜玩‘弄’權術,恐怕會難以應付。但他對你情真意切,你若與他情意相投,嫁給他他亦有能力護你周全。我已修書給他……”長孫華錦將她的去處都安排妥善。

水清漪心裏難受得緊,見他說個不停,手指與他的相握,俯身‘唇’齒相碰,話音戛然而止。

重重紗幕低垂,隨風飄散間拂動屋中掛飾,清脆作響,更顯得滿室寂靜。

“休書是你母妃給的。”水清漪清澈如鏡的眸子,執拗而倔強,絲毫沒有方才輕薄他的尷尬。心裏仿佛有什麽重要的將要流失,心慌意‘亂’,反扣住他的掌心。

“我寫的。”

長孫華錦嗓音溫潤,猶如清泉擊石般悅耳。卻似利刃一般將水清漪的心撕破了一個大‘洞’,洶湧的冰水席卷而上來將她給淹沒,四肢冰冷僵硬。

“我並未犯七出,乃太後娘娘賜婚,你休想輕易的休棄我!”水清漪從袖中將休書拿出,撕了粉碎:“除非你吃了火蓮果……當我的麵寫一封休書。”水清漪別開頭,一滴淚落在手背上,雙手‘交’疊死死的絞著:“我便信了。”

“常青,備筆墨紙硯。”長孫華錦起身,揭開薄被下‘床’。

水清漪陡然抱著他的腰身,將頭埋進他的‘胸’膛,啞聲道:“你‘混’賬!當初你不顧我之意強娶我,如今將我棄之敝履。要休我,你以何名義休我!”漫天的悔恨鋪天蓋地而來,壓得她沒法喘息。緊緊的抱著他,生怕這一鬆手,就將徹底的失去他。

她錯了!

錯的太過離譜。

前世今生都太過蠢鈍無知,才會認為他對她在做戲。以她的出身,與他是雲泥之別,他為何要做戲騙她?

可真相大白,她醒悟的時候,他卻要放手。

長孫華錦抬著手臂想將她納入懷中,終究是在觸碰上她的手臂時,將她推開。

水清漪不依不饒,繼續抱進他不撒手。

長孫華錦無奈的輕歎:“無出。”

水清漪背脊一僵,水光瀲灩的眸子瞪著他,難掩其中的詫異:“我與你成親才……”

“我命不久矣,一日好比一年。你嫁給我幾月,卻沒有孕,我隻好另娶傳遞香火。”長孫華錦打斷她的話,眸子與往常一般清冷無‘波’,若是細致一些探究,便會發覺眸子幽光深處蘊藏著一抹溫柔。

心中隱約明白她往日怕是對他有誤會,如今對他誤會解除,待他和顏悅‘色’。心裏是愉悅的,可更多的是淒涼,怕是他為了助她一臂之力,不惜大義滅親,她心中生愧,想要報答、彌補他。

與他在一起她並不開心,為何要將她束縛在身邊?

“你不是絕子嗣了麽?”水清漪質疑的看著他,心裏湧起了一陣委屈與酸澀。他為了休她,無所不用其極。

“騙她的。”長孫華錦言簡意賅,雲淡風輕。

“你不與我圓房,我如何給你傳遞香火?”水清漪蒼白的臉‘色’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紅,隱有幾分羞赧。心裏暗忖,他許是對她心灰意冷了。亦或是以為她在為他的舉動而心生愧疚,彌補於他。“對不起,我心裏對你有芥蒂,後來才發現不過是誤會。我若對你無意,並不會因為你的舉動,而以身相許的報答你。隻會將你的恩情記在心底,日後你有困難,盡全力相助。”

長孫華錦眼底閃過複雜的光芒,她從李亦塵手中拿來火蓮果,怕是做了‘交’易。

“你把火蓮果給他送回去。”長孫華錦心裏有了主意,輕輕的撫順她鬢角散‘亂’的發。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塞在她的手中。

水清漪咬緊了‘唇’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而,伸手解他的衣裳,不留一絲的退路。

長孫華錦一怔,按住她的手,不讓她胡來。無雙師傅說他中毒已深,即使寒毒解了,吃了斷情蠱的解‘藥’,依舊會將她給忘記。

他不想她與李亦塵做的‘交’易,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索‘性’便沒有食用火蓮果,以免她欠了李亦塵的人情。

更不想忘了她。

“你要休我,是不想要拖累我。沒有王府的庇護,侯府根本就不能與李亦塵抗衡。你當真就要看著我被他強‘逼’著給他做妾麽?”水清漪手沒有停,她來雲景山的時候就想清楚了。已經錯過了一世,這輩子無論如何不會再與他分開。

他能夠說要與她和離,不過是想著她是親白之身,兩個人沒有羈絆。她還能夠嫁個如意夫君,定會有人會好好待她。

水清漪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一橫,閉著眼,踮著腳尖,溫熱的‘唇’貼上他的薄‘唇’,淡雅蓮香入鼻,水清漪整個人陷入了‘混’沌中,胡‘亂’的啃咬。

長孫華錦吃痛得眉一皺,扶住了她的身軀。水清漪順勢雙手攀上他的脖頸,整個人貼在了他的身上。

“清兒……”長孫華錦保持著理智,不想她清醒後後悔。看著她如‘玉’的容顏上染著紅暈,水霧氤氳的眸子宛如一池‘春’風吹皺的碧水,令人心神‘蕩’漾,眸子幽邃了幾分。

“我很清醒。”水清漪咬緊‘唇’瓣,低垂著頭,解開腰帛。雙手陡然被他的大掌握住,他的呼吸微微絮‘亂’,暗啞醇厚的嗓音緊貼著她的耳根響起:“你莫要後悔才是。”手臂重重的箍緊她的腰肢,將她一帶,二人跌入‘床’榻上。

重重帷幔垂落,‘玉’鉤在清風中晃‘蕩’作響。

屋外打起了響雷聲,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大雨,屋子裏卻是一片濃濃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