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女王傳奇瘋魔
魔王的問題凝固了王廷中的氣氛,
他說,他對於我的誕生一無所知,
那麽拉德爾族心心念念奉為圭臬的預言究竟從何而來,難道真的隻是源自對人世的命運準確的揣測,若我的存在不是來自於地獄之主的安排,那難道是天上之主的授意,在路西法的撇清之後,王廷之中大多數的惡魔都想到了這一點,敵意油然而生,壓倒性地朝我撲來,我雖不曾一一細看那些惡魔的麵貌,但無疑站在這裏的都是頂尖的上層惡魔,他們的氣焰與敵意匯聚在一起,如同轆轆碾來的一輛巨型戰車,而我是一隻來不及遁逃無法抗拒粉身碎骨命運的小小螞蟻,
壓迫感與窒息感接替而至,我相信自己的麵色一定慘白得非常難看,在哥尼婭同情的神色中,在安倍雅也轉身不看我的舉動中,在尤安幾番鼓起勇氣卻有頹敗不敢上前的猶豫中,我知道自己處在了一個怎樣艱難而危險的環境之中,
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在這個虎視眈眈眾魔環伺的王廷之中,盡力維持自己原有的站姿,任由麵色慘淡,任由身體戰栗,任由自己是如何渴望逃出這個鬼地方,我所能做的,僅僅是站在這裏,不要跌倒跪爬在地板上,不要讓恐懼與害怕占領我的身體,做出更多不能原諒自己的醜態來,
這裏是地獄的中心,這裏是墮落的穀底,這裏是邪惡的源點,然而,這裏隻是一個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不具任何意義的中心,我曾對這裏寄予最大的期望,期望在這裏得到答案,然而當地獄之主告知對於答案的一無所知,甚至連一絲線索也沒有,巨大的失望席卷而來,這種期待太久後的失望帶來深深的倦意與不信任感,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在這裏倒了下去,我很有可能沒有力氣,也沒有機會再次站起來了,
這裏是地獄哪,
不管多麽沒有真實感,多麽像一場不現實的噩夢,這裏的確是地獄,沒有慈悲,不會給任何生物以寬容與愛意,不會給失敗者任何同情的地獄,
而我不甘願“洛西”的生命就此完結在這裏,不甘願“洛西”一路走來不過是一場浮光掠影,不甘願“洛西”隻是一堆自生自滅渾渾噩噩的泡沫,
每一秒我都以為自己會在下一秒脫力軟倒在地,然而每過一秒,我痛苦而慶幸地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麵對路西法的注視,承受四周的壓力與敵意,我依然還站在原地,不管有多麽地難看與勉強,我堅持自己在“洛西”的形體之中,保有自己的尊嚴,
這是一場無關魔力的爭鬥,隻是關於意誌與覺悟的考驗,關於對於“洛西”這個名詞,我堅持到何種地步的考驗,
直到路西法輕輕一笑,揮了揮手說:“夠了,你們不必如此緊張,”那些敵意的壓力才陡然消失,惡魔之王的他此刻看來,笑容動人若天使,
而我壓力消失的同時,無法控製地往前跌跌撞撞地衝了幾步,為了不致讓自己跌倒,我不得不一隻手就近扶上了禦座的扶手以支撐自己,
禦座上的寒意在一瞬間傳來,那幾乎是在極短暫的時間再度體驗石化的感覺,冰冷與絕望從禦座的扶手上源源不斷如同洪水瀉堤般融入,吞噬著我心中的尊嚴、希望、憧憬,乃至一切正麵的情感,在那一瞬間,我才真正有了墮入地獄的感覺,而且,萬劫不複,
幸好路西法的手在最短的時間內覆了上來,
那隻小小的,屬於孩子的,帶著手套的手,像一根救命的繩索,把我從深淵裏撈了回來,
他握住我的手,輕輕巧巧地從禦座上提了起來,動作輕緩,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強勢,我的手在他的掌控之下,不過是任搓圓捏扁的一團軟肉而已,他捉起我的手稍稍一扯,我整個人便跌入禦座之中,
“猊下,”在惡魔們的驚呼聲中,我被孩童路西法兩手圈住抱個滿懷,禦座上的寒意固然被隔絕在路西法的擁抱之外,但他的強勢與魔魅也隨著擁抱緊緊壓迫在身體的四周,我像一個真人大小的芭比娃娃,被這個全世界最可怕的孩子用力抱住,
然而更可怕的是,隨著擁抱的時間延伸,我發現有什麽變化在悄悄發生,禦座旁的哥尼婭露出一絲驚慌一絲絕望來,那似乎是她一直以來害怕發生的事情終於變成了現實,而惡魔們噤若寒蟬的默然讓氣氛變得更加可怕,我明知道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而那一定是關於路西法的事情,但卻無法確認那具體是什麽,我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眼抱住我的路西法,我不敢去確認離我最近的這個地獄之王現在的狀態,
“小東西,看你抖成這樣,你在怕什麽,”地獄之王在我耳邊輕輕地低語,呼出的氣息拂在頸間,說不出的魅惑而可怖,
我在聽到他說話之後,更加不敢扭頭去看他的樣子,
“親愛的,你為什麽不回頭來看看我,再敢這樣忽視我,我可要生氣了,”他說話的調子溫柔舒緩,手上的力道可一點也不輕揉,越收越緊的手臂箍得跟個鐵桶似的,但比魔王的擁抱更加可怕的,是他婉轉而明確的威脅,
我隻好一點一點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忐忐忑忑地回過頭,沒有預期中低頭看的動作,驚嚇便直接出現在眼前,
我終於知道哥尼婭與惡魔們害怕的原因了,
在我麵前,與我平視,擁抱住我不肯鬆手地,是有著一張二十多歲青年的麵孔,表情慵懶,四肢纖長,一個比傳說中更加舉世無雙的成年版魔王,
美麗絕倫,足以讓所有的天使與惡魔,神仙與妖怪形容失色自慚形穢的魔王路西法,就在離我不足一尺的距離,笑意盈盈,如同寵愛,
無怪哥尼婭成了卡隆口中魔王的寵物,換作是我,既然已願化身為魔物,投身於這樣一位驚豔無匹,用天使麵容進行惡魔誘惑的魔王懷中,是一萬分的願意的,,
如果沒有那麽多關於他的傳說,如果沒有看見他眼中的瘋狂,如果沒有感受到他擁抱中的惡意的話,
擁有成人的容貌,與禦座的大小有著匹配的完美身軀的路西法,沒有了孩童時候的那種陰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去控製的肆意的任性與瘋狂,他的笑容不僅僅隻是邪惡,而是充滿了鮮明的惡意與捉弄,
麵對這樣神情的路西法,我相信了那些可怕而離奇的傳說,這是一個,叛逆到絕望,絕望至瘋狂的魔王,
他的手慢慢地從腰部往上移動,停在了我的頸間,他的手指細長而有力,那些隨著他的身軀同時變化膨脹的衣物與配飾在他身上展示了驚人的華美燦爛,他所佩戴的手套在我的皮膚上幽幽地沁著涼意,隨著他手指的慢慢收攏,以其固有的堅厲的形狀嵌入我的皮肉之中,他的指尖在我的喉骨上留連,真實的殺意清楚地傳遞而來,路西法眼中的惡意是沒有針對性的,他不是因為猜忌或者憎恨而對我起了殺心,而僅僅是臨時興起的一個念頭,一個遊戲而已,
隻是好玩,或者說,這樣做也無所謂,
這種單純的惡意,比什麽都殘忍,
“我好像得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玩具,”路西法這樣說的時候,完全沒有鬆開手指的意思,痛楚從喉嚨的地方四散開,他卻笑得甜蜜而單純,“真有趣,不掙紮嗎,你以為不掙紮的話 ,我就會放過你嗎,”
你不會,隻是在你的強大與無常麵前,任何反應都不過是增加你趣味而已,與其如此,我不如省點力氣,什麽都不做罷了,
魔王從我與他筆直對視的眼睛中讀出一切,
他的眼睛有著我所見過得最黑的瞳仁,那種黑,浸融吸收了世上所有的色彩,然後凝聚成純正絕對,沒有一絲雜質的黑色,這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黑色瞳仁,他的眼睛,無需刻意為之,有著天然的強勢的魔力在流轉,與他的對視,需要絕對的意誌堅持本念,不然不消幾秒,就會迷失在那雙純黑的眼瞳之中,
再怎樣綺麗的吸血鬼之瞳,在這雙眼瞳前,不過是廉價的玻璃珠子,
路西法的手指慢而有力地收攏,不知為何,痛楚愈來愈烈的同時,我始終沒有失去意識,在我以為他的手指終於要捏碎我的骨頭的那一刹那,突然頸間的力道消失了,手指的觸感變成了一陣冰涼而無形的東西,它穿過我的身體,我甚至感覺到它像玩笑一樣在我的喉口有意按拂了一記,像果凍滑過一般的感覺,然後離開了我,
路西法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雙手擱在禦座之上,顯得格外無辜,
“你以為我會這麽快報廢一個難得的玩具嗎,太浪費了,好不容易才有一個比較好玩的玩具哪,”路西法說話的姿態高高在上,他沒有輕慢的意思,他隻是天生俯就眾生的君臨之姿,我不知道西方那些關於他叛神墮天的傳說有多少是真實的,但他的名字,他坐在地獄之主的這個位子,已經說明了一切,而他的一切都是壓倒性的,他的強,他的魔魅,他的瘋狂,他說我是個玩具的,那麽,我就是一個提供他樂趣的玩具而已,在地獄中,所有的抗議或抗拒,都是無效的,
“謝謝猊下,”我趁著他雙手搭在禦座上擺架勢的這會兒,趕忙退開幾步,我怕再這麽近距離接觸下去,就算哥尼婭不吃醋,他的惡魔後宮不知有多少醋瓶子要打翻,
路西法嗤笑幾聲,看我的眼光愛憐而曖昧,就像是在看一隻摸不著頭腦的小生物一般:“你很有趣,非常有趣,按照我的習慣,我會給你充分的自由選擇在地獄中的角色,而作為特別優待,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
“任何……要求是嗎,”他的許諾給了我某種希望,
“是的,你可以要求我賦予你強大的魔力,把你瞬間提升到大惡魔的級別,或者要求時刻待在我的身邊,做我的寵物,甚至在七十二魔神柱上占有一席之地,做地獄的女將軍都可以,不管什麽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路西法自信而隨性地承諾,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吸血鬼,,像我們這樣因為試煉失敗而進入地獄的吸血鬼,一般來說,算什麽呢,”好歹也是一族的精英之選,可是在受到的接待態度來看,好像實在也不像什麽重要角色,
路西法微微一笑:“這個麽……算是後備軍吧,某種程度上,”
周圍的嗤笑聲更多地說明了問題,
“那麽……”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還是放心不下,再度確認了一次,“真的任何要求都可以,”
路西法點頭:“是的,親愛的,你不應該懷疑魔王的許諾,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麽,”
他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甜美最叫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也許惡魔的契約都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但至少他們都會兌現承諾的那一部分,是不是,
再度吸一口地獄的空氣,我鄭重答道:“我要回去,回人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