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勒令禁止煉丹一個月,左莫倒沒有什麽感覺,能逃過一劫和煉丹一個月,這兩者之間的選擇並不難作。但是當師傅告訴他,他需要去辛岩師伯那好好錘煉一番,若是最後沒有讓辛岩師伯滿意,煉丹禁令將無限期延長。

左莫徹底傻眼。

去見那些金丹期高手是一劫,而接受辛岩師伯的“折磨”就算另一劫,若是讓左莫自己選,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麵一劫。那些金丹期高手的厲害他不解,但是辛岩師伯有多麽可怕,他卻深有體會。

他現在總算知道什麽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而一向督促他煉丹的師傅這次也一反常態,嚴令他必須去辛岩師伯那接受“特訓”。臨走之前還極其厲地警告他,若是在辛岩師伯那給她丟臉,回來之後,可就“哼哼”。

師傅的“哼哼”幾乎和二師伯的恐怖眼神殺傷力相當。師傅從來不說她的“哼哼”究竟是什麽,但每次她“哼哼”冷笑時,左莫總是不寒而栗,心裏發毛。

帶著必死的覺悟,左莫硬著頭皮來到辛岩師伯的草廬。一路上,他警告了蒲妖無數次。蒲妖絕對是記恨的人,二師伯斬了他一記,以這廝的小雞肚腸,肯定想找回場子。蒲妖傲慢自大死要麵子,硬說什麽受傷在先,才會被二師伯斬傷。不過左莫現在十分慶幸蒲妖的傷沒好,否則的話,肯定又出來給他找亂子。

難道不知道時代不同了麽?

經曆了陰珠事件,左莫對蒲妖的恐懼完全消失。什麽天妖,明明就是還活在三千年前,與時代完全脫軌的老古董!

真可憐!

有的時候,左莫都情不自禁同情蒲妖。在他看來,這家夥明顯還生活在對過去的臆想中,始終不肯麵對殘酷的現實。任誰被關了三千年,出來的時候,都免不了如此吧,左莫心想。而且陰珠事件對蒲妖的打擊看起來很大,這人妖懨懨了好幾天。蒲妖後來還提出許多種可以賺錢的東西,悉數被左莫充滿同情但又堅決地駁回。

同情歸同情,為了避免麻煩,左莫還是嚴厲警告蒲妖。左莫先用二師伯恐嚇,發現沒有效果,馬上改用晶石恐嚇,立即奏效。蒲妖是吃晶石大戶,左莫也不知道那麽多晶石蒲妖是怎麽用掉的。但是很顯然,蒲妖又多了一項用晶石的花銷——進劍洞。蒲妖對陰氣極度渴望,而在這一帶,隻有劍洞才有。

左莫找到了點養寵物的感覺。

第二次來望陽峰,草廬周圍地底的劍意仿佛識得他,全都消失不見。

“二師伯。”他喊了句。

“進來吧。”二師伯冰冷的話從木門後傳來。

左莫就仿佛看到木門後,二師伯端坐,身形如山般高大,投下的陰影把他籠罩。自己柔弱無比地仰臉抬頭,隻見頭頂的黑暗陰影中,一雙閃著寒光的眼睛,冷冷地地注視他。

左莫不禁打了個寒顫,強自拋掉胡思亂想,定了定心神,他推開門,鼓足勇氣走進去。

“坐。”二師伯沒有睜開眼睛,他和上次一樣,坐在蒲團上。陽光從草廬頂上的一處破洞上投下來,灑在他身上。

左莫看到二師伯麵前的蒲團,小心翼翼地坐下來,作出垂首恭聽的模樣。

“從今天起,我教導你。”辛岩師伯身形枯瘦,但閉目端坐在那,自有股重若千鈞的氣勢,壓得左莫幾乎喘不過氣。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落在左莫耳中,有如滾滾天雷。

“是。”左莫弱弱地應了聲。他到現在都不明白,師傅掌門他們為什麽突然想到把他丟到二師伯這。

“本門修劍,並不重體魄,但你天生體弱,先天不足,要先從體魄開始。”辛岩師伯沒有睜開眼睛,淡淡的語氣卻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宣布左莫悲慘生活的開始。

無空山山勢並不算險峻,但山路迂回曲折綿長,徒步的話,要走上將近三時辰。

無空劍門的外門弟子忽然發現,左莫師兄每天都會沿著山路,喘著粗氣,汗流浹背,上上下下。沒過幾天,左莫師兄背上還多了個背包,依然是上上下下,看著師兄艱難無比地在山道挪著步子,一些外門弟子想上前獻殷勤,卻被左莫師兄罵了個狗血淋頭。諸位外門弟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師兄喜歡自虐?

左莫每天連哭的心都有,哪有心情對其他人和顏悅色。

在山頂最高處,辛岩師伯迎風而立,遠遠俯瞰監督著他,他不敢有半點偷懶耍滑。

“這麽笨的辦法,你那廢物師伯居然會用這麽笨的辦法。”蒲妖幸災樂禍地喋喋不休。

左莫咬牙抬腿,他渾身汗水濕透,他的光腳踩在山路石階上,都會留下一個濕腳印。他沒理蒲妖,不是怕二師伯發現,而是沒有說話的力氣。現在想想東浮腳下那些煉體的腳夫們,他心中隻恨自己為啥沒去學煉體呢?他每一步,都是咬牙硬撐,若是中途停下來休息,那麽這趟就等於半跑了,而且將麵臨加倍的懲罰。

二師伯的眼神真是恐怖,隔那麽老遠,居然還能看得那麽真切。每每想及此,他心中無數次哀嚎,二師伯,您沒有那麽閑吧,天天守著咱這個小人物,多不劃算不是!

您不要打坐麽……您不要修劍麽……您不要煉器麽……

“要不要我教你一個煉體的法門?”蒲妖嘿嘿笑道:“說起煉體,魔才是祖宗。你們修者那些煉體的,全都是跟人家魔學的,偏偏學得又不像。嘖嘖,作為魔的資深盟友,我這有高深煉體傳承,包教包會,終身受益,絕無副作用……”

左莫懶得理他,他呲著牙,用盡全身力量,一步步向上挪。

蒲妖笑得更歡。

東峰山頂,小果看著蜿蜒山道中,左莫師兄一步步艱難無比地向上爬,心中充滿感動,握緊粉嫩小拳頭,蘋果臉上寫滿堅定。

師兄這麽厲害了,還這麽刻苦勤奮,小果也要好好努力!

她返身回去,決定今天的修煉加倍!

左莫若是知道小果的想法,一定會搶天悲呼:“哥是被逼的!”

事實上,他如今大腦一片空白,體力榨幹之後,人的反應和思維會變得相當遲鈍。爬山的後半期,全都是下意識的機械行為,連蒲妖說什麽,他都聽不清楚。

當他終於爬到山頂,二師伯一言不發,拎起他,飛到蘅芳院。

院內,一個大鐵鍋架著個大木桶,木桶裏麵盛滿漆黑的**,濃重藥味遠近可聞。許晴守在木桶旁,看到二師伯拎著左莫,連忙點著灶火。

辛岩師伯一言不發地隨手把左莫丟進木桶裏,便飄然離去。

撲通,左莫像一灘爛泥般,被準確丟進木桶。滾燙的藥水讓他瞳孔陡然睜圓,發出一聲銷魂的倒吸冷氣聲,守在一旁許晴先是小臉微紅,隨後同情無比地對左莫道:“師兄,今天藥液一共花去一顆三品晶石,院主說,記在賬上,讓你到時交齊。”

左莫表情猙獰地點頭——實在太燙了!

每天的藥液還要自己掏錢,這也太扣門了吧!這不是強迫自己欠賬麽?不過連續幾天下來,左莫也知道反抗沒有用,隻好咬牙認了。再加上這種藥液的效果也十分顯著,若沒有它,左莫肯定無法完成二師伯安排的訓練量,那勢必麵臨更加恐怖的懲罰。

有的時候,左莫都有種錯覺,其實二師伯和師傅是有勾當的……

許晴更加同情地提醒左莫:“師兄,我要加火了!”

不多時,殺豬般的慘叫在蘅芳院回蕩,在前院做事的女弟子們無不是同情地回頭望了一眼,彼此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感慨一句:“真可憐!”便又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泡完藥澡,左莫像夢遊般回到西風小院,一天的噩夢終於要結束了。

他很想倒頭就睡,全身骨頭就像要散架吧,但是他還是咬牙堅持到石室打坐。《胎息煉神》對身體的恢複沒有什麽出色的地方,但是對於養心寧神,效果極佳。

左莫很懷疑,若沒有《胎息煉神》,自己沒有累死,也先累瘋。

他入定得很快,時間亦過得飛快。他睜開眼睛,渾身依然酸痛,但是那種大腦一片空白的感覺卻沒有了,就好像身體重新被他控製。藥澡是師傅配的藥,據說越是累,藥力反而能更加滋潤肌體。

帶著幾分留戀卻又無奈地起身,他現在必須在太陽出來之前趕到望陽峰,遲到的話,自己會很慘的。此時外麵天色亦沒有亮,黑漆漆的一片,山路還透著寒氣。

頂著夜色,左莫飛快地朝望陽峰奔去,頭頂星辰頑皮地閃爍。

放風中狂奔的左莫現在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噩夢快點結束吧!他無比懷念以前種田煉丹的生活,就連在河中練劍,也遠比這要好過許多。他如今幾乎扳手指頭過日子,而最讓他感到絕望的是,臨走前師傅說的,在二師伯滿意之前……

二師伯滿意……

他有無數理由充分相信,在恐怖的二師伯眼中,眼下之是剛開始。

就在左莫過著悲慘無比的生活時,此時東浮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東浮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