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百年

大妄山的百靈菇名氣遠播,就連其他幾界都有所耳聞。石禦界含素曾去過的那個交易之城烏亭鎮中,便常會有人為了此物而駐守。更別說大妄山腳下也有一群靈藥販子等在那裏,一旦有人平安出來,少不得也要強買強賣,沒有放過之理。

隻是這東西雖多,卻威力巨大,每次捕捉的機會都是稍縱即逝。因此,能捉到的簡直幾百年都難有一次。就算有人捉到一顆,一出了大妄山走不了多久便可能會被候在那裏的靈藥販子給攔住。

他們都實力莫測,因此,會在市麵上流通的百靈菇簡直能炒到天價。

大妄山之險,她又怎會不知?

恒波道君將含素摟在懷裏,心如刀割、淚如泉湧。修道之人大多講究斷情絕愛,父子之間即便有天性所在,卻也往往親緣寡淡。更別提有人會為了“利”之一字,竟殺父弑母,以子為藥.......

他們夫妻二人雖疼愛這唯一的一個女兒,卻也隻是像天下間的普通父母一般。給予她應有的資源、給她適當的指導,大多情況下,卻還是均將精力放在自身的修行上麵,對她少有關注。

恒波道君泣如雨下,心中暗暗想到:我們夫妻二人甚至連這孩子結丹之時都沒有守在身邊,若不是她自己命大,如今早不知是何情形。自她築基之後便自離家,也不知在外受了多少苦楚。

因她修行太快,我和師兄竟每常猜想她的來曆。如今她竟為了我深入險地,這般情意若不是母女天性,怎有人能夠做到?!

越想越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愧對女兒。然而又覺得心中驕傲,一時難過一時得意的,摟著含素半天不出聲。

倒鬧得含素有些尷尬,她輕輕勸道:“娘,許是氣運好,我沒遇上什麽危險呢就得了這兩個。”

恒波道君哽咽著說到:“氣運好不好的是另一回事,不管有沒有得到東西。你為我深入險地,娘都又感動又難過。下次可不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啊。”

含素拍了拍她的背,“嗯,下次不會了。最近門派裏有什麽事麽?”

恒波道君得到女兒的安慰,漸漸止住了淚。忽然被她這麽問起,她立刻就精神了。

從含素肩膀上離開,雙手握住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麵盛滿笑意,“說起來,自你走後,玉衡師兄來找過你好幾次。每次看見我們都欲言又止的,跟娘說說,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

含素被她充滿八卦的眼神看得敗下陣來,“娘您說什麽呐,我和玉衡道君都沒說過幾句話,哪裏有什麽特別的。您一定是誤會了。”

恒波道君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瞥了她一眼,正欲開口,門外傳來執事弟子的通報聲,“道君,玉衡道君聽聞含素師祖回來,想上門相見......”

登時就樂了,朝含素會心一笑,對外說道:“請他進來吧。”

很快,便傳來玉衡道君刻意放重的腳步聲,繞過屏風,出現在了母女二人麵前。他見到含素,有些驚喜,欲上前一步又有些躊躇。兩隻手背在後麵,很快,拿出來一大堆的禮品。

“恒波師姐,我這裏有個不情之請。”將手上禮品一一疊好,雙手獻給恒波道君,一躬身,朗朗說道。

“你這是做什麽,況且,我哪裏擔得上你的師姐呢。”

恒波道君嘴上這麽說,卻有些洋洋得意得瞄著含素,心裏不知已想到哪裏去了。

“師姐莫怪,我,我......”玉衡道君待要出口,卻又有些遲疑,他的目光在含素身上遊移,又好像有些羞澀,臉上漸漸沁出胭脂色。倒讓他這個瑤華第一美綻放出別樣風華。

“玉衡師兄,有話不妨直說,不說怎麽知道有沒有機會呢.....”恒波道君帶著笑意拉著長音,成功地讓玉衡道君臉上紅暈遍布。

“我想收江師妹為徒學習丹藥之術!”一鼓作氣將策劃了不知多久的事情說出口,整個人反而輕鬆了一大塊。

“你,你說什麽!!!!”

這次反而換恒波道君傻眼了。含素雖沒出聲,卻也很是詫異得看著玉衡道君。

有了第一次,再開口顯然就不是那麽難了。

“江師妹的天資悟性極高,所以才能數次頓悟。我聽她講話,屢有茅塞頓開之感。她又身懷冰火雙靈根,既能煉丹,又能控製丹藥的火氣,使之提純凝萃,若是修習丹術,必能在這一方麵獲得非常大的成就。

雖然,我也知道江師妹如今雖修為尚有不及,但卻已然成就元嬰。況且以她的資質,他日修為必定不在我之下。我實在擔不起她叫一聲師傅。

但我難得見到如此好的煉丹苗子,剛好她又從未修習過這一門技藝。實在心癢難耐,衡不圖師傅之名,隻是不想看如此天才生生埋沒.......

還請師姐能夠成全!江師妹.....你意下如何?”

一席話說完,那母女都有些無語。一個元嬰想當另一個元嬰的師傅,這事非常少見,很容易被當做侮辱。若是在她未結嬰之前,倒還不嫌太晚。如今她已結嬰,且有沒有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師傅。

玉衡道君也知此事有些無禮了,隻是他先前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下手。而後自從與含素接觸過,便見獵心喜,簡直日思夜想均是此事。

他倒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隻是想把他一身丹術傳承下去,並看她發揚光大。若是他有個師傅就好了,他能假借師傅之名,替師收徒,這樣名義上是師妹,實際卻是由他來教授。

可惜他的丹術也是自己鑽研而得,他的授業恩師半點煉丹之術都不懂得,說什麽代師收徒實在可笑。

含素母女麵麵相覷,實在不知如何拒絕這個幾乎從沒提過要求的丹癡。

恒波道君咳了一下,正要出言拒絕,“我同意。”含素麵帶微笑地看著玉衡,開口答道。

“含素你....”恒波道君有些詫異,轉頭看向含素。

“剛好我對煉丹也有些興趣。隻是,可能不如師傅你想象得那麽聰穎,恐怕會讓你失望。”

得她同意,玉衡道君早已喜出望外,一股腦得將禮品塞給恒波道君,便要拉著含素出門,這就開始教學。

恒波道君雖有些失望,但玉衡道君的丹術確實非同小可,含素若能學到一些倒也是受用無窮。因此也沒有阻攔,這下可好。兩人很快就消失了蹤跡,偌大的洞府突然空下來,倒讓她有些不適應。

空蕩蕩的煉丹房內,隻有一個孤零零的蒲團。不久,進來一位女修,她熟練地給煉丹房布上陣法,隨後盤膝坐在蒲團上,掏出一個雪白可愛的小藥鼎,使其浮在身前。

這便是含素了,百年前她每日上半日與玉衡道君學習煉丹的一些知識,下半日則是實踐。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又遲疑又僵硬,浪費了許多的藥材,如今已能成功煉製多種丹藥。

一百年過去了,她已化神後期,玉衡道君卻總是是先她一步,保持著一點點師傅的尊嚴。

她的丹田之火乃是結丹之後便自生出的冰髓火。此火看上去是乳白色,外圍泛著幽蘭,看起來純潔無害。但實際上,這火卻比許多異火都要厲害的多,因為它便是傳說中的玄火。

玄火乃是百火之和,能表現出各種異火的性狀,同時又能將這百種異火合而為一,成為一種全新的、更加包容、更加淩厲、更加完美的一種火。

它既有著金烏火的至陽至剛、無堅不摧,卻又比它收發自如,同時還擁有太陰之火的柔和、延伸力強,它好似變化莫測卻又始終如一。

用這種火煉出的丹藥沒有至陽之火煉出的火氣,沒有燥氣。也沒有陰火煉出的陰氣、濕氣。所煉出的丹藥無一不是將藥效發揮到極致的作品。可以說,服用這種火煉製的丹藥,幾乎沒有丹毒、完全不需費心化解。

她熟練地召出那一小叢玄火,乳白色的火焰上,雪白的藥鼎滴溜溜轉著。很快,藥鼎不再是光滑一片,那上麵開始浮現出奇怪的花紋。

加熱藥鼎的同時,含素手指連彈,已將此次需要煉製的丹藥所需的靈草一一擺在麵前。她的神識控物之術在煉丹之時又是一個強大的助力,眼看藥鼎嗤嗤冒出白煙,她心念一動,擺在麵前的百種靈草先後依序進入了鼎中。

別看那鼎小小的,好像隻需一株靈草便能將它擠滿。隻見那先進去的靈草剛剛接觸到藥鼎冒出的白煙便不見其形,完全化成了一滴碧綠的藥液,直接落到了鼎中。

她全神貫注得引導著那百種靈草依序、按時,紛紛經過這種蛻變,淬煉成百滴藥液,將將蓋住藥鼎的底部。

藥鼎滴溜溜高速旋轉,乳白色的火焰在她的控製下仿佛有生命一般,持續而穩定的燃燒著、加熱著。很快,鼎中的百滴藥液在旋轉中完全混合到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開,均勻得混在一起,並隨著溫度漸漸升高而逐步凝合。

藥鼎一直沒有停止旋轉,火候卻時不時發生改變。這一切都取決於每種丹藥的藥性。

不知過了多久,鼎中藥液漸漸凝合,成為七顆渾圓雪白的丹藥!它們活潑得跳著,似乎想要一躍而出,若不是有蓋子蓋著,隻怕此刻早已衝上雲霄,再也捉不回。

含素明白,丹藥已成,是時候揭蓋子了。隻是即便到了這個階段,也絕不敢放鬆,她屏氣凝神,一套手決如行雲流水一般做下來,那活潑得七顆丹藥漸漸停止了掙紮,鼎中安靜了下來。

就在此時!她以神識將蓋子揭起,七顆丹藥卻如同蟄伏的神鳥一般,瞬間衝出。那蓋子快速地向丹藥飛去,盤旋一圈,再度將它拿在手中之時,裏麵已停留七顆雪白圓潤,又似乎有著金色雲紋的丹藥。

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早已充滿整間煉丹房。丹,成了。

含素這才綻開一個笑,將丹藥收起。藥鼎完成了它的使命,已乖乖地自己清洗好躺在一邊等著主人收起。

“姐姐,姐姐你好了麽?”一推開門,白胖可愛的小小女俠已迫不及待得守在外頭。“今天有個叔叔來找你了呢。”

“叔叔?”含素彎腰抱起小含真,將盛放著剛剛煉製好的丹藥的玉瓶放入她的手中。看著她笑彎的雙眼,忍不住親了她一口,“哪位叔叔啊?”

“是我.....”她回頭看去,不遠地方,他站在那裏,依然是一身風流,看起來驕傲又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