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萬劍界之人’。
此話甫一落入張岩耳中,無異於一聲驚雷,差點跳出來,拔劍相向。過了許久,他才狠狠揉了揉有點發痛的眉毛,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雪冷山把張岩一切的表情變化看在眼中,不禁在心中暗讚,這小子心性的確不賴啊。他似乎早料到張岩會如此問,又咂了幾口酒水,才徐徐說道:“剛才那金蓮是一件靈寶吧?”
張岩點頭道:“不錯。”
雪冷山頗為豔羨地歎了口氣,“這萬劍界以劍器為主,根本沒別的法寶,你這金蓮一出現,我自然知道,兄弟你必然不是本界之人。”
不等張岩開口,雪冷山接著說道:“當然,若擱在原本就生活在萬劍界的修士而言,他們的確不能從一件法寶上判斷你的身份,可是我不一樣啊……”
說到此,雪冷山英俊無鑄的臉上湧出一縷複雜之色,嘴角的一絲不羈也收斂起來,語調有些奇怪地說道:“我……也不是這萬劍界之人!”
其實這個答案隱約能猜到,可得到雪冷山的確認,依舊神情有些恍惚,張口問道:“你,也是荒古大陸之人?”
“荒古大陸……”
雪冷山喃喃自語,眼睛瞬間變亮,神色變得激動,他哈哈笑著,大口吞了幾口酒水,卻嗆得臉色發紅,沙啞著聲音說道:“不錯,我是荒古大陸之人,三百多年過去了,我可終於見到故土之人了,哈哈……”
雪冷山情緒有點失控,張岩靜靜地看著他,心裏卻波動不已。
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萬劍界,張岩一度找不到一丁點存在的意義,他本以為隻有自己和馬衝、柳諾萱三人誤打誤撞地進了萬劍界,卻根本未曾料到,在三百年前的時候,眼前的雪冷山已經來了……
見到同是荒古大陸之人的雪冷山,張岩心中的情緒複雜到了極致,幾乎是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不願想的畫麵,那些人、那些事,恩怨糾葛……
不覺間,張岩怔怔出神了許久,此時的他和雪冷山,神情倒頗為相似,怔然不語,惘然失神,彼此都沒打攪到對方,隻有青鳶花隨著清風輕撫,沙沙地搖曳著。
不知過了多久,雪冷山率先打破了沉默,喟然一歎,說道:“其實,我不叫鬼魘,也不叫雪冷山,在荒古大陸時,我叫南宇衝。既然來了萬劍界,兄弟你還稱我為雪冷山吧。對了,我是中土南氏族人,不知張兄弟你可曾聽過……”
張岩的目光變得清醒,聞言,搖搖頭,輕笑道:“我自小生活在北疆極北之地,對於中土可陌生的很。”他的確對中土很陌生,剛踏入中土不到幾個月,還沒來得及進入中土的錦繡腹地,便被千鏡城之下的一顆紅珠帶到了萬劍界,雪冷山所說的南氏家族他的確沒聽過。
雪冷山明顯有點失望,旋即收拾情緒,哈哈笑道:“罷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打探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呢?”
張岩一怔,問道:“真的回不去了?”
雪冷山也是一愣,反問道:“怎麽,難道你也聽說了些什麽?”
張岩正欲開口,卻神色一怔,陷入了思索之中,他突然想起,小美隻告訴自己簡短的一句‘以劍道破除屏障’!
這半年裏,他以為隻要勤修劍之一道,並且達到極高的水準,必然能離開萬劍界,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小美所謂的屏障究竟是什麽呢?
一瞬間,張岩甚至懷疑起自己所謂的想法,所有的付出,難道是自以為是,自相情願的……..
他的臉色不知覺間變得嚴峻異常,對於劍之一途堅定的信念產生了一絲動搖,若所有都是假的,修煉劍道又有什麽用?
雪冷山不知道張岩正自在內心苦苦掙紮,他見張岩半天不說話,以為張岩正自為不能離開萬劍界糾結,忍不住開口安慰道:“其實,在這三百年裏,我也明察暗訪,尋覓了許久,你別說,還真被我發現了一種辦法。”
說到此,雪冷山眉頭一皺,有點不確定道:“不過,這方法卻必須是擁有元嬰期以上修為,並且不單要懂得劍法,還必須對劍意有一定的掌握……”
雪冷山所說,恰和小美說的不謀而合,聽在張岩耳中,不禁身子一震,眼神瞬間變得深邃而銳利,散射出刺眼的亮光,內心裏,一個聲音在呐喊:沒錯!小美說的沒錯,看來還必須勤修劍之一道啊!
“雪道友,此方法是你從哪裏得來,又是聽何人說起?”張岩深吸一口氣,才平緩住內心的波動,緩緩開口。
雪冷山愕然地看了張岩少許,問道:“怎麽,兄弟你也聽說過此方法?”
張岩點頭。
雪冷山眼睛一亮,隨即露出追憶之色,說出一番讓張岩驚詫不已的話。
原來在三百年前,已經是元嬰初期的南宇衝在執行族中任務時,不慎跌入了空間裂縫之中,他本以為會死掉,卻不料竟離奇地來到了這個名為萬劍界的世界。經過半年的適應,他對萬劍界有了一定了解,為了找到一個棲身之地,他加入了瓊花劍府,由於作戰果敢剽悍,實力強勁,他受到了府主雲藏空的賞識,擔任瓊花劍府長老一職。就這樣,雪冷山在瓊花劍府一呆就是百年之久。
原本,若照這樣下去,已經身為瓊花劍府實權長老的雪冷山,是可以安心地享受瓊花劍府提供的優渥條件而不必擔憂其他的,可是,就在來到萬劍界百年之後的某個夜晚,他突然得知了一件隻有府主雲藏空才能知悉的機密要聞。
據說,雲藏空從炎火劍崖的一名長老手中得了一副地圖,一副關於極西之地森羅劍獄的地圖!
不錯,就是森羅劍獄!
但雪冷山卻不知道,這森羅劍獄到底是什麽地方,之前他可沒聽說過萬劍界有這麽個地方啊。在好奇心趨勢下,雪冷山細細打探起關於森羅劍獄的消息,這一打探,讓他發現一個欣喜若狂的信息,這森羅劍獄中,竟藏有能讓他離開萬劍界的東西!
離開萬劍界啊,雪冷山被封存百餘年的離去之心瞬間被釋放出來,甚至變本加厲,他竟冒著性命危險,盜走了雲藏空手中那份關於森羅劍獄的地圖!
而雪冷山原本以為,他隻要進入森羅劍獄,隻要拿著這份地圖,就可以找到他需要的東西,卻不料雲藏空發現地圖丟失之後,震怒到了極致,派出瓊花劍府所有劍修,隻為抓他雪冷山一人……
雪冷山不得不逃亡,根本不敢朝極西之地踏出一步,在暴怒的雲藏空麵前,在整個瓊花劍府的實力前,個人的實力是如此的渺小,雪冷山被三名元嬰階劍修聯袂追殺,差點就死在了逃亡路上。
幸好,他活了下來,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奇跡,但付出的帶價也是沉重之極的,他的修為幾乎完全被廢,並且再無法恢複如初了。修為近乎被廢,離去再也無望,雪冷山意誌消沉了幾十年,遇到了蔡容這個雋秀端莊的女子,繼而……和蔡容結婚,生了兩個孩子。
雪冷山花費了近乎一炷香的時間,近乎把來到萬劍界之後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了,聽在張岩耳中,驚奇之餘,心中不禁又升起一絲疑惑。
他不關心為什麽雪冷山無緣無故地離開了蔡容母子三人十幾年,而音訊全無,也懶得問雪冷山又是如何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一舉成為瓊花劍府一名實權長老的,他隻是想知道,森羅劍獄是什麽東西,為什麽雪冷山就確定,森羅劍獄中擁有能夠離開這個世界的東西?而那份地圖,現在是否還在他雪冷山手中呢?
森羅劍獄這個名字,在張岩未來萬劍界之前就已知曉,原本他以為,這萬劍界就是所謂的森羅劍獄呢,想不到,卻是極西之地的一處地方。
張岩可清洗地記得,在千鏡城湖心島之下的密室牆壁上鐫刻的那句話:‘森羅萬象世界,萬般煉獄之地,何至於鎖禁破天之劍魂?劍道,劍道,覆亡矣!’。難道,在極西的森羅劍獄裏,還掩埋著劍道滅亡的秘密?那為什麽在萬劍界劍道又是如此的鼎盛,根本就沒有其他職業的修士?
除了密室鐫刻的那段文字所記載的事情,張岩把自己的疑惑悉數問出來,雪冷山略一沉吟,隻是告訴張岩,在萬劍界,隻要修為達到元嬰期以上的劍修,幾乎全都知道森羅劍獄這個地方,而關於森羅劍獄到底擁有什麽驚人的秘密,卻無人知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通過森羅劍獄,可以抵達另外一個世界……
這不是傳聞,更不是荒誕不堪的傳說,萬劍界流傳甚廣,唯一被確定的消息,大抵隻此一條了。
所以,雪冷山言之鑿鑿地確定,森羅劍獄通往的另一個世界,必然就是荒古大陸。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說完,雪冷山沉默了,至於張岩想觀摩的那份地圖,在張岩帶著馬衝和雪氏兄妹準備離去的時候,才指出了地圖的下落。
那份地圖就在雪氏兄妹身上!
確切說,地圖已被雪冷山分成兩份,刺在了雪氏兄妹的脊背上……
雪冷山是個頗為奇怪的家夥,就在最後,他不顧蔡容的反對,毅然決定讓雪氏兄妹跟著張岩離開,而他則伴著蔡容,打算隱居於此,再不問世事。
離去的時候是在翌日清晨,雪冷山拍拍張岩的肩膀,笑道:“一切都告訴你了,地圖也給你了,連我的一對兒女都托付給你了,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張岩神色肅穆,輕輕點了點頭。
“好了,若真能離開的時候,記得來再看我最後一眼吧。”雪冷山哈哈一笑,擁著蔡容朝種滿青鳶花的山坡那頭走去。
那裏的青鳶花都是他種的,而他和蔡容的家,以後就在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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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張岩一直在咀嚼著昨日和雪冷山相談所得信息,神色平靜。離開萬劍界的曙光又增加了一分,讓他鬆了口氣,也更堅定了勤修劍道的決心。甚至,他此時恨不得把關於劍之一道的所有東西統統學會,好快快地前往森羅劍獄,離開萬劍界。
但張岩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實力未曾達到元嬰期之前,在自己所修的劍之一道未曾碰觸到劍意那道境界時,他根本不能去森羅劍獄。
雪冷山嚴肅之極的態度已告訴他,莽撞地進入森羅劍獄,隻有死路一條,千百年來,還沒聽有哪個元嬰期以下的劍修,有成功進去過森羅劍獄的,那些沒進去的,自然隻有一條路,死亡!
這件事,急不得。
張岩在心中暗自告誡自己。
帶著馬衝和雪氏姐弟趕回梁月郡稍作休整,張岩和馬衝細細商談了一上午,最終決定,離開梁月郡,前往明軒劍府的所在地,萬淵城!
為了能讓自己的修劍水準更快提升,萬淵城這樣的大城市才是更好的選擇,那裏擁有更高階的劍訣,更濃鬱的修劍之風,更強大的劍修……當然,還有更多可以偷師的機會。對於張岩來說,拜師學藝這件事是絕不可能呢,浪費時間不說,還有可能暴露自己許多的秘密,所以,他做了一個頗為無奈,並且有點小小無恥的決定,隻要進了萬淵城,哪怕使出卑鄙之極的伎倆,也要搜刮出一大堆極品劍訣,當然,若能混入明軒劍府偷師,那就更好了,不是麽……
在張岩和馬衝正打算叫上雪氏兄妹離去的時候,雪柔神色一怔,明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張前輩,那個……我……我想去明軒劍器行和親管事辭行,你看可以麽?”
張岩笑笑,爽快同意,並且親自陪這小妮子一起去了趟。雪氏兄妹跟隨他一起上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更何況他還承了雪冷山一份天大的人情,對於此等小事,他沒理由不答應,哪怕他心裏對見秦遠有一定的排斥。前日,秦遠可是攔著自己,以炎火劍崖發下詔令這個名義,救了雲耀三人的性命。
對於此,張岩心中總歸是不舒服的,但見到秦遠,看著這家夥熱情之極的模樣,張岩在心裏一歎,沒多說什麽。
秦遠對於雪柔的辭行一點都不驚訝,甚至巴不得雪柔早早和明軒劍器行脫離關係,前日在擂台上,雲藏空親自開口,要把雪氏兄妹帶走,結果卻被張岩以武力強自攔下,更是差點把雲耀三人給殺了,雖說他秦遠無奈之下救下了雲耀三人性命,但從雲耀離去時的模樣來看,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在此情形下,雪柔若還留在明軒劍器行,那無異埋了顆隨時可能炸掉的炸彈。
所以,對之雪柔的離去,秦遠故作挽留之後,痛快答應,甚至還送給雪柔一筆不菲的靈石財物。而當秦遠得知張岩此行要去明軒劍府所在地萬淵城時,更是從懷中拿出一枚古樸雋永的令牌,遞給張岩,笑眯眯說道:“這是我明軒劍府的令牌,去了萬淵城,隻要拿著他,就表明道友乃是我明軒劍府的貴賓,想必會減掉道友許多麻煩的。”
如此東西,怎能不要?張岩略一沉吟,便接過手,放眼前一看,令牌上寫著“明軒劍令”四個龍飛鳳舞的篆字,於是笑道:“那就多謝秦道友好意了。”
秦遠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舉手之勞罷了。”
萬淵城在梁月郡的西北方向,兩城之間差不多擱著七八個城市,若走大路,自梁月郡出發到萬淵城足有萬裏之遙。至於說走,而不是飛行,卻是因為,城與城之間,除了一條比較安全的大路之外,其他一切全部都是未知的森林和山巒之地,其間遊弋四伏著不知名的恐怖凶獸,若是飛遁於空,可以毫不懷疑地說,必然會成為凶獸最顯眼的攻擊對象。
其實走大路也不比飛行慢,路上有專拱人乘坐的飛火獸,四蹄如飛,速度快捷異常,兼之平穩牢靠,還能免去不少路途奔波之苦,乃是在各大城市之間奔馳的最常見的交通工具,深得人們青睞。
但在離開梁月郡的時候,張岩並沒有選擇這種方式,而是采納了馬衝的意見,決定自山林荒野之間,奔行至萬淵城。
這也算迫不得已的決定了,在前日時斬殺了雲藏空的一縷神魄,昨日時,他的得力手下鬼叱便奔襲而來,這不得不讓張岩提高警惕。瓊花劍府的實力很恐怖,既然已經徹底得罪了它,還是改變一下前行路線比較安全。
荒野山林裏四伏著凶獸和危險,但對於此時一心修煉劍道的張岩來說,反而成了一個試煉之地。恰可以借助此次前行,借助這些凶獸的皮骨,好好淬打一番劍技。當然,張岩並沒有輕視那些隱沒於山巒叢林之中的凶獸,該逃跑的時候,還是必須逃跑的。
總而言之,隻要小心前行,張岩有信心趟過這一條危險無處不在的荒野之路。甚至,他已經在期待,走過這條路,抵達萬淵城的時候,自己的修為是否能更進一層呢?
暮色中,張岩一行五人踩著夕陽碎裂一地的斑駁光影,悄然踏入了一處叢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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