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白虹宗那寫高高在上的老家夥而言,雖然不知道齊景春是誰,但並不妨礙他們找到他。當然,派一個長老去就足夠了,見一個小家族的子弟,不值得白虹宗勞師動眾。吳蒼邪出現在齊氏家族並不奇怪。
寒暄過後,張岩在左邊一位置坐下後,便斂容垂目,宛如老僧入定般,淡然不語。
吳蒼邪麵色依舊肅穆,目光卻牢牢地盯著張岩身上,在張岩甫進入廳中時,他甚至有些疑惑,這麽個年輕的小家夥怎麽會和白狼峽穀的事情有關呢?他毫不猶豫甚至是肆無忌憚地放出神識查探張岩的修為,但讓他愕然的是,他竟然看不出張岩的實力,神識甫一落在張岩身上,宛如撞在一層堅韌的牆壁上,瞬間被彈射回來。
這怎麽可能!?難道他竟然和自己一樣,是金丹後期的修士?
這個猜測讓吳蒼邪心思一沉,麵色未變,心中所持的態度已發生了轉折,即使對張岩淡然不語的神情不滿,他也不敢發作。
若猜測屬實,他吳蒼邪和張岩就是同階的修士,不存在任何身份上的優越感。但他吳蒼邪畢竟是白虹宗的長老,張岩不開口說話,吳蒼邪不可能紆尊降貴地先開口。
所以,此時正廳上氣氛頗有點壓抑。齊氏族長齊萬北和自己的兒子齊景春對視一眼,也很聰明地閉嘴不語了。
齊萬北模樣像個大腹便便的商賈,但作為一族之長,又豈能沒有一絲眼力和心機?他從兒子口中便把關於張岩所有的事情了解了一遍,此時又見到原本有點驕傲的吳蒼邪不曾在張岩麵前拿捏架子,便已經知道,二人的事情,不是他一個小家族能摻和的。不能摻和,閉嘴不語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吳蒼邪終究開口了,他不願在一個小家族內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一開口,便簡單直接地直奔主題,說道,“張道友,白狼峽穀之事可否給我白虹宗一個交代?”
“那兩名金丹修士的確是被妖獸所殺,這便是我的交代了。”張岩斂容垂目依舊,聲音不含帶一絲感情。
吳蒼邪臉色一沉,說道,“可據吳某所知,張道友當日可是也在場,怎麽妖獸殺了我兩位師弟,卻放過了你?”
張岩默然少許,絲毫不理會吳蒼邪言辭中的懷疑苛責之意,輕聲道,“我救了你們白虹宗門下五名弟子,殺了兩頭六級大妖,我應該有能力不被妖獸所殺吧?”
殺了兩頭大妖?吳蒼邪一怔,他終究隱約察覺出張岩的修為,但這個答案絲毫不能讓他滿意,遂再次說道,“好,此事暫且放一邊,那吳某倒要問問,張道友你為什麽會跑到我白虹宗的地盤上撒野?”
“你是說白狼峽穀中的跳鬼澗?”
“不錯。”
張岩輕聲一笑,神情變得耐人尋味,看著吳蒼邪焦黃的臉,悠悠說道,“既然吳道友這麽說了,張某自不好意思再隱瞞……”
你從進屋到現在,哪裏有不好意思過?以吳蒼邪的涵養,聽到這句話也氣得差點笑出來。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聽著張岩的解釋。
吳蒼邪的小心思張岩不知道,也不屑去猜測,他自顧自說道:“去白狼峽穀是為了搜集妖獸皮毛,跑去跳鬼澗也可以說是無意之舉。事前,我可並不知道跳鬼澗是你家白虹宗開的。”
不理會張岩口吻中的揶揄,吳蒼邪伸手指向立在一旁的齊景春,沉聲道,“他和你一起去的,他怎麽可能不告訴你那是我白虹宗的勢力範圍?”
張岩突然立起身子,朝吳蒼邪淡淡一笑,便朝廳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明天是我家皮貨行開張的日子,既然所售的皮貨是從你白虹宗的地盤所得,那我就向吳道友透個底兒,有個叫白惜之的老妖怪跟我說,跳鬼澗可不是你白虹宗的地盤啊……”
張岩的話說完,人已經消失在廳外,留下一臉怔然沉思的吳蒼邪和麵麵相覷的齊氏父子。
……
翌日,寒樓城的風雪罕見的遽然不見,三月不見的太陽像個小媳婦似的,羞澀惶恐地露出半個臉來。一時寒樓城這個由冰雪堆砌而出的水晶之城,彌漫在淡淡的金輝中。
晴空不曾有萬裏之遙,天際仍有薄薄鉛雲,但這已經是一個讓人欣喜的好天氣,寒樓城居民無論老少,都眯縫著被陽光嗬護的雙眼,喜滋滋地出門遊樂。車馬攘攘,人流如織,四處歡聲一片,熱鬧之極。
寒樓城中心街道,有一家張氏皮貨行於今日開張了。
鞭炮隆響。
彩花濺飛。
張永泰滿臉紅光,在妻子劉芸芝欣喜的眼神中,在齊景春和韓彬的叫嚷鼓噪中,伸手摘下橫匾上的大紅綢布,露出張氏皮貨行五個鍍金大字,字體龍飛鳳舞,意蘊十足,就是名字有點俗氣,不過這並不妨礙張永泰夫婦的喜悅。
人們很好奇,紛紛駐足旁觀,因為這家店鋪外邊居然排了一長溜的華美馬車,一直綿延到十字路口最那頭,平時於寒樓城中不多見的巨商富賈紛至遝來,滿含笑意,手持禮金,恭敬之極地步入這家店鋪,看其神態,似乎能進入這家店鋪很讓他們自豪一樣。
這家店鋪是寒樓城中哪個威風人開的呀?怎麽這麽多寒樓城名人兒都到場了?人們很好奇,所以來此旁觀的愈來愈多了,把張氏皮貨行四周道路圍了個水泄不通,擠擠嚷嚷的,好不熱鬧。
張氏皮貨行的店鋪很寬敞,有三層之高,但此時裏邊已經塞滿了人,外邊的人根本就進不去。
裏邊的人自然是一些寒樓城中很有身份地位的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隻能停滯徘徊在一層大廳之內,雖然有店主張永泰夫婦親自陪同,雖然他們的臉色依舊含蓄微笑有加,但他們的眼光、耳朵,卻齊齊聚集在二層的樓梯口之上。
這時,有一名英俊不凡的青年來到了張永泰身邊,他甫一出現,引得大廳內的人群一陣陣躁動。
“這……這是白虹宗的仙長?”
“不會錯了,我認識他老人家,他是羅湛,羅仙長,有一年他老人家曾經……”
“啊,羅湛仙長身後還有幾位仙長呢!”
“乖乖不得了啊,這家店鋪的主人果然是手眼通天之輩。”
……
不錯,這青年就是羅湛,他聽說張岩家的店鋪開張,特地從白虹趕來,同來的還有那日在白狼峽穀中共同患難的三名弟子,兩男一女,女的自然是那個有一雙狡黠大眼睛的調皮姑娘了,她叫寧小薇,很好聽的名字。
他四人身著白虹宗弟子服,一個個光彩照人,器宇不凡,在一層大廳中顯得有點鶴立雞群了。
在得知張永泰夫婦是張岩的二叔二嬸之後,羅湛臉上笑容陡升,熱情絮叨了一番,便帶著師弟妹們上了二層樓。
二層的空間雖不像一層那麽大,但也足夠容納下百人。此時二層內約莫有五六十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議論。
他們幾乎清一色的修士,修為境界從開光期到金丹期不等,張岩和齊景春之父齊萬北立在一起小聲寒暄。他二人身邊是嬌弱秀美的齊景甜,景甜姑娘羞澀地低著螓首,晶瑩的小耳朵卻豎起來在聽父親和張岩說話。
“賢侄,這二樓大部分是我齊氏的族人,他們是過來捧場的,你不用費心照顧他們。至於在一層逗留的那些一身銅臭的商販子,他們是替我齊氏打理商鋪的俗人,能來此是他們的福氣,咱們可不用跟他們這些俗人客氣,哈哈。”齊萬北腆著大肚子,樂嗬嗬地說道,眼睛眯著了一條線。剛才和張岩寒暄時,張岩硬是要稱他為伯父,他哪裏有不高興的?
張岩微笑不語,今日齊萬北花費大力氣,把自己家族的人脈都發動,來給張永泰夫婦店鋪捧場,他看在眼中,心中輕歎齊萬北的手腕了得。
很明顯,齊萬北有拉攏自己的意思,借此機會向自己示好,不讓人嫌,反而送給自己一個人情,張岩又怎麽會無動於衷呢?按理說,他既然和齊景春同輩而交,稱呼齊萬北伯父自然是常理,但修士卻又不一樣了,身份和稱呼是依據實力劃分的,張岩的修為和齊萬北一樣是金丹初期,但齊萬北看不出張岩的實力啊,他以為張岩是比他高了一階甚至不止是一階的修士。張岩稱他為伯父,他覺得今天的所作所為很值,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預估。而張岩皆一個稱呼順水推舟把人情還了,也不虧。
兩人各有各的心思和收獲,此時在一起聊天顯得很是親昵。
張岩在笑,心思卻有點恍惚。
不知不覺間,自己也學會了劈裏啪啦地敲打著算盤去笑臉迎人了……
修真界果然是個大染缸,在不知覺中影響改變著一個人,但隻要守護一顆堅忍卓絕的道心,必定不會迷失在天道掙紮中吧?
不會!
張岩對自己的內心承諾。
張岩不知道,這一刻的心靈蛻變,讓他的靈魂修為又高出了一大截,氣質在不自覺中變得更加鋒芒內斂…….
(副本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