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虹現在比誰都虛。
她額頭、後背上都是冷汗，這種完全不知道要怎麽應對的慌亂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可如今在這裏她又感到了久違的六神無主和無助。
見於小魚盯著自己，宋明虹深深吸了一口氣，唇角微動本來還想辯解幾句的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現在說什麽能有用呢？
沒有！
真相大白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宋明虹心裏那根繃了多年的弦此際終是斷了。
這種細小表情變化被於小魚悉數捕捉在了眼裏，她緩緩移開目光望向納晟源。
“花枝帶沙定回來還得花點時間，咱們也不能一直幹等著，不如分開問吧？”
“好。”
納晟源輕聲應了一句。
這種問案方式當初在三王府時於小魚就曾用過，當時效果極好，那些個侍衛下人們就差把他們的祖宗八代都交代出來了。
好在悅來客棧房間多，這邊的人手也夠用。
沒多久宋明虹一幹人便都被單獨帶去了房中。
於小魚、納晟源負責詢問吳姝，木知和平沐詢問宋明虹，張弛負責詢問沙永元……
陳守澤為了避嫌並沒有參與到問案之中，他微微沉吟後幹脆一轉身進了於小魚和納晟源所在的那間屋。
有些事以其聽宋明虹百般狡辯，倒不如聽吳姝說來的直接明白。
進了屋，於小魚對吳姝做了個請的手勢。
“沙夫人還是坐下來說吧，剛才你要告的那幾樣我都聽清楚了，咱們一件件講不著急。”
“謝謝王妃。”
吳姝完全沒想到於小魚對自己會如此客氣，急忙躬身道謝。
此時她雖然還是滿臉死氣，但舉止間有禮有節，話語也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哪裏會是什麽腦子不清楚的人？
坐定後吳姝竟是先望向了滿臉沉痛的陳守澤。
“縣令大人確定要聽民婦接下來說的話麽？民婦這回可是連大人都一並告了。”
陳守澤微愣，隨即苦笑道。
“嗬，你想說什麽直說便是，不必介意我在這裏，我就旁聽一下不插嘴。至於你告我的事，我也認！是我沒管好阿虹，才會讓她在外麵搞出了不少事，我該受責罰的我絕不會逃避。”
“陳大人倒是有擔當！”
吳姝語氣譏諷的說道，隨即又補了一句。
“但民婦所說的家眷指的可不止宋明虹，還有那董豔玲也沒少為非作歹。”
“你隻管說便是。”
陳守澤眼皮子微跳了兩下，卻還是沉聲應道。
此刻他滿心複雜，先是知道了文華月的死極有可能是一場誤會，懊惱、悲傷和後悔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撕裂，但他還是強忍住了。
接著他又知道了自己多年的寵愛都喂了狗。
宋明虹從未對他真心相待過，還和沙定攪在了一起，而自己寵了多年的董豔玲竟然是那兩人的女兒……
每每想到這個，陳守澤都恨不得一把將宋明虹掐死。
納晟源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才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既然陳大人讓你說，你說便是。有本王在這裏，自然會替你做主，你不必避諱他在場。”
“是，五王爺。”
吳姝點頭，斟酌了一下用語才再次開口道。
“沙家並非如同表麵上那般風光霽月，自打沙老爺子過世後，沙家就已是千倉百孔、腐朽不堪了，隻可惜民婦是嫁進沙家之後才知曉的這些事。一開始民婦遇上的都是後宅的那些破事，也還能應對得過來，可直到有一次民婦發現了沙定和宋明虹在私下往來……”
說到這裏吳姝頓住了，目光再次望向陳守澤。
“那次民婦將他二人堵在了屋中，那時宋明虹還是董家婦，她的相公也還未死。”
“同有夫之婦廝混……”
是不大妥當！
納晟源硬生生將後半句給咽了回去。
平夏律例說的很清楚，男子成親之後不管是涉足風月地，還是納小妾、養外室都不算違法，但和有夫之婦暗度陳倉卻是觸犯了律例，按律需要問罪。
可那時候和宋明虹有關係的不止沙定，還有陳守澤。
按著時間推算，兩人應該是前後腳和宋明虹廝混在一起的，要是按這個由頭問了沙定的罪，那陳老頭約莫也跑不掉。
所以納晟源並沒繼續說下去。
他的私心於小魚自然也明白，她食指搓著拇指想了想才開口道。
“可你是怎麽肯定了董豔玲就是沙定的女兒，而不是陳大人的？就算宋明虹後來三番兩次的從沙定這裏劃拉過銀兩，也不能證明什麽。”
“民婦是過來人，自然會推算日子。”
吳姝臉上浮起一抹譏諷。
“當時小兒尚在年幼，遇上那樣的事民婦又怎會不鬧？所以日子記得十分清楚，不久後宋明虹便有了身孕，孩子不是沙定的又能是誰的？至於陳大人……嗬，陳大人應該排在後麵才對。”
說到這裏吳姝眼中的譏諷更濃。
“陳大人，宋明虹可是曾同你說過董豔玲乃是不足月便生產的嬰孩？她若想移花接木，便隻有這一個法子，這種借口後院之中並不少見。”
“她，是說過。”
陳守澤感覺像是吞了隻活蒼蠅一般，心口梗得難受。
吳姝這才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按理說宋明虹帶著董豔玲跟了大人，應該和我們也沒什麽交集了，偏偏沙定放不下她這一頭，兩人這些年就沒斷過往來。至於小兒同董豔玲的事……民婦心裏記恨沙定和宋明虹的關係，自然不會同意這樁親事，可架不住沙定拿小兒前程要挾，所以隻能咬牙點了頭，卻沒想到因此惹來了天大的禍端。”
“沙夫人，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沙永雲的身份你還要再瞞著麽？”
於小魚插話問道。
吳姝神色一僵，隨即又笑了起來。
“對，倒是民婦愚昧了，這種事又怎能瞞過王妃的眼睛呢？小兒本不是沙定之子，乃是民婦弟妹所出，要不民婦也不會告吳元龍袖手旁觀。民婦嫁給沙定之後，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卻因動氣小產了，當時正巧娘家弟妹也有了身孕，生產後便將孩子抱給了民婦，這事其實沙定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曆來不喜小兒。”
幾句話吳姝就把沙永雲的來曆說清楚了。
於小魚恍然大悟。
“難怪他要你把沙永元當成親生的，但這著實算不上混淆嫡親血脈。而且就算沙永雲沒出事，沙家家產也和他沒什麽關係。倒是沙永雲如果能順利將董豔玲娶進門，就能成全了沙定和宋明虹的心事，將自己的女兒帶在身邊看顧著……隻可惜，他們最終棋差一著。”
“五王妃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