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謹言抬眼看著七曜,眉眼之間全是平靜。
“國師大人同我爹相熟許久,也時常來太傅府做客,應當也聽過我爹說過我的一些事情。我記得小時我有過一個布娃娃,可有一天它卻被一個卑賤的人抱過、摸過了,從此我便沒再碰過那娃娃一下。我說這件事給國師大人聽,隻是想同大人說很多東西是唯一的,是無可替換的。”
說到這裏沈謹言深深吸了一口氣。
“國師和太妃之間的情分我也有所聽聞,但那終究隻是你們的情分,同我有什麽關係呢?我生來便是涼薄之人,現在能做出這個決定也並非偶然為之,還請國師不要攔我,也請你不要隨便再猜測了,沒用的。”
“本座現在便叫她出來。”
七曜聞言什麽都沒多說,隻是朝著一旁的大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立即進入了後殿。
太妃在華羽宮的住處離著前殿並不遠。
很快,便見她臉色慘白地匆匆由後殿行出……
一雙眼睛隻是直勾勾落定在了沈謹言的身上。
她臉色發白,嘴唇微微有些青紫之色,整個身子竟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愣愣看了沈謹言半晌,太妃才一步步走向她……
行走之間竟是跌跌撞撞的,幾次都差點摔倒。
“阿,阿言?你是我的阿言麽?”
太妃的聲音早已顫抖不已,眸子裏也盈滿了晶瑩。
沈謹言抬眼看著她,神色無比平靜。
“我名為沈謹言,小名也叫阿言!”
“阿言……”
聽到沈謹言這變相承認了身份的話後,太妃這一聲阿言喊得那叫一個百轉千回、斷氣回腸!
於小魚閉眼再睜眼。
不由想起了當初在南越的那一幕。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太妃和沈謹言相認的這一天,更沒想過兩人見麵既是別離。
太妃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曾經她身居高位、重權在握,可心裏念著的終究隻是這個一出麵就被人抱走了的小女兒。
哪怕她做下了許多不容於世的事,可她作為一個母親……
她應該是稱職的!
至少她對這一雙兒女的心是真摯且不容懷疑的。
於小魚不由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許多事,那世界裏有多少父母是天生就不配做父母的?
他們的孩子無以為家。
而就算有家的,那些父母也如同死了一般,不是暴力相對便是冷言冷語……
詐屍一般的放養著他們的下一代。
想到那些人,再看看眼前的太妃,於小魚內心也不由有了一種深深的感觸。
可沈謹言臉上依舊毫無任何神情變化。
她輕輕摸著自己的心口處,沒等太妃靠太近她便再次出聲說道。
“還請太妃止步!過往之事皆是上一代的恩怨,同我並無多少幹係。能將太妃請到此地,不過是小魚說了,我最後一程還需得讓你親自送上一送,避免你將來留下遺憾,也不枉你生了我這一場!但你我之間毫無情分可言,我對你並沒有任何記憶。”
沈謹言的話如同利刃一般,直插太妃心髒。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眼底晶瑩再也控製不住地流淌了出來……
“阿言,你在說什麽?喚我來這裏,是為了送你,最後一程?”
太妃聲音顫抖的越發厲害了起來。
於小魚輕輕歎息一聲,緩步上前扶住了沈謹言。
“如果實在不願意相認你又何必把她喊出來,既然人已經出來了,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和她說會兒話?謹言,我作為一個局外人和旁觀者,隻能不偏不倚地說一句,太妃也許對不起南越國的所有人,但她從沒有對不起你半點。”
見沈謹言還想說話,於小魚又繼續說道。
“你說的沒錯,當年那些事隻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能累及你們下一代。可你知道嘛,從你出生開始,你就被藍安和從宮中抱走了,太妃那時身受挾持就算想保護你她也無能為力。至於後來的那些事,我之前也都和你說過一些,她幾乎竭盡全力的找了你許多年,直到這次回來之前她都沒放棄。”
“我懂。”
沈謹言的聲音異常的低。
於小魚卻感覺到了她那隻被自己握住的手也在輕輕顫抖。
當即就明白了過來沈謹言為什麽會這樣。
有些事不是她不想。
有些話也不是她不說!
而是一旦說了那些滿是牽掛的話後,隻怕太妃根本就承受不住後麵會發生的事。
血濃於水、愛重於山!
現在隻有不相認才是最大的情。
莫名的於小魚眼裏湧起了一陣熱氣,她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一直以來你什麽事都在為別人考慮,哪怕到了現在你也還是這樣。沈謹言,你就不能服軟一次麽?見血封喉是什麽毒我雖然不知道,但衛可興許真能救了你,你何必又要同所有人倔著呢?你想過沒有,如果洛璃有一天醒過來,可這世上卻沒了你,他又該怎麽獨活?”
沈謹言緊抿雙唇不說話。
於小魚繼續說了下去。
“我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邵芬和鄒治的事情,你想把他們兩人的遺憾再來上一次嗎?你就和我說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於小魚很少用這樣的口氣和人說話。
沈謹言終於側目望向了她,嘴角微微勾起,一字一句地說道。
“見血封喉和斷腸草之毒可以相生相克,我兩種都用了,所以我現在暫時還不會有事。但是一旦我身上流了血,這種相生平衡就會被打破,幾個呼吸之間便會斃命,這種毒衛姑娘可能解?”
“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於小魚臉上浮起一抹焦急,不由望向了一旁的七曜。
“國師我問出來了,是見血封喉和斷腸草,我……”
“小魚,晚了!”
沒等於小魚把話說完就聽到身旁的沈謹言低低說了這麽一句。
於小魚猛然回頭……
卻見從沈謹言的鼻端流淌出了一抹刺目鮮紅!
於小魚心裏當即咯噔一下,連想都沒想就急忙快速在沈謹言身上連點數下。
可正如沈謹言所說的那般……
兩種毒素平衡一旦被打破根本就是無解之局。
事情快的幾乎讓人完全反應不過來,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於小魚眼睜睜看著沈謹言仰天倒了下去……
“阿言!”
華羽宮中全是太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七曜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直接伸出手對於小魚喊了一嗓子。
“幻海先天珠!趕緊塞到她嘴裏!”
於小魚急忙掏出珠子捏開沈謹言的嘴巴,將東西強塞了進去……
一切仿若都定格在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