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之默默站在葉十三身側。
直到於小魚一幹人的背影都徹底消失在視野裏之後,他才斟酌著開了口。
“請問,這位繡衣使裏有史以來最雪白無暇的繡衣大人,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不然呢?莫非你還想宵個夜?”
葉十三沒好氣地回道,折身就走……
可剛走沒兩步,他就身子一僵站在了原地,滿臉古怪地回頭看著蕭之。
“好像……我,忘了問他們那宅子到底在哪裏?”
“雪白無暇的繡衣大人,我知道宅子所在。”
蕭之眨巴眨巴眼睛恭敬地答道。
葉十三簡直要瘋。
“你能不能別提那茬了?我本來就幹淨,幹淨的不得了!哼!”
“……”
見葉十三怒氣衝衝地又往前走去,蕭之這才咧嘴笑了。
那本該是憨厚的麵容上竟閃過了一抹促狹。
另一邊,因為帶著昏迷不醒的太妃,眾人走的並不快。
衛可也趁著這個時間空檔,將她在平夏所辦之事都告訴了於小魚。
“我回去沒幾日後,宮中就傳出了殷皇後身染惡疾的消息,也不知道那皇帝是怎麽想的,一開始竟還想把消息給捂下來。要知道殷瑤裝的不是什麽小病,那可是虜瘡的症狀,一般人見到這個誰不躲得遠遠的?可他偏不!我去之時,他竟然就守在殷瑤的院內。”
“興許他對她是真心的。”
於小魚想了想才認真的說道。
就她現在看見的來說,納晟家的幾個男人,個個都是癡情種。
不管是疼媳婦兒疼到了心坎裏的七王爺,還是求而不得、身受情傷的三王爺,又或者是自家這個時不時就不做人的五王爺,他們都有種共性。
便是對感情極為執著。
作為兄長的納晟泉恐怕也一樣吧?
要不,堂堂一國之帝怎麽可能會為了留住個舊臣血脈就把人家孫女直接封了後?
借口很爛!
心,卻很真!
衛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可不就是?當時那院裏連宮人都沒剩幾個,可他還癡癡傻傻地守在那裏,跟天塌了似的。唉,其實這事本來我當場就後悔了的,偏偏殷瑤自己要堅持,所以後來……”
衛可忽然聲音低沉了下去。
“反正啊當時就很慘,後來殷瑤總算斷了氣,可納晟泉卻堅持著要把她葬進皇陵。你也知道,得虜瘡死的人怎麽可能進皇陵,那不是鐵了心要逼著他家老祖宗集體從棺材裏跳出來嗎?滿朝文武也因為這個和他足足僵持了兩日,我都擔心殷瑤會在宮中醒來……”
“後來呢?”
聽到這裏,於小魚也來了些興趣。
一旁的納晟源卻隻是默默聽著,眼中神情有些複雜。
所愛之人死在眼前,可不就是天塌地陷?
衛可默了黙又才繼續說道。
“關鍵時刻幸好七曜國師出麵了,也不知道他對納晟泉說了什麽,反正當夜他總算是同意將殷瑤屍體送出了宮,我也才能趁機將她帶離。唉,這種事以後再也別幹了,太傷人了!別說他們難受,我在旁邊都覺得心裏堵得慌。”
“那阮貴妃呢?”
納晟源忽然輕聲問道。
小蘿莉撇撇嘴。
“可就別提那位了,本來說好她們要一起的,可我去之前她的病就已經無藥自愈了。後來我見過她一次,她說她很害怕,害怕我給的東西會危及性命,所以她還是選擇留在了宮中。”
說到這裏,衛可仿若不經意一般瞥了前方抱著太妃的阮元背影一眼。
“我是沒瞧出她害怕的模樣,反倒是透著幾分歡喜。不過想想也是,後宮也就那麽些人,一旦殷瑤讓出了位置,那後位早晚可不得落在她手裏?所以啊,這事是我有生以來幹得最後悔的事,沒有之一。”
“嗯。”
於小魚輕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讚同還是表示反對。
但她馬上又補了一句。
“你也不用太難受,其實這種事本來就是他們各自的選擇,別人根本插手不進去的。如果納晟泉是真愛殷瑤,他早晚會去邊關找她。”
“皇兄不會去。”
納晟源搖了搖頭,聲音更為低沉。
“阮貴妃隻怕早就把真相告訴了他,你們做的這些事根本瞞不住他眼睛,要不最後國師也不會出麵。之所以願意睜隻眼閉隻眼放皇嫂走,是他故意的。”
“故意的?”
衛可有些愕然。
納晟源卻是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宮中不比外麵,身為帝王也不能像我們幾個這般隨意,他的人他的心不止屬於他自己,還屬於整個平夏王朝。從小皇兄就比我們更有犧牲精神,他一直都懂得將所愛之人留在身邊並非好事,所以他才會放手!他難受不是因為皇嫂死了或走了,而是他的心,從此冷了。”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以後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帝王,可他會比以前更寂寞。”
於小魚悠悠說道。
納晟源側目看著她,眼中有著一抹不讚同。
“你們不該偏幫皇嫂!我真害怕以後他會變成一個冷心冷肺的帝王。”
“放心,納晟泉可是一代明君。”
於小魚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心裏其實也挺不好受。
這事,要是不幫殷瑤,那麽這個心懷天下隻想馳騁沙場的奇女子便會枯萎在深宮後院。
可幫了她……
一代帝王卻要從此孤寂終老。
於小魚想想都覺得自己和衛可好像確實在造孽。
她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雙手一攤說道。
“算了,這事以後咱們別再提了啊,反正這送命題咱們做都做完了,現在再來複盤也沒什麽實際意義,倒不如放下一切朝前看。萬一將來還有點什麽峰回路轉的意外呢?咱們眼下還是把手上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嗬,嗬嗬……”
衛可怪異的笑了兩聲,目光看看納晟源又望了望前方那一言不發的清冷身姿。
很快,眾人便到了藍家。
或許是因為有阮元和衛可在的原因,從進門起就沒一個人敢去攔她們。
還有下人主動躬身引路。
“阮大人,家主此際正在書房等著各位,還請隨小人前去。”
“宮中的事他都知道了?”
“半個時辰前便有人來知會過了,家主聽到時也說這些陳年舊事是時候該有個了結了。”
那下人將藍安和的原話又複述了一遍。
阮元點頭。
“先找個大夫來替她看看,待會兒許多事還得等她醒了才能說。”
“是。”
那下人急忙低聲吩咐了旁邊人幾句,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去看過衛可,更沒征求過她半點意見。
由此可見,在藍家衛可果然就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