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宏院內院。
宋小果正單手杵腮坐在八仙椅上,目光若有所思。
她身旁兩個身著鵝黃衣裙,豎著墜馬髻的大丫鬟將點心和應季鮮果一一擺放完畢後,其中一個朝她行了一禮。
“姑娘有心事?從剛才回來你就心不在焉的。”
宋小果換了隻手繼續杵著腮幫子。
“唉,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不大明白。雲岑你想,如果是你遇上了故鄉人,你是不是應該很高興?可除了納晟源的舊事,我實在想不出她還有什麽原因可以針對我,但她看我那眼神分明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姑娘是說五王爺帶來的那位姑娘?”
雲岑溫聲笑道。
“哈,咱們這位五王爺是個什麽性子,萬悅城裏恐怕就沒人不知道吧?姑娘其實不用在意,那女子對姑娘怎樣並不重要,她能不能在五王爺身邊待得長久都還是未知呢。”
另一位丫鬟也開了口。
“是啊姑娘,你又何必為一個不重要的人費心思呢?”
“你倆不懂。”
宋小果搖了搖頭,隨即又吩咐道。
“蘇風你讓柳桂去請七王爺回來,舊事重提我倒不擔心,但我擔心節外生枝。現在三哥也在府裏,他曆來不喜歡吵鬧,加之又遇上了那種糟心事,萬一納晟源借機鬧起來擾了他清淨可不好。”
“五王爺也真是的,都多久的事了還死揪著不放!”
蘇風小聲嘀咕了一句後便匆匆出門去了。
雲岑將茶水吹了吹才遞給宋小果。
“姑娘還是歇一下吧,別總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你自己沒日沒夜的熬壞了身子骨,卻換不來旁人半句好話,三王爺對安然姑娘用情至深還說得過去,可這節骨眼上五王爺也來湊熱鬧,不是明擺著給你添堵麽?”
“嗬,想給我添堵?他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宋小果輕嗤一聲,坐直身子接過茶杯。
“既然當初我敢接手那案子,就不怕他懷恨在心,反正這平夏有他沒他都一樣。”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到外麵傳來了俞洪的聲音。
“稟王妃,五王爺來了。”
“請五哥進來吧。”
宋小果衝著雲岑使了個眼色,雲岑立即乖巧地站到了一旁。
沒多久,納晟源便攜著於小魚進了屋子。
兩人身後還跟著神情怪異的衛可和葉十三,宋小果目光在衛可身上頓了頓,隨即起身笑道。
“五哥請坐,我已經讓人去請納蘭了,這位姑娘剛才說的事我們是等納蘭回來再說呢?還是現在就說?”
宋小果也不是個囉嗦的人,開口就直奔主題。
於小魚淡然在納晟源身旁坐了下來。
她眉眼清冷,唇角微勾。
“七王妃不介意的話,現在就可以說,畢竟當初五王爺的案件可是由你主查的。”
“嗬,是我查的沒錯,但那件事五哥到底占不占理他心裏不比誰都清楚?姑娘也不用對我這個態度,我宋小果辦案但求問心無愧,那件事上我不偏不倚,絕對沒有任何對不住五哥的地方。”
說到這裏,宋小果望向了納晟源。
“五哥覺得呢?”
“公孫家的事終究是我錯了,我不占理,弟妹也無偏頗之處。但你隻知後果不明前因,你真覺得你對得住我?”
納晟源神情嚴肅的開了口。
宋小果哪裏見過納晟源如此正經的一麵?
她不由有些愕然。
納晟源繼續沉聲說道。
“弟妹就不好奇為何那事之後,皇兄對我會是如此處置麽?那事若無內情,以我所犯之錯判個斬立決也不為過,還是你一直覺得他是顧念血脈親情才會留我一命?”
宋小果沒回答,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納晟源。
她甚至懷疑納晟源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換了個芯?
要不實在解釋不通眼下情形。
沒道理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不學無術、六親不分的紈絝公子哥出門轉了一圈後就能換個性子吧?
於小魚當然猜得出宋小果在疑惑什麽。
她眉尾輕揚,緩聲說道。
“七王妃不用奇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隻是你們從沒有好好用心去看過他罷了。”
“所以……你們想要翻案?”
宋小果收回目光,問的很是冷靜。
見納晟源和於小魚都點了頭,宋小果皺眉拒絕道。
“可這事我說了不算!就算五哥那事有內情,但最終斷案的人不是我,得陛下首肯才行。這事說實話你們找我也沒用,如果五哥覺得冤屈,不如去宮裏一趟更實在。”
“所以七王妃是不肯承認自己斷案不清了?”
於小魚聲音和緩的問道。
見宋小果眉頭緊皺望向自己,於小魚嘴角流瀉出極為淡漠疏離的笑意。
“我也知道死人比活人說話更可信的道理,但不管什麽案件前提是得有屍體吧?公孫家滿門皆滅,最後卻隻啟了公孫段的墳,其餘全靠證人供言來佐證,這條證據鏈本身就有缺失。我再冒昧問一句七王妃,你在平夏那麽久難道不知道翻案前提是得由當初的主審人提出質疑麽?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舊案重提?”
“你也懂查案?”
宋小果眉頭皺的更緊。
她怎麽都想不到自己這個故鄉人竟還是個同行。
於小魚微微一笑。
“前世今生都懂,這輩子還是青蓮國的繡衣使,從睜眼開始麵對的就是案件。”
“原來是這樣。”
宋小果恍然大悟,敢情自己遇上了查案行家。
她想了想才微眯雙眼問道。
“警察?”
“不是,是某種特殊機構。你呢,法醫?”
“嗯。”
兩人說了幾句在場之人都聽不懂的話,也確定了對方所來之處。
當然,這是因為兩人都沒存心隱瞞的意思。
也算是一場小小的交鋒。
畢竟不管來處如何,現在大家可都在這個世界裏,誰比誰強還不一定呢。
宋小果又微微沉吟後才說道。
“我也不是那種死不認錯的人,如果這事真是我查案不清導致五哥受了委屈,我願意翻案重查。但五哥這事辦起來也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就算我把奏折遞進了宮裏,陛下未必就會同意,別忘了最終斷案人是他。”
宋小果話裏的弦外之音,於小魚聽得很明白。
要讓一個皇帝把他之前斷過的案子再翻出來重查,那不是等於讓他自打巴掌嗎?
平夏皇帝再是心胸寬廣恐怕也寬不到如此地步!
見於小魚沉默,宋小果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