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遝的腳步聲還在窗外不停地響起，一排排身著不同道袍的人飛躍而過，風聲呼嘯，沒人在意一間破客棧底下的屍體。

即使有修士聞到了一絲血腥味，也隻微微皺眉，這蠻荒之地血腥味是再正常不過的。

沈白亦收拾了一番，剛想趁著夜色往雲暮大城趕，卻被重重扯住了衣角。

“怎麽了？”她疑惑，重重自一開始從來到這雲暮小城，便一直躁動不安，雖然它時常頑皮愛鬧，但像幾番這般躁動倒是少見。

重重扭捏了幾下，頗還有幾分羞澀，伸出翅膀指著一方，央求她道：“仙姑……我瞧著那些被關在牢籠裏的大鳥可憐，咱們去救救他們吧。”

哦？這重明鳥向來沒什麽同情心，不知為何，倒是對那籠中的大鳥念念不忘，以至於記到現在。

修仙數年，大道上鋪滿白骨，沈白亦見過太多殘忍的事，修道之人骨子裏大多都帶著點薄涼，若不是事關自己，很多事都不願管。

她之前雖然覺得籠中之人可憐，但此地並不是青羽界，擅自插手很有可能遭來殺生之禍。

但她看見重重可憐巴巴地扯著自己的衣擺，頓了半響，還是同意了點點頭。

重重頓時大喜，也十分心細化作一小雀，展翅高飛，領著沈白亦和赤玉往牢籠那飛。

因為雲暮大城的事，途徑這座小城的修士越來越多，那些侍衛早就將牢籠藏了起來，以免自己做的勾當被有心之人發現。

重重嗅覺敏銳，很快就尋到了同類的氣息，一邊往地上鑽，一邊小聲喊：“仙姑，仙姑！它們就藏在這地下！”

沈白亦走過去，發現這處是在一座小賭坊，那些侍衛正在賭場內尋歡作樂，地上有一層地皮被重重叼起，露出黑暗一角，她探過去，發現隨著重重的動作，地下黑暗處接連亮起了好幾雙眼睛，正在死死盯著她，還有“嘶嘶”威脅聲。

“仙姑……仙姑……”

沈白亦抿了抿嘴，“去吧，速度快點，別鬧出太大的動靜被那些侍衛發現。”

“好勒！”重重歡快應了一聲，鑽進地牢之中，不一會兒裏麵傳來“哐當哐當”的動靜，地麵震動了好幾次。

有侍衛聞聲從賭坊裏出來，沈白亦迅速將他打暈，額頭暴起青筋走入地牢之中，“不是讓你小聲點麽。”

一進地牢，腐爛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眼前的景象讓她不自覺挑起眉。

昏暗的地牢之中，重重將所有鐵籠的籠子都咬爛了，那些修士一動不動。

看來身上的靈力早就被吸收光了，而妖獸們則是倒在地上，龐大的身軀下似乎還有什麽在一拱一拱動著。

沈白亦一探，發現那些大鳥生命猶存，但氣息太微弱，應該也撐不了多久就會隕落了，它們身軀之下維護著幼獸，正是那些幼獸藏在底下，正在撕咬大鳥的肉，吃得津津有味。

“以肉身之軀，換下一輩的生存機會麽……”她突然明白過來，妖獸以修煉肉身提升修為，這些幼獸吞噬大鳥，以此來快速成長，來拚搏生存的機會。

“咳咳……”黑暗之中，她麵前忽然有一雙眼睛睜了開來，盯著她，是一張怪異的人臉，它的表情扭曲。過了一會兒，人臉動了動，露出脖子以下濃密的羽毛。

“小輩，多謝。”它嗓音嘶啞，猶如破布撕爛發出的聲音。

沈白亦正想開口，重重從角落裏鑽出來，化作原形尊敬地朝著它拜了拜，沈白亦這才反應過來不是叫自己。

它往前走了走，露出真身，明明身受重傷，走得姿態依舊高傲，又咳嗽了幾下，沈白亦看清它的真實形態，才忽然記起，眼前這個大鳥是她第一次來到上界時看見的那隻顒，人麵鳥身的上古怪鳥。

一隻體型較小的顒從大鳥懷裏怯怯地鑽出來，大鳥繼續說：“吾壽元將盡，願將此生所得傳授與你，隻求小輩能將吾兒救出去。”

重重當場匍匐在地，明白這是個求都求不來的大機遇，鄭重點了點頭，那小顒蹦著跳到它頭上，倒也不怯了，親昵地蹭了蹭重重。地牢之中光芒大盛，從顒的喉嚨處有光滲透出來，傳到重重身上。

這光中蘊含著磅礴的力量，沈白亦明白重重正在接受上古傳承，急忙走到地牢門口，快速布下陣法，防止有人來幹擾，陣法布下之後，她又盤腿坐在門前，口中默念禪宗清心訣，預防重重在接受傳承時心境不穩。

這一傳承，便是十日之久，地上的那些侍衛早就發現了不對勁，拿著武器要闖進來時都被沈白亦的迷惑陣法亂了心緒，一群人被困住不停地在陣法裏繞彎卻始終出不來。最後侍衛中的領隊下了狠手，祭出東方大族中的秘法，要強行破陣。

陣眼顫動，靈珠上裂開道道縫隙，眼看著陣法維持不了多久了，沈白亦回頭看著重重還依舊沒有成功的跡象，咬著牙又往陣法內注入靈力，幫它拖延更多的時間。

又過了十日，沈白亦體內的靈力都快耗盡，那些侍衛衝過陣法內的團團迷霧，即將衝進來時，一旁歇息的赤玉突然開口，“你這小鳥成功突破了。”

地牢中的光芒漸漸消失，顒的眼睛緩緩閉上，重重從地上站起來，身體明顯胖了一圈，眼中滿是喜悅之情。

它首先尊敬地拜了拜隕落的顒，同時將懷裏的小顒珍惜地放在背上，朝著沈白衣大喊：“仙姑！仙姑！看我看我，是不是威風了許多？”

陣中侍衛即將衝出來，沈白衣額頭落下汗珠，呼出一口濁氣，如釋重負，她轉頭看著一直都在看熱鬧的赤玉，道：“赤玉前輩，麻煩了。”

赤玉彎起唇角，此陣法不簡單，他見沈白亦維持陣法艱難，一直在等她開口求他幫忙，哪知道這個小姑娘骨氣倒是硬，竟然硬生生撐著一口氣到重明鳥傳承成功才開口向他求助。

他眼裏閃過微光，輕啟唇：“沈美人既然開口了，我怎能不幫你。”

洞中空氣扭曲，陣法被破，領隊帶著侍衛衝進了地牢，可地牢中空空一片，哪還有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