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穩大氣的兩輛黑色奧迪A6一前一後安靜地停在環校水泥甬路的拐角處。黑色的車窗膜並不能擋住裏麵的人清清楚楚地觀察外麵。

唐運昌依依不舍地目送秦月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心裏一陣說不出的辛酸和內疚,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一見身邊的河東省政法委書記兼省公安廳廳長溫建坡正用一種飽含著慈愛和關切、又有點疑慮地目光盯著自己看,唐運昌有點發毛。

“溫叔,不帶這樣看人的吧!”

溫建坡是從小看著唐運昌長大的,知道老司令員的這個孫子,很受老人家器重,隱隱地有點唐家三代傳承人的勢頭。剛四十歲就已經身居高位,出任國家安全部第十七局的局長。雖然級別和自己一樣都是正廳級幹部,但是國家安全部是什麽部門?十七局更是負責國內安全的主要機構。別說拿出工作證來自己都得聽他使喚,就是調動地方軍隊,也是職權範圍之內。如今雖然不是那個滿腔熱血而又倔強的毛頭小夥子了,變得沉穩幹練,但是他重情重義的倔強底子變不了。還是個非常懷舊的人。這從唐運昌跟自己說話一口一個溫叔上就能看出來。

自己始終不離唐運昌左右,一來是為方便續續舊情,向唐家表示表示決心,二來是為看著點唐運昌。可別跟當年一樣,為了那個女護士弄得唐家雞飛狗跳的。為這事老司令員沒少給自己臉色看,直到唐運昌三十二歲結婚那年才讓自己進唐家的門。這一段辛酸往事可別再重演。我已經快六十,禁不起你小子折騰了。

這次唐運昌偷偷下來,跟著人事科的人到河東省招人,一見麵就悄悄的跟他打聽秦湘蘭母女的下落,自己沒法隻好布置人下去了解,剛告訴了他秦湘蘭的女兒正好在體育學院的學校社會係上課,就纏著他跑來了,非要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女兒不可。反正不是和秦湘蘭舊情複燃就行,再說也拗不過唐運昌那個倔脾氣。所以事先誰也沒驚動,就他們倆帶著秘書和熟悉路的幾個手下來了。沒想到一進門就瞧了一出好戲。

“那個小姑娘和她媽媽長得很像?”

“恩,不光像,簡直就是二十年前的蘭蘭。”唐運昌英俊剛毅的臉上一陣**。眼睛潮乎乎地。眼前似乎出現秦湘蘭那美豔動人的嬌容。

“運昌啊,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聽說老司令員最近身體不太好?”

你可得以唐家的大事為重啊,別因為一個過去的女人氣壞了老爺子的身體,動了唐家的根基。我得敲打敲打你,給你提個醒。

唐運昌身處其中,自然明白自己目前的身份和處境,身上的擔子很重很沉,前方的路還很長很遙遠。不用身邊這個長輩似的叔叔再多說什麽。唐運昌知道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唐運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溫叔,咱們回去吧。”

溫建坡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唐運昌的手,然後敲了敲與前座的密封玻璃。前邊玻璃露出秘書那張年輕的臉時,溫建坡無比威嚴的說了聲:“回去!”

奧迪車緩緩地掉頭,車裏隔音效果相當的好,將外麵的喧囂、車輪與路麵的摩擦聲都擋在外麵,車內連兩個人的呼吸聲都聽得非常清楚。

唐運昌輕輕地拍了拍自己寬闊的額頭,冷靜一下說:“溫叔,剛才那個年輕人,你看怎麽樣?”

知道唐運昌自己已經解開了心結,溫建坡心頭上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嗬嗬。這麽快就想幫女婿走後門啊?”

“說什麽呢?溫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邊人的辦事作風,那小子會吃苦頭的。”

溫建坡很了解唐運昌的為人,早就知道他會關心那個和秦月顯得挺親密的小夥子。可是那個被劃破了臉的小白臉的爹——胡文良他更熟悉,省委書記張仲的愛將啊!溫建坡雖然和張仲他們分屬不同的派係,平時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表麵上很和諧,不會輕易地折了誰的麵子。可要是伸手幫了英南,就等於給了胡文良一巴掌,同時也得罪了張仲。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溫建坡是心知肚明。所以唐運昌要是不說,他也不會主動提起這個頭。

如果他們要是知道英南隻不過是秦月剛剛才知道名字的一杆槍,會不會還有下文可就難說了。畢竟到了他們這種級別的人,對有些事情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要是事事他們都伸一伸手的話,不把他們累死也得把他們煩死。一個省公安廳的廳長插手流氓和學生打架這樣一件小事,別人不說,自己也有點拿大炮轟蚊子的感覺。何況胡皋的背後是胡文良,胡文良的背後還有省委書記張仲。

“看那個小夥子的身手和臨危那份心智,確實和你當年有的比。”正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溫建坡和唐運昌兩人都是行伍出身,本身就具有一身不俗的功夫,雖然隔著老遠,也能看出英南的基本功很過硬,而且一刀順勢傷人,接著將持刀人的手腕扭斷,這份麻利,這份心智都是很難得的。說是百裏挑一也不為過。

“不過,那個受傷的小子他爹跟老張走得很近那。”

唐運昌知道老張是誰,在官場裏摸爬滾打了十幾年,雖比不上溫建坡深諳其道,但也差不了哪去。官場上盤根錯節,猶如一張蜘蛛網,稍有不慎就會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嫌疑。知道溫建坡是在權衡利弊。可唐運昌不能不管自己的親生女兒啊,本來就已經對不起他們二十年了,今兒這事讓自己趕上,怎麽也不能就這麽裝沒看見地過去。明知道這種事情肯定是自己女兒漂亮惹的禍,女兒不會有事情,可眼瞅著自己女兒心儀的男孩子受罪,或者被一棍子打死的可能都有,良心上的不安會讓自己睡不著覺做惡夢的。

“溫叔,是不是給這小子一個機會?回頭我把老爺子的大紅袍給你多偷幾斤來。”

“你呀!難得你還記得叔叔有這個嗜好。好吧,走!跟我去下邊兒抖抖威風。叔叔這點兒小權利不拿出來曬曬,都快發黴了。”自己都五十幾歲的人了,能再上一步很難。有唐運昌在老爺子哪兒給自己上幾句好話,安安穩穩地在這個位子上熬到退休,也是自己最大的安慰了。得罪了張仲又如何,我腦門子上寫著“唐”字呢。溫建坡心底一寬,朝唐運昌會心的一笑,掏出電話,撥通省城市公安局局長的電話。

“嗬嗬!好些年沒見叔叔發威了。”唐運昌知道有溫建坡出麵,這事情好辦了。身子往後靠了靠,盡量讓自己舒服一點。這路麵太坑窪不平了,顛簸得讓人有點心煩。

天上的一朵雲彩剛剛飄過,太陽就急不可耐地把光線投在奧迪車上,奧迪車閃著一身金光沒入這條與省城主區相連的唯一街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