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黑牢。神獄的盡頭。

蕭瑟的冷風從洞口呼嘯而過,帶來凜冽的聲音。

洞中,一個黑衣男子靜靜的坐著,表情仿佛瀾滄之後的汪洋。

倔強的黑發如刀,隨著從洞口灌進的冷風搖擺,一道舊傷疤橫在右臉,深邃的眼眸仿佛曆盡了滄桑。

他看著一尊石像,一尊就算隻是粗糙的岩石雕刻而成也傾城傾國的石像。

良久。

撒加站了起來,漆黑如夜的瞳孔閃過一絲光芒。

就像,一顆孤獨的流星悄悄劃過寂寞的夜空。

“選擇……”他輕輕走到石像麵前,“我們的選擇,卻讓這滴淚,滑落在你臉龐……”

“離別,太多的感傷……怎麽能承受……所以你才會恨。”

“我也是這樣,可我不得不去承受……”

“你這樣安靜,也知道了我的選擇嗎……”

“是啊,太多了,那無奈。”

撒加對千湄的石像輕聲訴說著,漸漸的,眼眶紅了,驀然間,一滴淚水,從那紅色而深情的眼眶中,無聲無息的滾落。

一條老舊的項鏈出現在撒加手中,項鏈的吊墜,是一枚舊得連圖紋都看不清楚的金幣……

然後,撒加將這條項鏈溫柔的戴在了石像的脖子上,轉身離去。

……

“無法提升了?”席瑟看著那個靜默得可怕的男人。

“不過是‘凝’的頂峰罷了。”席瑟露出了一絲笑意,“就算你再能忍耐,那痛苦還是會讓你放棄,所以……”他握住了天劍,“這場無聊的遊戲到頭了。”

嗖的一聲。

席瑟愣了。

撒加不見了!

接著。

席瑟感覺到背後出現了一個人影……

轟!

一股巨力將他砸進了心台。

心台出現了一道深壑,紅色的岩石碎裂了很多。

“唔。”席瑟身後的人影捂住了心口。

然後,他緩緩抬起了頭。

……

“魘月!”

羅秀大呼一聲,噌的一下起身,腳下的蓮花台化為金光消散。

“你也會有這種反應?”逸風嚇了一跳,接著望向了畫卷中那個停在空中一動不動的男人。“額頭上怎麽多了一個印記?彎彎的,像月亮一樣。”突然,逸風也叫了起來,“撒加的眼睛怎麽回事?血紅一片!”

“魘月!血眼!”羅秀激動的道,“出現了,出現了!”

“那力量?”逸風看著他。

“對,從西戒隕落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的阿修羅王的‘魘化’!”羅秀渾身顫抖,“我和達密釋的期盼,所做的一切,所有的犧牲,都值得了,值得了……他能做到,不管是魘化,還是那個境界,他一定能做到……”

“可你不是說隻有元孕育的生命才有那種不可思議的力量麽?撒加可不是元孕育的,據我所知,他在得到阿修羅王血脈之前,隻是一個人類。”逸風不解的道。

“也許,這就是奇跡吧。”羅秀深深吸了口氣,平定了情緒,“他曾經在真央地上就有過一次魘化,但那不是真正的魘化,達密釋也向他提過,真正的魘化,是靈魂境界的魘化,而不是修羅體的魘化。”

“標誌就是你說的‘魘月’和‘血眼’?”逸風問。

“是的。”羅秀笑道,“人類真是一種潛力無限的生命,和阿修羅王的血脈結合,竟能做到元孕育的生命才能做到的事情。很早以前,我就發現了人類的潛力,所以也會時常在物質位麵尋找……”羅秀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從我第一次見到撒加時,就感覺到了他的潛力,所以才和達密釋一起,盡力幫助他,嗬,不過說起來有些汗顏,實際上,我們也沒有幫到他什麽,他所有的成長,都是自己堅強不屈的努力換來的……”

“等等。”逸風打斷了他,“難道這就是撒加的一線生機?連門都沒摸著的魘化?”

“是的。”羅秀微笑著,“從他把席瑟帶進六道之獄開始,就一直在為這一線生機努力。”

“這也太懸了吧!”逸風愣了,“要是他做不到怎麽辦?那不是一切都玩完了?”

“所以我才說他在逼自己,所以我才會來到天界,將布羅吸引過來,為他爭取時間。”羅秀望向了畫卷,“他正在履行自己的諾言。”

“我的天,我會扛住。”逸風輕聲道。

“是啊……”羅秀緩緩道,“他的答案一直都是相信自己。”

說完這句話,羅秀揮手,畫卷消失了。

“不看了?”逸風撇嘴。

“不需要了。”羅秀盤膝坐下,輕輕閉上眼睛。

金色的蓮花在他身下綻開,透著柔和勃然的氣息。

逸風深深看了他一眼,掠到了遠方。

“你也要開始了嗎,最後守護著天界的人。”逸風的眼睛變得很亮。

轟!

天界幹枯的土地顫抖了一下。

然後蒼白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

電光很快消散,可一條裂縫卻留在了天空中,強大的能量從中洶湧而出。

轟鳴聲不絕於耳。

無數岩石碎快飛了起來,被吸向了那條裂縫,這片土地霎時間,仿佛置身於一個能量漩渦中。

逸風抬起頭,望向了那條空間裂縫,目光驟然淩厲。

……

唰,撒加右手一張,一柄黝黑無光的長槍便飛回了手中。

赤裸的上身血跡斑斑,黑金相間的腿甲上也掛著凝固的血條,他落在了心台上,朝那道深壑走去……

步履如鐵,戰靴踏在裂口的紅色岩石上,就像他心跳的節奏。

這心台,就是他的心;這心台上所有的創口,都是他的心傷!

驀地,心台晃動起來,接著深壑又裂開了一點,轟的一聲,炸開了一個缺口,席瑟怒吼一聲,落在了撒加麵前。

“怎麽,心在痛?”席瑟的臉**著,淩厲的眉頭死死皺著,可嘴角,卻掛著笑意,“魘化……沒想到你也有這種能力。”他看著撒加,“很不錯,你真的很不錯,用六道之獄的前五獄消耗了我的力量,然後用極大的痛苦在這第六獄逼迫自己,從而領悟魘化,讓自己的實力最大程度的接近我……很好,很好!”

鏘!

焚天架住了天劍。

“可惜……實力就是實力。”席瑟獰笑著,“我還是比你強!”

轟!

席瑟猛地揮劍,將撒加震開。

嘩嘩,撒加在心台上劃過,後背被尖利的岩石帶出了深深的血痕。

“你的心又痛了吧?”席瑟朝被碎石掩埋的撒加走去,“身體的痛楚加上心痛,我看你還能支撐多久,魘化又怎樣,還不是要輸給我席瑟!”

轟!

又是一劍!

碎石炸開,撒加彈向了天空,淩厲的氣勁從身後爆出,將心台深深割裂。

嘩嘩……

紅色的碎石紛紛落下。

然後是血滴,灑在紅色的石頭上,使得那色澤更加妖異。

席瑟抬起頭,看著那個沒有落下依舊四肢垂下漂浮在空中的男人。

“嗬。”撒加抬起頭,滿臉是血,嘴角卻彎起了,“繼續。”

血一道道的從撒加額上的黑色彎月印記上流下,赤紅的雙目就像是被那血染紅了一般……

看到撒加的表情,席瑟怒不可遏,“那我就成全你!”

轟!

撒加砸進了心台,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洞。

呼呼,席瑟立在空中,雙手持著天劍,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緊貼著劍柄的手指也微微顫抖著。

啪,一隻手摳住洞邊的岩石。

席瑟的臉抽搐著,猛地落下,堅硬的戰靴狠狠踩在那隻手上!

心台紅色的岩石又裂開了,凶猛的氣勁擴散,表麵就像被平平削去了一層……

塵埃落定。

席瑟深深吸了口氣,移開了腳。

“什麽!”他眼神直了。

陷在坑中的手在動,手指緩緩卷縮,然後張開。

“誰?”席瑟像是感覺到有個人出現在身後,猛地回頭——

空無一人……

席瑟的眉間在顫,他狠狠揮劍,唰,氣勁割裂了空氣,也割裂了心台。

氣勁沒入了心台周圍漆黑的空間,發出沉悶的響聲,帶來了波動後,很快平靜,就像石沉大海。

一切都很沉靜,隻有那隻手在緩慢的收縮然後伸展。

“都給我去死啊!”席瑟突然狂吼一聲,身體猛震,燦爛之極的金光爆發出來,方圓數百米的心台劇烈的震動著。

心台裂了,無數條縫,碎石飛起,無數塊,幾乎是同時從心台表麵脫離。

那隻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堅持了幾秒鍾後,從洞口滑落。

“毀掉這裏……把一切都毀掉就沒事了……毀掉!”

金光越來越燦爛,最後竟然變得模糊。

心台,陷入了那一片璀璨到模糊的金色……

當金色散去,一切成了一片漆黑。

心台消失了。

也就是說,撒加的心,消失了。

席瑟立在漆黑的空間中,天劍環繞在他身邊。

“結束了,煩人的家夥。”席瑟滿意的笑了笑,閉上了眼睛,開始調息。

驀地,柔軟的感覺從眼皮上掠過……

席瑟渾身一顫,睜開了眼睛。

白色的花絮……

在他周圍紛擾的飄落。

“櫻樹花?”席瑟愣住了,那白色的花瓣微微泛光,在漆黑中,宛如發光的雪,在冬夜凋落。

一個人影漸漸清晰。

席瑟看著人影,那人影有點小,至少比他矮小多了。

是個孩子,一個幾歲大的男孩。

“你是誰?”席瑟發現,以他的靈識,竟也無法看清楚那男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