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隕石碎片從一個瘦小的黑色人影身邊劃過,就像一道細小的光。
“呼,呼,呼。”
人影向後急速退去。
“車羅大人!”
十幾個鎧甲戰士掠到了人影身邊。
他們的前方,是一座關隘。
那是一座懸浮的的關隘,立於隕星之中,無數星雲和能量團在它周圍漂浮。
這座關隘雄壯至極,建造它的每一塊石料都散發出璀璨的金光。金色的城牆起碼有數百米高,強烈的元素能量密布其中。
城牆很長,攔在星河之間,如同一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金線。
神關……
通往神界的第一關!
在神關對麵的星河中,也橫亙著一道關隘,黝黑的城牆同樣一望無際,造型剛硬的尖塔聳立在城牆之上,充溢著負極能量。
它叫冥關,是冥界的第一道防禦。
兩座關隘相對而立,將磅礴浩瀚的落塵星河分為了三段:神界的正極能量護層,冥界的負極能量護層,以及中間那段毫無能量的真空地帶。
真央地!
這段幾公裏的真空地帶在落塵星河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它卻是整個落塵星河的中心,在兩邊的正、負極能量之中,將它們的碰撞強行隔開!
冥關之上,一個人影動了,眨眼之間便出現在車羅眾人身前。
“阿薩大人。”所有人都單膝跪下。
阿薩看了他們一眼,腳下的塵土隨著他周身淩厲的氣息跳躍著。阿薩轉過身,望著遠處的神關。
真央地,其實是一大塊陸地,懸浮在神關和冥關之間,遠遠看去,仿佛橫貫星河的一金一黑兩條線中間的一粒塵埃。
“攻擊很強啊……”阿薩低頭看著地麵一條巨大的裂縫,“能對真央星岩造成這樣的破壞。”
“知道還不回去?”一個聲音過後,金光從四周射出,在離阿薩大約百米處聚攏。
“哦?”阿薩盯著金光之中漸漸浮現出的身影。
“冥域四巨頭,北冥帝阿薩……”一個身穿金色鎧甲的強壯男子衝阿薩微微一笑,“看來冥尊的腦子出問題了呀。”
一陣氣流襲來,阿薩如雪潔白的長發從胸前飄起。
鏘!阿薩身後的十幾個人除了車羅以外,都架起武器。
啪啪,阿薩拍了拍身上的黑色戰甲,“亂吹什麽風,真央地好久沒有打掃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甲男子突然狂笑起來,“真央地上還這麽囂張,你以為你在這裏還可以發揮冥帝的實力嗎!”
阿薩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想要跨過神關,隻有通過真央地,構成這塊浮陸的星岩叫‘真央星岩’,不僅沒有絲毫能量,而且充滿了靈魂禁錮力,再高的靈魂境界在這裏都沒有用,隻能靠著本身的力量強行攻破神關。”金甲男子收起了笑容,“關於這點,派你來的冥尊沒有告訴過你嗎。隻帶了這點人,你不會真的傻了吧!”
金甲男子手中巨劍一揮,“神禁軍四團第七隊隊長羅斯托克,竟然可以讓大名鼎鼎的阿薩冥帝有去無回,真是興奮啊!”
話音剛落,神關城牆上立刻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朝著真央地飛來。
“羅斯托克大人,第七隊集結完畢,隨時可以進攻。”一個男子在羅斯托克身後站定,身上穿著和羅斯托克樣式差不多的金甲。
“很好,我倒要看看,無法使用法則的冥帝到底有多強!”羅斯托克巨劍一舉,身後一萬名強者同時發出了戰意盎然的吼叫!
無法使用法則!
在禁錮靈魂之力的真央星岩上,這就是必然的結果。難怪強如逸風,也不得不靠璧幽的秘法“幽舞鏡月”前往冥界。除了一些極為稀有的遠古秘法和禁忌之術,要在神冥兩界之間來回自如,隻有真央地一條路。
“車羅……”阿薩開口了。
“在,大人。”車羅雙手緊握黑色的大槍,從麵甲中傳出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驚慌。
“隻剩下這幾個人了嗎。”阿薩輕聲問。
“在和神禁軍四團前麵六個隊交戰之後,隻剩下了十六個人。”車羅低聲道。
“哦……”阿薩將垂在胸甲上的一縷白發甩向身後,“二十萬北冥軍,隻殺死了六萬敵人。”
“大人。”車羅默默走到阿薩身邊,“不僅如此……”
阿薩眼神顫了顫。
“神禁軍四團的前六個隊,就像現在一樣,都是一個隊一個隊的在和我們交戰,他們……並沒有集合在一起。”車羅在阿薩耳邊道。
“原來,是二十萬對一萬麽。”阿薩笑了,眼角的細紋堆疊起來,俊美的臉上全是一種複雜的神情。“看來,迦南說對了。”
車羅默然不語。
“你們……退回冥關吧。”阿薩朝著那一萬名金甲戰士走去。
“大人!”車羅朝阿薩追去。
阿薩沒有回頭,身體微微一側,唰,一把奇怪的劍指著車羅的咽喉。
“我說了,回去。”阿薩收回了劍,“不然就殺了你。”
“哇哈哈哈哈!”一陣哄笑從神軍戰士中發出。“那是什麽劍啊!”羅斯托克大笑道,“像雪花一樣白,女人用的嗎!”
“不是啊,大人,那不叫劍,劍怎麽可能是斷的啊!”羅斯托克身旁的戰士高聲叫道。
“這就是冥帝嗎!看來這次我們又贏了!冥界都是蠢貨!……”
嘈雜的嘲笑聲中,車羅退到了十六個北冥軍戰士身前,咬了咬牙,“我們回冥關。”
十六個人沒有一個動的,隻是在瑟瑟發抖。
“不敢嗎。”車羅轉過身,“你們在怕什麽,是敵人?”
“不是的……”一個鎧甲破爛的戰士戰戰兢兢的道。
“我明白了。”車羅點點頭,“退後一點吧。”
眾人往後退了一些。
阿薩站住了。
周圍安靜了下來……
突然!
阿薩轉身朝車羅這邊掠來。
一股血線,從那個鎧甲破爛的戰士胸前飆出。
“什麽!”羅斯托克呆住了,“這家夥居然殺自己人!”
唰,唰,唰,如雪的斷劍在空中飛舞,北冥域剩下的十六個戰士倒在了血泊中。
車羅雙膝一軟,跌倒在地。
一雙黑色的戰靴出現在她眼前,“我的手臂啊,還不回去嗎。”
車羅用力抬起頭,隻見阿薩輕輕擦去了臉上的血跡,緩緩轉身……
“我不在意他們,他們的生命本來就屬於我,既然不要我的好意,那就死吧。”
車羅渾身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然後,一個肉體被刺穿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膜。
羅斯托克瞪大眼睛,看著插進自己胸口的那把斷劍……
“它叫‘銀雪’,想知道它為什麽是斷的嗎。”阿薩看著他。
羅斯托克嘴裏冒著血,眼神漸漸散亂。
“因為……”阿薩抽出了斷劍,血液被那三指寬的斷裂劍身帶出,洋洋灑灑的飄落,而那如雪的色澤,似乎一點都沒有沾染上這紅色的代表著死亡的印記。
“這是我真正的恥辱啊!”
阿薩潔白的長發飄動起來,黑色戰甲上流動著氣息,腳下一動,銀雪斷劍割斷了另一個神軍戰士的喉嚨……
“殺了他!為隊長報仇!”
“殺啊!別被冥帝嚇住了!”
“我們是第七隊,別被上麵的那些家夥看笑話!”
“他在虛張聲勢!”
隨著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在人群中爆裂開,剩下的戰士朝著阿薩蜂擁而來……
如同一股金色的浪潮。
啪的一聲,車羅的麵甲掉在了一塊真央星岩上,然後,是淚水。
“大人……會死的。”
……
啪,一滴水砸在了斯汀腳下。
“下雨了?”斯汀抬起頭,望著深淵那慘白的沒有任何其它色彩的天空。
“很難得啊。”璧香在他身邊道,“深淵的天氣很少有變化,總是這樣幹幹的,冷冷的。”
“隻是雨……”斯汀張開手,白光從手中發出,變成了一個透明的罩子,罩住了山壁前的這片土地。
“很快,這顏色就會變成紅的了。”斯汀望著罩子外淅瀝瀝的雨滴。
“我們去嗎。”璧香神色發生了微微的變化。
“他去我就去。”斯汀不再說話,盤膝坐下,閉上了眼睛。
“他麽。”璧香的目光落在了罩子正中那個白衣上血跡斑斑的男子。
垂在下顎旁的黑發長短不齊,雖然很柔順,但那粗糙的修剪卻讓其看上去有一種堅硬的感覺。
一道疤痕橫在男子的右臉上,下麵的嘴角上還掛著幹裂的血殼子。
“修羅……”璧香仔細的看著撒加的臉,“為什麽你的臉看上去那麽平靜,明明那道傷疤就是在訴說著……嗬嗬,你一點也不像那個狂傲倔強的男人,他的臉是那樣粗獷,他的黑發是那樣亂,他的胸膛可以擋住一切,可是那裏麵的心,卻永遠隻屬於一個人,那個神界的女人……”
為什麽這樣執著,七夜,其實那個女人為你做的一切,我也可以做到。
一滴淚水從璧香白皙的臉上悄然滑落……
“為什麽要死,為什麽……”
璧香擦去了那滴淚。
……
一把張揚的黑色大劍插在了一個男人的胸口。
血。
順著劍身流下,落向黑色的河。
劍抽出來了,殷紅的**猛然噴出,如雨落下,融在潺急的河流中,很快失去了影蹤。
“七夜……”男人捂住胸口的傷處,不停咳嗽。“你果然夠強。”
“一千日了,岑森,我們的友情就此而止。”七夜將黑獄劍抗在肩上。
“為什麽不殺了我。”岑森瘦削的身體彎曲著,卷曲的黑發垂在肩上,血已經染透了深紅色法袍胸前白森森的花紋。
驀地,岑森右手一揮,“你們別動!”
幾個人影僵在河岸上。
“這裏是冥河格裏芬斯的盡頭,格裏芬斯之巔。”隔幾人不遠的地方,一個戴著耳環的男人冰冷的說道,“如果你們插手大人的戰鬥,我就將你們統統殺掉。”
“姐姐,那就是羅刹嗎……”幾人中一個穿著綠色紗衣的年輕女子問道。
“是的。”旁邊和她長得很像的女子答道,“羅刹旁邊就是卓颯,夜叉族年輕的族長。”說到這裏,女子臉上微微一紅。
“他就是姐姐的……那個呀。”綠衣女子恍然道。
“璧香。”一個黑發中年男子冷聲道,“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岑森大人的生命現在在那個男人手上,可我們卻什麽也不能做。”
“唔,我知道錯了,弗雷德裏希大人。”璧香望向了冥河上的兩個人。
“那就是戰勝岑森大人的男人嗎?”璧香的目光落在了那寬寬的肩膀上,接著,是淩亂的黑發,是棱角分明的臉上那狂傲的神情……
“璧幽,讓璧香先離開。”弗雷德裏希沉聲道,“地獄和深淵,要開戰了。”
“我……我明白了。”璧幽望了不遠處那個身形修長的紫發男子一眼,聲音有點顫抖。
轟!
河麵上空一股殷紅的火焰散開,籠罩了寬闊的河麵!
七夜和岑森都淹沒在紅焰中。
“大人!”弗雷德裏希雙手黑光大盛,朝那紅焰撲去。
一道寒月般的光芒迎麵而來,弗雷德裏希連忙側身,唰的一聲,寒光從肩頭劃過,一縷紅色帶著幾根發絲飄落。
“死靈……”攔住他的男子左耳上的耳環發著光,“我警告過你。”
弗雷德裏希看了一眼法袍肩胛處的裂口,一把黑色的無弦琴出現在手中,“幻朧音刃!”
嚓嚓幾下,一柄寒月般的彎刀切散了飛刀一樣的音刃。
幾條白色的絲帶卷上了羅刹的身體,然後一聲嬌叱,帶著幽香的氣息順著絲帶傳去!
唰!
一把造型詭異的黑色短劍切斷了絲帶。
“卓颯!”璧幽驚訝的扭頭,隻見那把短劍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黑色的火焰在劍身上跳動,濺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別動,璧幽。”卓颯咬牙道,“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鬥。”
“地獄雙鬼,你們願意這樣?為了一個神界的女人,就破壞地獄和深淵之間無數年的友情。”一個穿著裘皮長袍的男人飛了過來。敞得很開的領口上一圈華貴的黑色軟毛和他那張陰毒的臉十分不搭配。
“這不關你的事,千葉。”羅刹冷冷的道。
“岑森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家那位好。”男人絲毫不懼羅刹,語氣懶懶的,不過卻像棉花裏藏著的毒針。
“以多打少?”眾人上方傳來了一個讓人窒息的聲音。
眾人紛紛抬頭……
那是一個挺拔的身影,周身還燃著殷紅的火。
七夜!
他的肩上抗著岑森,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所有人。
“死靈、千葉、幽魂。”七夜飛到了羅刹和卓颯前麵,望著幾人,“你們不懂戰鬥的尊嚴嗎。”
“尊嚴……”當七夜的目光射來時,璧香渾身一顫,同時顫抖不止的,還有她的心。
……
“那個眼神……這麽多年了,我的心還會跳。”
璧香深深呼吸著。
那樣一個在尊嚴中不斷戰鬥著的男人,卻可以為了深愛的女人放棄所有,不惜眾叛親離,不惜身死魂滅!
七夜……這就是我無法忘記你的理由。
“想誰呢。眼睛都紅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打斷了璧香的沉思。
“閉嘴,殘烙。”璧香表情有些不自然。
“忘不了嗎……嘿嘿。”殘烙坐在黃泉棺上,摸著下巴上的那撮濃密的紅須,“老子之所以沒有去觀戰,就是為了男人的尊嚴。”
璧香一震。
“如果是老子,也會像他們一樣,打到一個倒下為止吧。”殘烙撇撇大嘴,“可七夜最終沒有殺岑森,這也是老子最欣賞他的地方……”
“哦,就你的實力?”璧香笑了。
“老子怎麽了!要不是忍受法則被人惦記了,老子早就是冥帝了!”殘烙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屍魔冥帝大人。”璧香擺擺手。
“呃!”殘烙憋的滿臉通紅。
嗬嗬,連這種家夥都弄得明白的事情,我卻想不通……璧香含笑望著殘烙。
三千多年前,七夜岑森相繼隕落,於是我封閉了幽舞穀,與世隔絕……璧香感覺心裏像是放下了什麽。
姐姐,你為什麽離開,為了死在你懷中的那個男人嗎。還是……你在恨,恨著七夜,恨著岑森,恨著所有破壞你幸福的人……
這時,撒加一直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一下。
斯汀睜開了眼睛,古井不波的臉上湧動著關切的神情。
看到斯汀的反應,璧香眼中流過一絲溫暖的神色——看吧,姐姐,如果你能看到的話,現在的他們,是這樣讓人感動!
撒加站起身,朝同樣起身的斯汀走來。
然後,兩人深深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