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輕的一聲。

很輕的一聲,就阻住了那道紅光。

一根手指?

逸風隻用一根手指就擋住了鋒利的血刀?

撒加驚住了!

雖然隻是試探性的一擊,但以他殺死對手不留餘地的性格,這一刀起碼也用了一半的力量!

沒法打了。

這架真沒法打,差距太大。

於是撒加收回了刀。

“刀很好看。”逸風笑道。

這家夥腦子有問題嗎……撒加深深吸了口氣,問道:“你剛說你叫什麽?”

“明明知道還問。”逸風饒有深意的笑著,“想掩飾嗎?”

“嗯,打不過隻有這樣。”撒加也不演了。

“為什麽你的刀上沒有那種血紅血紅的火焰?”逸風不僅沒有攻擊撒加的意思,反而捋了捋頭發,聊起天來。

“你看出來了?”撒加問。

逸風指著撒加的頭發:“那種黑的很有特色的頭發,隻有阿修羅才有,而你雖然才剛剛達到冥帝境界,但阿修羅一般的族人是沒有這種實力的,所以,你一定是阿修羅王。”

撒加看著逸風,“你好像和神界其它人不太一樣。”

“別把我和那些無聊的豬們相提並論。”逸風撇撇嘴,“如果不是當年你那位前輩為情所困,神冥大戰還不知道誰贏呢。”

撒加突然想起這個逸風是誰了……她曾經告訴過自己新神域三大勢力的事情,而逸風,就是新神域第一強者!

難怪差距這麽大。

和她有關的一切事情,撒加都在刻意的遺忘,所以,也險些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如果逸風不是這種性格怪異的家夥……

撒加不禁有點後怕。

“你在怕什麽?”逸風伸出了手。

撒加麵色一變,血刀立刻架在肩上!

嗖,逸風的手劃出一道飄逸的軌跡,繞過了血刀,在撒加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

“放心,除了你的七夜前輩以外,我對冥界的任何人都沒有興趣。”

一滴汗水從撒加的額頭上滑落……

逸風跳躍式的神經真的讓他反應不過來了。

“連冥尊你也沒興趣?”撒加吞了口唾沫,喉間輕輕一響。

“程度不同,打不過,幹脆不想。”逸風摳了摳腦袋,“癢死了癢死了,你們冥界的人腦子有問題嗎,到處都陰森森的,空氣又幹燥。”

“我可以走了嗎?”撒加愣愣的問。

“不行。”逸風麵色一沉。

撒加雙手緊緊握住了刀柄。

逸風緩緩伸出食指,指向了撒加……

撒加手心冒汗了,神經繃得緊緊的。

“哈哈!豬頭!被騙了!”逸風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撒加整張臉僵住,血刀都差點掉了。

“給點反應好不好,真沒意思,你和亡靈殿裏的那個家夥一樣,表情都沒變化的嗎?”逸風抄起手。

“斯汀?”撒加表情有變化了。

“哦。”逸風笑著點點頭,“你果然是來找亡靈大帝的。”

原來如此……

撒加認真無比的看了逸風一眼。

這家夥看著神叨叨的,實際上心思卻縝密的可怕!

“沒什麽,在神界最聰明的人麵前,吃點小虧不算丟人。”逸風笑道。

“天窗打開了吧。”撒加一字一句的道。

“好。”逸風看著他。

……

南冥域。劍峰。

碎碎的斜陽在黑色的山體上描繪出斑駁,配合著劍峰劇烈的顫動。

“呃!!啊!!!!”

一聲聲的狂吼從山巔傳來。聲音被散亂不堪的氣息帶的很遠,就算是峰底也能隱隱聽見。

“這種痛苦連那個惡鬼一樣的男人也承受不了嗎……”劍峰之下,一個女子輕聲呢喃著,美麗的臉上盡是擔憂。

呼。

氣流帶起了她淡淡橘紅色的長發,割得麵上生疼。

“離遠一些,蘇菲。”一個高大的老者落在女子麵前,雙手一揮,驅散了從山峰之巔傳來的劍氣。

“父親……”蘇菲忐忑的望著弗因的背影。

“這就是男人。”弗因知道女兒想說什麽,“他們的戰鬥有兩種,為了自己,或者為了自己願意守護的人。而戰鬥的目的同樣也有兩種,一是為了勝利,二,是為了尊嚴。”

“尊嚴……”蘇菲抬起頭,望著模糊的劍峰頂端。

“控製不了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尊嚴高於一切的男人,就是你自己給自己找來的折磨。”弗因轉過身,看著蘇菲。

蘇菲不說話了,低下了頭。

這時,劍峰之頂傳來一個劇烈無比的響聲!

地麵的起伏讓蘇菲連站穩都很困難,弗因一抬手,一股氣息罩住了蘇菲,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防禦層。

大塊大塊的碎石砸在防禦層上,被反彈的力量炸得更碎。

嘩啦!

劍峰之巔整個被削去了一層,然後一道裂縫從斷層處開始延伸,很快蔓延了整個山體。

“他成功了……”弗因笑了,“黑獄劍池消失了,黑獄劍也被毀掉了,這個夜叉小子,做事太絕,不僅是對手,連自己的後路也要徹底斬斷……”弗因微微皺起眉頭,“不顧萬劍裂體的痛苦,竟然吸取了那裏所有的力量。”

轟!

劍峰炸開了。

好大一片煙塵,石屑塵埃漫天,幾乎遮蔽了黃昏的天空!

一塊塊巨岩砸向地麵,那震動感讓弗因都不得不運勁護體,而處於防禦層中的蘇菲,雙腳已經被震麻木了。

幾分鍾後,一切歸於平靜,那座像巨劍一樣的山峰,變成了一大堆碎石,就像一個巨大無比的墳。

一個瘦削的男人站在這巨墳之上……

即使他在那裏看上去隻是一個黑點,身上淩厲的氣息也張狂的散發出來,讓這直徑起碼有上千米的石碓中不斷傳出石塊裂開的聲音。

劍的洗禮!

這氣息,就是被萬劍洗滌之後的涅槃!

“劍峰?我看是劍墳了。”

弗因站在石碓之下,也清清楚楚聽見了那男人的聲音。

黑色的鬼火如劍氣一般,從石碓的頂部發出,將這大石碓剖成了兩半!

然後,鬼火在弗因麵前停下了。

“我……夠資格了嗎。”赫缺的身影在鬼火中漸漸清晰。

“比我強了。”弗因緩緩道。“你的鬼火變得比劍氣還要鋒利,這就證明,你的法則已經真正進化,靈魂境界也達到了冥帝,而不是單一的力量強度。”

“很痛苦啊。”赫缺撥開了快要擋住眼睛的淩亂的劉海,嘴角浮出一彎淺笑,“身體泡在劍氣中,靈魂還要被那些討厭的劍一次一次的切開……”

蘇菲深深地看著赫缺,身體止不住的發抖。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說得很平淡,但她甚至都能感覺到那個男人所受的痛苦。

“對你來說,這不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嗎。”弗因道,“對力量的追逐已經成了一種瘋狂的偏執,這樣的惡鬼,還有什麽痛苦可言?”

“法則破……”赫缺抬眼望著弗因,“法則支離破碎,然後在靈魂實體中重聚,不息的生長……這種由內而外的力量,冥帝才有的境界,比起冥王用外力強行融合法則奧義高明多了。”

“也會有極限。”弗因的呼吸看上去很平靜,“這種和靈魂境界相依相生的生長,並不是不息的,我就是例子。”

“那是你。”赫缺盯著弗因的眼睛,“對我這種為了力量什麽都可以放棄的人來說,極限是不存在的,唯一的極限,就是死去。”

“死去!”蘇菲渾身猛地一顫,心中莫名其妙的痛了起來……

“阿薩在哪裏?”那把漆黑詭異的短劍“鬼刃”又開始在赫缺的右手中跳舞了。

“落塵星河。”弗因直接說了。

“再見。”赫缺化成一道黑色的火,瞬間就消失在了殘陽如血的天空。

一滴溫熱的**,落在了地上。

弗因眉間一動,卻沒有回頭。

又是一滴……

蘇菲一動不動的望著天,那是赫缺離開的方向。

他走了……可心,為什麽會這麽疼?

是因為他始終都沒有看我一眼嗎?不,好像不是的,他從來也不在意我……蘇菲木然的想到。

驀然間,一股清晰的痛楚彌漫了她的心。蘇菲明白了。

是他說的死去!

他會死嗎,他是去挑戰阿薩啊,冥界曆史上最強的劍魔!

淚水終於斷線了,滴答滴答的落下,在地麵擴散成傷感的形狀。

“這是第一次吧,我的女兒……”弗因心中歎息著,“我第一次看見,你哭得這樣傷心。”

搖搖頭,弗因轉過身,將痛哭的蘇菲輕輕摟入懷中,“回去準備一下吧,蘇菲,我身為冥軍的副統帥,已經得到了冥尊陛下的命令。冥軍很快就會集結起來,前往落塵星河,你……也跟著我一起去吧。”

蘇菲驚訝的抬起頭,滿臉淚痕的看著父親。

“我理解了……”弗因溫柔的看著女兒,“有些事情,隻有經曆過才能懂得,心,是最不能勉強的東西。所以,我不會再把你當成一個孩子,你長大了,必須要承受成長的代價。”

蘇菲將頭深深埋在了父親寬厚的胸膛上,心裏踏實了許多。

……

深淵最中心的死亡黑澤。暗黑亡靈殿的主殿內。

逸風坐在離亡靈石壁很遠的斷柱子上,望著那麵不斷透出白氣的巨大石壁。

“那小子……怎麽那麽激動?頭也不回的就走了。”逸風眨眨眼睛,“他不像是那種容易表露情緒的人,嗯,他應該是一把藏在袖子裏的劍,不動聲色的取人性命。”

“可是……為什麽聽到公主殿下的名字就像中了邪一樣?”逸風真的有點不明白了,“是在演給我看嗎,不對,我和他之間完全沒有利害關係,就算他說他有達密釋賜予的混亂令,也不關我的事,三千多年前我的確為了保住臧風閣接受了席瑟的命令,成為神軍的統帥,可我一次都沒有參與過戰爭啊。”

逸風支起下巴,繼續思索著,“也就是從那以後,席瑟和神界的人被我騙過了,認為我除了修煉之外什麽都不管,所以臧風閣才能一直保存下來。我不是告訴那叫撒加的修羅小子了嘛,我不會參與這一次的神冥大戰,因為那是臧風閣苦苦隱藏多年最好的機會……”

“老師……”逸風深深呼吸了一下,“你的心願,我逸風一定會完成!”

“他在想什麽?”斷柱子旁的璧香微微側頭,看了逸風一眼。

殘烙依舊傻乎乎的立著,璧香時不時就要給他來點香氣,讓他無法動彈,而千葉族一脈單傳的這一代族長鳩合則閉眼站在千毒幡上,旁若無人的修煉。

這是鳩合的性格,千葉是深淵一個很有意思的種族。整族就一個人,族人是他,族長也是他,需要傳承時隨便找一個其它族的異性就行。可是,千葉族居然還有一個特別讓人無語的特性,那就是——他們這輩子,隻會和女人交|合一次,而且隻是在需要傳宗接代的時候!也就是說,千葉族那唯一一根獨苗,基本上生命的絕大多數時間都處於孤寡狀態……

所以,鳩合本身的性格是很自我的,不過這位年輕的光棍族長卻不得不和璧香這樣的女人待在一起,對他來說,這應該比苦修更難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斯汀依舊在亡靈石壁中領悟著最高深的亡靈魔法。

……

離死亡黑澤很遠的一處荒蕪的山峰。

深淵是一個和地獄截然不同的地方。地獄隻有黑夜,黑黑的天空上掛滿紅如血的裂痕。深淵的白天卻比黑夜長很多,但它的白天卻真的就是白天——天空慘白慘白的,不見陽光,不見雲朵,沒有其它任何色彩的點綴,就像一塊單一到極點的大白布。

黑夜可以忍受,而這種白天,肯定讓人發瘋。

所以,深淵才成了冥界的流放地,被迫留在這裏的生物們,每天的期盼,就是那短暫的黃昏和夜晚。

多麽簡單的願望,足見這地方環境有多惡劣。

撒加盤坐在一座全是窟窿的石壁前,血刀插在身旁,羅刹在他另一邊,整個人被一塊陰寒的冰包著。

撒加在修煉,隻有修煉,才能讓他平靜。

逸風告訴他了,依琳的事情……可他沒有聽完就走了,因為他在經曆了六道之獄第六獄流年人間後,那些強行封存的回憶就像一根根深埋的刺,不停隱隱作痛。

六道法則第一層,餓鬼輪。

法則奧義就像一個輪盤一樣在他靈魂中輪轉,而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變成了餓鬼墳地裏的那些餓鬼,永遠也吃不飽,永遠都是那麽饑渴。

所以,就算這裏的負極能量濃度很低,甚至連奧菲拉爾大陸都不如,撒加依然能夠通過法則奧義的輪轉吸取到足夠的數量。

而且,他發現,突破到冥帝境界之後,法則奧義在靈魂實體中生長,感悟全憑靈魂境界的指揮,自由空間很大,根本沒有什麽環境或者外力的束縛,完全就是一種對靈魂的修煉,由內而外的徹底的不分彼此的融合。

“呃。”

撒加悶哼一聲,鮮血順著嘴角流下,接著,血滲透了白布袍。

嘩,寒冰塊碎掉了,羅刹原本如冰一樣冷的黃臉上全是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