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黑色石橋,架在流動的星雲之上,朝著三個方向延伸而去,看上去壯觀而奇瑰。

冥界之橋,那通往冥界的道路。

岔口上,一個身影盤坐在那兒,像是在等人。

突然,他的手動了,一根烏溜溜的手杖在空氣中以一種奇異的軌跡劃動著。

黑橋的橋麵上空氣扭動起來,一個黑黝黝的通道漸漸清晰。

幾道氣勁形成的電光閃過,兩個人影從通道中一掠而出,落在那個人的麵前。

通道消失了,盤坐在地上的人站了起來,“感悟的怎麽樣了,你們兩個,那家夥可是要來了。”

“真煩啊,捷克,我不知道你去學那個巫術幹嘛。”兩人一個身高起碼一米九的強壯醜漢齜牙咧嘴的道,“在奧菲拉爾有薩拉特,好不容易回了冥界,也逃不脫那個讓人氣悶的死荒原。”

“到底什麽程度了。你的廢話真多,柏洛斯。”捷克瞪了他一眼。

“嘿嘿。你看!”柏洛斯指了指自己那頭漆黑的亂發。

“哦?進化了!”捷克笑道,“現在稍微好看點了,以前我一直看不慣你的頭發,油膩膩亂糟糟的,還有三個顏色。”

“故作優雅的家夥,誰不知道你一發火比我還粗魯。”柏洛斯撇著闊嘴。“告訴你,捷克,柏洛斯大人出現了驚人的變化,已經達到了大惡魔高階!”

“大惡魔高階!?”捷克愣了一下,“隻比我低一階了?妖獸懂得法則之後修煉速度這麽可怕?”

“是的。”柏洛斯身旁的梅爾沙笑道,“在大人賜予我們的法則引導下,小狗已經將他三種妖獸力量融合成純粹的肉體力量。”

“那你呢?我記得你有九種結界。”捷克看著他。

“沒用了。在頂位麵的強者麵前,那種玩意不堪一擊。”梅爾沙點點頭,“我們進行了一次搏命般的嚐試,結果成功了。”

“什麽嚐試?”捷克略略有些吃驚。

“燃燒生命元氣的進化!”梅爾沙妖異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們放棄了妖獸本體,在修羅法則的引導下,得到了阿修羅那強大無比的體質!”

“難怪!”捷克倒抽了口氣,望著梅爾沙那頭漆黑卷曲的長發,“你的樣子也變了。你們可真敢試,妖獸失去了生命元氣,就是死路一條。”

“不玩命不行啊。”柏洛斯捏了捏拳頭,“你們都是變態,我和馬屁蛇可不想成為後腿。”

“你們兩個!”一個狂放的聲音出現了,“真讓我嫉妒!”

“哈!瘋蝙蝠來了!”柏洛斯樂了,他現在最想見到的人就是塔奇納迪。

“妖獸……”他繞著那個落到麵前的頎秀身影轉了一圈,“嘖嘖嘖嘖,讓人懷念啊,不過成為大人的族人感覺真好,一家人嘛,總是要親密點的。”

“滾開小狗。”塔奇納迪桃花眼下那顆迷人的痣抖了兩下,“梅爾沙,死靈族的幻朧術你練的怎麽樣了,別對不起大人給你的‘龍骨鐵琴’,那是用龍神洛爾特那老家夥的尾骨打造的上等魔器!”

“沒問題咯,‘修羅法則’讓我的體質成了阿修羅,不再是妖獸,所以,瘋蝙蝠,你們以後都不能叫我馬屁蛇了。”梅爾沙道。

“阿修羅的體質……”塔奇納迪咬牙切齒。

“你們一直都在‘時間與精神荒原’?”奧蘭多和吉塔落了下來。

“是啊。從費爾城那個新手訓練所裏的異次元空間血焰之地出來以後,就一直在裏麵。”梅爾沙答道。

“僅僅是血焰之地而已嗎,你們真讓我失望。”

眾人皆轉頭,隻見一個瘦削的男人朝著這邊緩緩走來,深紫色的亂發變長了一點,不過那輪廓如刀削的臉倒是沒怎麽變,還有臉上那不屑的神情。

奧蘭多微微一笑,對來人道:“如果你讓他死了,那我們對你,就不僅僅是失望了。”

“我沒有那個家夥那麽無聊,他說過,我演戲的時候是敵人。”赫缺右手一張,一團鬼火出現在掌中。

可以看見,這團鬼火並沒有那麽黑,裏麵還有血色的火焰若隱若現。

此時。

一點金光從赫缺腳下升起。

“來了。比那家夥還無聊的人來了。”赫缺看著那點金光在他麵前化為一片金色的蓮葉。

“就是他嗎?”奧蘭多望著雕刻著圖紋的黑色橋麵上憑空綻開的一朵蓮花。

蓮花花心中,站著一個清瘦的白衣男子,空靈的麵容,洞徹的眼神,還有讓人舒服的柔和氣息。

“就是他。我從神界去奧菲拉爾時,也是他告訴我的。”赫缺道。

“都到齊了吧。”羅秀開口了,“你們的大人智慧很讓人佩服,想出這種辦法。很讓人費解,隻有這樣他才肯去那裏。”

羅秀掃視了眾人一眼,“你們都準備好了嗎?撒加對我說,你們都會去,如果死在那裏也不會怪他。竟然會主動來找我……”

“你很不好找嗎?我記得你一貫來無影去無蹤的。”赫缺道。

“夜叉王,你好。”羅秀衝赫缺微微點頭,“我告訴過他,不可捉摸的真實,所以他找到我了。”

“聽不懂。”赫缺道,“快走吧,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從遠古時代就存在的那個地方,所謂的冥界禁地……”

“冥界禁地?就是你在極夜城隔絕鬥場裏傳送給我的那個消息裏說的地方?”奧蘭多問。

“是的,不敢去嗎?”赫缺扭頭望著他。

“笑話。”即使奧蘭多沉穩之極,也被赫缺這種家夥激起了傲氣。

“那好,死了誰也別怪。”赫缺嘴角彎起,“那裏,就在地獄鬼穀的最深處,跨過黃泉之路的盡頭,被稱為——”

“六道之獄啊!”

……

畫麵流轉,回到了十天前。

“不可捉摸的真實……”

月光從紅葉的間隙中透出,撒在落葉鋪滿的地麵,一地碎落的熒光。

“叫我贏得地獄挑戰?”撒加靠在一棵紅葉樹下,嘴裏叼著一片落葉。“那裏又是哪裏,讓人費解。”

“一個可以重生的地方。”

地麵的落葉滾動起來,打碎了精致如玉的月光。

然後。

一雙普通的布靴踏在了落葉上。

“我就是冥尊達密釋。”

來人的話讓撒加心裏震驚無比!

冥尊!達密釋!?

而且他還說的如此開門見山!

撒加吐出了嘴裏的紅葉,站起身,注視著這個並不英俊卻給人一種溫暖感覺的清臒男子,那頭垂在腰際的栗色長發很柔和,鬢發掛在耳後就像掛在夜空中的朗月。

“你好,阿修羅王。”達密釋笑望著撒加。

“您好,冥尊陛下。”撒加躬身行禮。

“不必在我麵前隱藏了,我的朋友對我講了你在奧菲拉爾大陸上的事情,還有,你在我開啟的那三個異次元空間裏的表現,我也一清二楚。”達密釋揮揮手。

“為什麽?”撒加也直接問了。

“因為我在等待,等待一個最強的人。”達密釋知道撒加問的是什麽意思。

果然如此。他的朋友就是那個羅秀了,還有冥界“地獄挑戰”這種類似於自毀城牆的做法果然是在選擇。

可為什麽要選擇?

撒加沒有問,他知道達密釋現在不會告訴他。

“去那裏吧,那個冥界遠古時代就孤獨存在著的地方,號稱禁地的‘六道之獄’。”達密釋道。

“可我必須贏得地獄挑戰。”撒加眼中掠過光芒。

“你已經贏了,我相信,以你對戰鬥的理解,超過了冥界的任何人,包括你的前輩們。”達密釋笑道。

“不過……”他的眼神閃爍起來,“還有一個人,一個帶來冥界最強傳說的男人,隻有去到他創造的地方,你才有可能成為他……”

“或者,超越他。”

撒加心中起伏了——連達密釋,這個身為冥尊,感悟至高法則“混亂”的人都稱其為“最強的傳說”,那種實力,又可怕到了什麽程度!?

“你沒有理解羅秀的意思。”達密釋接著道,“他說的不可捉摸的真實,其實就是讓你按照自己心裏的真實去走,隻有這樣,你才不會被一些桎梏所限。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參加什麽地獄挑戰,你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回到地獄,而冥界的強者太多,環伺林立,你的蟄伏是為了爆發,可是,撒加,當一切變得不可捉摸時,你為什麽不去問問你的心呢?”

“它在牽引著你吧,那個六道之獄,那裏,才有你身為修羅的本源,才有你追逐的東西。在路的盡頭,總有一幕你最後看見的東西,當一切灰飛煙滅時,眼前的所有又算什麽。”

達密釋一抬手,一朵金蓮飛向了撒加。

“自己選擇吧,我知道一個擁有過無數經曆的男人,會紀念他的傷疤的。”達密釋說完這句話後,便靜靜的消失了。

撒加望著手中的金蓮,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他掌中用力,金蓮便打開了,一行字符飛了出來,如同月下的螢火,漂動在他的眼前——

“六道之初,破而後立。”

字符消散了。

撒加靜靜坐下,閉起了眼睛。

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宛如輕柔婉約的情愫在一燈如豆的訴說。

……

“靈魂境界又提升了。”羅秀佇立在空中,對身旁的達密釋說道,“沒想到,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達密釋笑了一下。

“你把我的‘波若蓮語’給了他,現在他的靈魂境界已經達到了冥帝等級了吧。”羅秀笑道。

“沒有悟性,波若蓮語也沒有用。”達密釋搖搖頭。“你不是說過,波若蓮語其實隻是一種引導,在你那裏,它不過是一種表示罷了。”

“是那種俯瞰眾生的偈語,我記得很久以前,那些人挺喜歡用這種方法交流。”羅秀輕聲道,“說真的,達密釋,我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過程,任何生命的成長也有它排列出來的起落……”

“算是挑戰好了。”達密釋凝視著地麵,“就讓那個男人的‘六道之獄’,成為他真正的地獄挑戰吧。”

“也許會死。”羅秀順著達密釋的目光望去。

“我相信他。”達密釋深深吸了口氣。

……

“蓮花台……”

赫缺坐在一個金色的蓮台上,摸著邊緣那軟軟的蓮葉。

“這不是植物的感覺,什麽東西做的?”他轉頭問羅秀。

“心。”羅秀張開手,金光如雨,灑落在這個直徑大約有五米的蓮台。

“心……”赫缺不說話了,若有所悟。

蓮葉從蓮台的周圍生長出來,帶著溫暖的氣息,向蓮台中心合攏,然後整座蓮花台便成為了一顆金色的細點,朝著冥界之橋三岔口最中間的路飛去。

地獄。

那裏就是通往地獄的路。

……

鬼術陣法究極奧義——斷絕。

其實不是用來殺戮的。

它可以封印住一個人的靈魂,讓這個人的靈魂複蘇,或者重生。

但是。

地獄的夜叉族卻將它變成了毀滅靈魂的殺招。

不是他們不知道,而是他們的靈魂境界隻能做到這種程度。而要發揮出斷絕的真正奧義嗎,必須達到冥帝級。

可是赫缺卻用它封存住了撒加的靈魂。難道說,他的實力已經跨越了冥王,達到了冥帝!?

黑色的天空中,散布著裂痕般的紅霞,一道一道的,就像斑駁的血跡。

“鬼穀啊……我從來沒有來過的故鄉。”赫缺立在空中,望著下麵那道深深的山穀,“在這樣的天空下,你看上去如此的動人。”

紅與黑交織的土地,火焰的氣息和泥土的焦味混合在一起,刺激著眾人的鼻腔。

“這就是……地獄嗎?”奧蘭多環顧著周圍。

“就像戰火灼燒的焦土。”捷克蹲下,抓起了一把土,“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難怪沒有人願意留在這裏。”

“負極能量都流失了。”塔奇納迪歎道,“以前的地獄不是這樣的,雖然色調也很暗,但卻洋溢著讓人舒服的味道。”

赫缺看了幾人一眼,朝著站在深穀邊的羅秀走去。

“為什麽要幫我?”他站到了羅秀的旁邊。“在我快要失去自我的時候。”

羅秀微笑不語。

“還是說……”赫缺眼裏掠過一絲複雜,“就算你用奇怪的方法讓我跨入了冥帝境界,也隻是為了他?”

冥帝!

果然,赫缺達到了冥帝!難怪他連冥王頂峰的澤布拉城領主隆巴多也不放在眼裏。

“這不是你想要的?成為夜叉族第一個冥帝?”羅秀反問,“而且你不是也知道,關於‘婆娑金蓮’的故事嗎?”

赫缺麵色一變。

“你很清楚,夜叉。”羅秀抬起眼,“所以你才沒有把在奧菲拉爾大陸發生的真相告訴他。”

赫缺呼吸急促了起來。

“命中注定……”羅秀輕聲道,“不管你再怎樣追尋自我,也必須為他而生,主宰地獄的阿修羅王,才是你宿命的存在。”

“難道他對你的影響還不夠大嗎,從你第一次見到他開始。”羅秀笑了笑,“不知不覺中,你已經走入了他的影子。”

赫缺沉默著。

“放下吧。”羅秀看著他,“相信內心的感覺,你隱瞞了真相,不就是為了讓他變得更強大,變成你心中應該追隨的那個男人嗎?”

半晌,赫缺道:“我做到了。完成了你要我做到的事情,冥帝境界的鬼術究極奧義‘斷絕’已經完整的保留了他的靈魂,你的‘婆娑金蓮’沒有白費……”

“你想做什麽?”羅秀眉間微微一顫。

赫缺沒有回答,一抬手,一團鬼火飛向了羅秀,“交給你了。”

然後,他縱身而起,化為一道黑氣,消失在了斑駁瀾滄的天空中。

“執著的家夥。”羅秀望著天空,“還是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嗎?可是,被執念左右的惡鬼啊,你的這種抗爭,不正是他的做法嗎。”

羅秀緩緩搖頭。

“那家夥跑哪裏去了?”塔奇納迪幾人一臉奇怪的走到羅秀身邊。

“他會回來的,等到有一天發現自己內心的真實後。”羅秀笑望著幾人,“我們下去吧,在這鬼穀的盡頭,就是那冥界的禁地——六道之獄。”

說罷,羅秀縱身躍下。

“要過黃泉路……”捷克那雙很亮的眼睛裏光暈流轉,“不知道比起我在奧菲拉爾的比拉多聖地經曆的痛苦來說怎麽樣?”

“試試不就知道了?”奧蘭多跳了下去。

“嗬。”捷克笑了笑,也跳下了鬼穀。

接著,是吉塔、塔奇納迪、柏洛斯、梅爾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