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加完全呆住,整個人一動不動的停在空中。

隻見那根百米粗的骨刺瞬間像是被虛化,殘烙那一擊就像是砸在了空氣中,整個人連同砸下的棺材一起,從斯汀身上穿過,然後不著力的再從巨型骨刺中穿過,直直墜入了地麵。

然後。

那虛化的骨刺扭動起來,就像一根白色的大綢帶般,軟綿綿的。

轟的一聲。

摔到地上的殘烙震開了周圍的碎石,再次飛了起來,不過這次他沒有攻擊,和撒加一樣,呆呆的望著眼前的景象。

扭動的骨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六個人影!

這是六個造型各異的男子,他們連看都沒看殘烙一眼,自顧自的飄到斯汀身邊,圍成一個六角形,盤膝坐了下來。

嗡——

一個沉悶的聲音從他們中間發出!

天空和地麵像是同時抖了一下。

接著殘烙倒飛了出去。

隻是這一聲,僅僅是從那六個盤膝而坐的男子中間發出的一個聲音,就讓殘烙這樣實力的強者刹那被擊退!

而且,還隻是聲音的波動,就讓他吐血不止!

“這些人是誰!真他媽的強!”殘烙沒有再過去,飛到撒加身旁,抹去了嘴角滲出白布條的又腥又稠的膿血。

撒加沒有回話,目光閃爍著。

“生途的呼喚,所以那不滅的靈魂,穿越了遠古的禁製,帶著希望泯滅之後的重生欲望,我,弗洛得利斯,為了深淵之主的覺醒,獻出靈魂的寄托!”

六人中的一個中年男子高舉起雙手,一柄又像是法杖又像雙刃劍的奇怪武器出現在他雙手之間,轉動了幾下後,朝著斯汀飛去。

“去吧,潛藏在深淵意誌中的弗洛得利斯之刃,帶著冥河格裏芬斯的綿延不絕。”

中年男子說話這句話後,身影漸漸淡去,而那個奇怪的武器則圍繞著斯汀轉了幾圈後,沒入了他的身體。

接著,剩下五人中的一個長發年輕人也高聲說道:“可以射落神界之光的箭矢啊,你不需要照耀,隻需要我巴拉甘斯在黑暗中的祈求,你就會應運而生那璀璨的滅絕!去吧,組成深淵意誌的巴拉甘斯的黑色之箭!”

一支黑色的箭矢從他的高舉的雙手之間射向了斯汀。然後隨著他的身影消失,那箭矢也融入了斯汀的身體。

“去吧,這是我波希羅比斯站在深淵之底的琴弦,那不是美妙的音律,是對死亡忠貞不渝的呼喚……”一個完全由能量構成的灰色樂器從一個男子雙手間飛出,鐵琴,很像是一把鐵琴,橢圓的琴體,彎彎的長把手……

“剛剛攻擊你的人就是他。”撒加沉聲道。

“應該是。”殘烙心有餘悸的道,灰色鐵琴和斯汀融合過程中發出的那淡淡的琴音波動的確和擊退他的那個音波如出一轍。

“去吧,我澤埃拉喚醒陰暗角落的手杖……”

“去吧,我堪比多弑殺眾神,讓虛偽顫抖的隱刺……”

“去吧,我莫甘用血海之水凝聚而成的憂傷,思念之時陰霾的傷痕,可以吞噬一切歡愉的寂寞墓碑……”

最後一個紅色亂發男子在將一個血跡斑斑的墓碑融入了斯汀身體後,沒有像前五個人那樣漸漸消失,而是緩緩起身,朝撒加這邊飛來。

“莫……莫甘,是莫甘魔宗……”殘烙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完全沒有了一個嗜殺之魔的樣子。

“他是誰?”撒加也很緊張,因為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個正以極其緩慢速度飛過來的男子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有多恐怖!

那是一種不清楚強度的氣息,僅僅隻有感覺而已!

“跪下,我的後人,為你的過錯。”

那叫莫甘的男子終於飛到了二人身前,淡淡的道,身上散發出一種柔和卻不容抵抗的氣息,帶起他周圍的空氣形成了微風,破舊的袍子和他的紅色亂發隨著那微風而輕輕搖動。

“過錯?”撒加心裏一愣,不過他發現莫甘的眼神根本沒有落在他這裏,隻是冷冷的看著殘烙。

“是,莫甘魔宗。”殘烙單膝跪下了。

“這家夥……怎麽這麽溫馴了?”撒加一臉驚訝。

“不必驚訝,阿修羅王,鮮血沸騰的地獄裏,你的祖先是多麽強大,主宰了六道之獄,我不忍看見這樣的落寞,所以,你不該有這樣的表情……西戒,戰無不勝的修羅啊,那是在無法計算年月的遠古,你們為戰而生應該享有的尊崇。”莫甘笑著朝撒加微微點了下頭。

“那個叫西戒的人,就是阿修羅的祖先?”撒加問莫甘。

“沒錯,他是冥界最初形成時,被稱為最強的男人,我們血海也曾在他的眷顧下,盛極一時。”莫甘笑道。

“是這樣。”撒加明白了。

這時,一股淡淡的紅光從莫甘手中發出,籠罩了撒加全身,幾秒鍾後,撒加心中驚訝無比——他身上的傷,竟然全好了,而且實力還略有提高!

“對不起,我這個後人似乎忘記了他的職責。”莫甘帶著歉意對撒加說道。

而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單膝跪著的殘烙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選擇吧,我用屍體製造出來的後裔,血海衰落的原因難道你還不清楚嗎?難道血海深處的墓碑沒有給你警示嗎,還是說,那更加讓你們墮落在嗜殺中?”莫甘冷道,雖然他比殘烙矮小許多,但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殘烙一個字都不敢說。

“知道為什麽諸神手諭會有一卷落在血海嗎?你以為那是運氣,不,那隻是那一群逆天存在在湮滅之後的領悟,命運,不可抗拒,一切,始終要回到起點,就連我,還有我的前輩,也無法理解那群存在這樣做的目的。好了,我存在的時間有限,做出選擇吧,消亡還是遵循。”莫甘飛到了殘烙身前,抬起手放在他的天靈上。

“莫甘魔宗,我遵循您的意誌,還有血海深處的墓碑。”殘烙道。撒加可以看見在莫甘掌下,殘烙身體的顫抖幅度。

莫甘微笑著點點頭,一股血紅的能量從掌中發出……

殘烙身上的布條開始根根斷裂,消融。撒加看見了,紅色能量中,那家夥身上腐爛至極的皮肉開始愈合,變成了鮮活的肌肉,然後長出古銅色的新皮膚……

“忠於深淵意誌的選擇,不然我為你造出的新身體將會消失,伴隨著你的靈魂。”莫甘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

“再見,西戒大人的後人,希望你重鑄修羅的無上光榮。”

在對撒加說了這句話後,莫甘消失了,一道淡紅色的光一卷,化為一個點,消融在空氣中。

呼……

直到這時候,殘烙才敢長長出了口氣,站了起來。

撒加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一個大光頭,臉方方的,紅色的眉毛又粗又濃,眼睛很小,鷹鉤鼻,闊嘴,下巴上一撮濃密的紅胡子,短短的。將近三米高的身體異常之強壯,上身穿一件露臂短甲,手臂上纏著白繃帶,短甲是重鎧,銀色金屬製成,雕琢很精美,短甲隻到腹部,線條分明的堅硬腹肌露在外麵,讓人一看就感覺得到他有多強悍。下身也是一個短腿甲,膝蓋上也纏著白繃帶,一雙銀色的戰靴,和短甲和腿甲明顯是一套。

他的黃泉棺也變樣了,不再鏽跡斑斑,變成了金色,用黑色鐵鏈拴住,背在雙肩上。

“莫甘魔宗竟然把‘銀血甲’賜給我了。”殘烙眼神有點呆滯,“血海傳說中最強的鎧甲,就連聖光之罰也可以抵擋一陣。”

“不錯嘛,那個人對你。”撒加望著不遠處盤膝坐在空中的斯汀,他還沒有醒,緊緊閉著眼睛。

“看來這才是深淵意誌真正的融合。”撒加點點頭。

“是的。”殘烙道,“生途——深淵意誌裏的法則。”

“那六個人是怎麽回事。”撒加身上黑光一閃,依琳給他做的黑袍套在了身上,血紋甲已經被殘烙毀了,他現在也隻能穿這個。

“他們,應該就是創造深淵意誌的人。”殘烙朝地麵落去,撒加跟在他身邊,“其它的人我不知道,莫甘魔宗是最後的血海王者,他是傲血族,傲血族是血海真正的主人,每一代都隻有一個人,在很多年之後,傲血族會用他們的靈魂在血海深處形成一個墓碑,叫血碑,然後從中蘊育出新的傲血族,掌管血海。為了深淵意誌,莫甘魔宗沒有用他的靈魂形成血碑,而是用來凝聚成了深淵意誌,也正因為如此,傲血族和他們世代單傳的規矩一起消失了。”

“你們屍魔是他創造出來的?”落到地上後,撒加靠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

“是他用深淵生物屍體的精華製造出來的仆人,我們屍魔族從一誕生,就是屬於傲血族的,我們必須要忠於莫甘魔宗。”殘烙一拳將一塊巨岩擊碎。

“所以,當莫甘和其它深淵的超級強者用靈魂創造了深淵意誌後,你們就必須忠於深淵意誌。那個死靈族的弗雷德裏希也一定是這樣,估計另外五個人中的一個就是死靈族的魔宗,相當於神界的祖神。我想應該是那個用鐵琴的波希羅比斯,在他的鐵琴融進斯汀身體時,我感覺到了幻象,死靈族就是用幻象攻擊的,幻朧術。”看到殘烙在清理著地上的巨石,撒加有點無聊,於是和殘烙聊了起來。

“應該是吧,要不是莫甘魔宗,老子差點就迷失了。”殘烙一腳蹬開了一塊巨石,“他媽的忘本了,魔宗對老子真好,看看這鎧甲。”殘烙拍了拍銀色胸甲,鐺鐺直響。

“你就像是他的孩子,其實他不會殺你的,隻是讓你做出正確的選擇。”撒加道。

“唔,現在想想,好像是這樣。”殘烙點點頭,“老子當時嚇死了。”

“你也會害怕?”撒加撇撇嘴。

“那是莫甘魔宗!我們的創造者!”殘烙吼了起來,“如果是其它的人老子可以不怕,但一看見他,老子就不知不覺的聽話了!”

“生途法則,集合了深淵遠古六大強者靈魂的法則……”撒加抬起頭,望著斯汀,“深淵之主的實力,到底可以達到什麽程度……”

“反正很強,那是老子要效忠的人,如果還沒老子強的話,老子就先殺了他,然後自殺。”殘烙將兩塊石頭丟開,恨恨的道,“夜叉小子埋的怎麽這麽深?這小子真沒出息,除了比他老子卓颯還要囂張以外,實力差遠了。”

“你什麽實力?”撒加問殘烙。

“冥王中階。以前是冥王高階,不過現在忍受法則也沒了,實力下降了,還好有莫甘魔宗的靈魂從深淵意誌裏出來,幫我重新弄好了身體,感官都回來了。”殘烙道,“當時還和夜叉小子的老子幹過一架,他老子卓颯的實力絕對超過冥王高階,老子輸的挺慘。”

一邊和殘烙說話,撒加也一邊挖著地洞,好不容易,他們從地下幾公裏處的亂石中,挖出了赫缺……

殘烙那一擊,果然夠狠!

……

幾天後。

被毀掉的戈亞平原上重又恢複了寧靜。這裏的生機真的很盎然,如此短暫的時間裏,已經有新芽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破土而出了。

這裏重又恢複了四季如春的溫度,被殘烙和赫缺之間的戰鬥損壞的自然元素也在漸漸修複中。

“你真會選地方。”撒加坐在岩石上,望著石縫中冒出的那點新綠。

依琳靠在他肩膀上,露出笑容。

“赫缺沒事了吧。”撒加問依琳。

“嗯,我的水元素法則治療效果還是不錯的。”依琳笑道,這時,小卡拉頂著圓圓的大腦袋,蹦上了岩石,跳進依琳懷裏,歡快的撒嬌。

“等斯汀和赫缺好了,我們就回獸牙山脈,進入時間和精神荒原修煉。”撒加道。

“他們都回去了,殘烙這次對他們的刺激不小,如果不是深淵意誌正好到了融合蘇醒的時候,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依琳有些惴惴的道。

“說到這個。”撒加扭頭看著她,“菲拉諾已經得到了殘烙的忍受法則,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有了七卷諸神手諭其二,我想,這離他的目的又進了一步。而且,殘烙說,你哥哥的實力已經比他還強了,至少是高階大神。”

“不去管他,我相信無論什麽情況,你都會保護我,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依琳呢喃細語。

撒加摟住了她。

……

奧丁聖日曆3042年的朝聖節,撒加和依琳是在戈亞平原上度過的。

赫缺已經被塔奇納迪帶回了聖城,殘烙也一直在空中守在斯汀旁邊,在草發新芽、花枝初綻的地麵,是一個甜蜜的二人世界。

平時撒加的身邊總是跟著塔奇納迪他們,而這段時間,他也好好和依琳單獨相處了一陣子,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深厚,也越來越穩固。

白天修煉,晚上一起在平原上漫步,相偎相依,凝望著繁星密布的夜空,這種幸福,就像是帶著甜味的空氣,吸進了他們的體內,融進了他們的心……

溫暖、柔和。

就像那個時侯,依琳扮成希麗雅,兩個人在獸牙山脈中的一麵小湖邊,朝夕相伴。也就是從那時起,情愫在不知不覺間,將兩顆心連在了一起。

又過了半年多。

戈亞平原已是遍地野花了。

時間的坐標落在了3043年的7月。

斯汀醒了。

將近一年的時間,深淵意誌已經和他徹底融為了一體,他也領悟了“生途法則”,鑄起了神格。哦不,對於肯定去冥界、身為深淵之主的他來說,應該叫魔魂……

斯汀成魔了。

於是,四人回到了位於獸牙山脈的德薩斯新城。

一天夜晚。

斯汀來到城主府找撒加。

“你要去冥界了?”撒加還沒有進入時間與精神荒原,上一次的通道已經關閉,薩拉特還不能開啟新通道。

“嗯。”斯汀坐在城主府後花園涼亭下的躺椅上。

“沒想到這麽快。”撒加歎道。

“這裏的一切,都結束了。”斯汀成魔後,陰冷的氣質更加明顯,原本就不帶生氣的聲音更加幹涸,仿佛沒有絲毫情感。

“那薇薇安呢?”撒加問。

“她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生命軌跡,我和她之間,沒有再見的痕跡。”斯汀顯得很平靜,“我和你,都無法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前麵,都有一條必須要走的路,而這條路上,沒有愛。”

撒加沒有說話,眉間輕輕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