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去了。
在塔羅納的每一分鍾，撒加心裏都很平靜。
寧靜的日出日落，寧靜的生活。
沒有爭鬥，沒有仇恨，沒有鮮血，沒有失去。
烈和撒加彼此切磋了很多次，烈隻贏了一次，還是觀戰的薇薇安讓斯汀對撒加用了石化……
很快樂的日子，真的。
烈不得不承認，在戰鬥技巧方麵，他遠遠不如撒加；而撒加也在和烈的切磋中，從他身上偷學了不少新的招式，並加以提煉，變成了自己的東西。
撒加對於修煉戰鬥方麵的領悟力讓烈十分震撼，所有的招式他看一遍就能發現其中的弱點，第二次對他根本不管用！
阿修羅王，果然是為戰鬥而生的，烈一直在感歎。
這就是天生強者。
烈望著手中斷掉的木棍，不禁有點鬱悶。
“你們還在鬧！”欏走了過來，不滿的道：“我孫女明天就要結婚了，一大堆事情忙不過來，你們兩個男人也不說出點力！”
“母親，是按照塔羅納的儀式？”烈縮了一下脖子。
“那是當然，你的女婿，那個叫科維爾的小夥子，一直在聖王的遺跡前祈禱呢。”欏沒好氣的道。
“聖王的遺跡？”撒加走了過來。
“是啊，我們的妖族的聖王，薩拉特.史昂，很久以前，就是他帶領我們妖族走向了希望。”欏的眼神變得感激和虔誠，“聖王留下的遺跡，就是一座石碑，上麵刻著他對生命價值的領悟，他偉大的心中，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那科維爾？”撒加問。
“要想迎娶我們塔羅納的女子，必須要深刻體會聖王的觀念，一個很重要的形式。”烈在撒加耳邊悄悄道，“我一直都想取消這個形式，可你那位固執的祖母不同意……”
“形式，科維爾真慘。”撒加點點頭。
“你們在那裏嘀嘀咕咕說什麽，兩個家夥，真是一模一樣，除了修煉和打打殺殺你們就不知道幹點別的嗎！”欏吼道。
突然，她的眼神變了，肩膀微微顫抖起來……
“你怎麽了，母親。”烈發覺了欏的不對。
“我的弟子，看起來，撒加比你強了哦。”
烈回頭，隻見一個麵帶慵懶微笑的銀發男子就站在他身後。一身紅袍，穿得很隨意，在雪地上格外顯眼。
“老師。您來了。”烈連忙行禮。
“菲拉諾大人。”欏也行禮，但眼中卻在暗暗波動。
撒加望著菲拉諾，眼神一凜，阿修羅王天生對氣息的敏感讓他感覺到了菲拉諾氣息的壓迫感。
“塔羅納的婚禮比自由之城有意思多了，我怎麽可能不來。”菲拉諾笑著揮手。
撒加頓時感覺到菲拉諾的氣息消失了……
“感覺不到了？”菲拉諾笑望著他。
他是故意的，隻把氣息透露給我！撒加明白了。
“你好，撒加，地獄修羅王。”隨後，菲拉諾的聲音在撒加腦中響起。
……
地麵上鋪滿了銀白的顏色，即使到了夏季，冰雪峽穀裏依然積雪難融。溫和的陽光灑在雪地上，此時，正是峽穀中每天極短的日照時間。
這裏，隻有撒加和菲拉諾兩個人。
“你叫我來這裏幹什麽，為什麽隻有我。”撒加開口了。
“因為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情，隻有身為阿修羅王的你，才有資格知道，當然，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在奧菲拉爾有數的亞神級強者中，已是常識，少數天賦很高的聖級強者也聽聞過，但他們不會透露。”菲拉諾笑道。
“亞神！”撒加臉色一變，想起了在冰雪峽穀邊緣遇到的戈巴克和萬諾。“我還不是亞神，為什麽要告訴我，為什麽隻有亞神強者才有資格知道！”撒加顯得很激動，明顯峽穀邊緣亞神強者的實力給他造成了很深的影響。
“看來你已經了解了亞神的實力了。”菲拉諾笑得很有深意，“見到萬諾了？”
“原來是你派他來的。”撒加眼中一閃。
“除了修煉和戰鬥，其它的事情你反應還真慢。”菲拉諾眼中別有深意的神色消失了，“為什麽我要告訴你的事情隻有亞神強者才能知道？這很簡單啊，和跨入聖級的‘極界’相比，從聖級到亞神級的那條界限，要難無數倍。”
“無數倍！”撒加心裏震撼了。
“而且，隻有成了亞神，擁有了神的特質，才有渺茫的機會去到那裏啊，頂位麵。”菲拉諾笑道。
“頂位麵？”撒加愣住了。
“我來慢慢給你解釋吧，聖級強者要突破到亞神級異常困難，因為當你成為亞神，就擁有了神某些的特質，如果連亞神都達不到，那知道頂位麵的事情也沒有用了，這是從奧菲拉爾大陸形成時就傳承下來的規矩，可你不一樣，阿修羅王，現在已經相當於聖級的你，要達到亞神那種程度，幾乎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所以，你便可以提前享受這個規矩，雖然你並不屬於奧菲拉爾大陸。”菲拉諾看著撒加。
“領域臨界，聖級到亞神的界限。”撒加自語著，原來他隻關心這個。
“有人告訴你了？”菲拉諾有些許訝異。
“亞神之後，就是神。”撒加道：“這也是你所說的事情中的一部分，他應該是亞神。”
撒加所說的“他”，就是奇美拉之王歐拉尼斯。
“很簡單的推斷，不過正確。”菲拉諾笑了，“歐拉尼斯，魔獸之森真正的王，他一定告訴你，他才聖級九階，魔獸之森核心地帶有一些遠古就傳承下來的絕無僅有的魔獸吧？”
撒加目光炯炯的望著菲拉諾：“你怎麽知道的？”
“又是一次成功的推斷，你的反應其實並不慢。”菲拉諾笑道，“我讓阿裏斯門迪帶你去魔獸之森的，還有疑問嗎？”
撒加沒有回話。
“嗬，魔獸之森在三千年前，的確有很多亞神級的魔獸，但現在，一個也沒有了，歐拉尼斯就是那裏真正的統治者。”菲拉諾接著道，“阿裏斯門迪一定告訴你了曾經這片大陸上真正強者的事了吧，他隻說對了一部分，和戈亞的冰雪聖戰後，的確聖級強者成為了這片大陸所謂的巔峰存在，但在冰雪聖戰中隕落的亞神，和三千年前的浩劫相比，根本不算什麽，那才是，這片大陸亞神衰落的根源。”
“浩劫？三千年前？”撒加目光閃爍著。
“終於引起你的興趣了，阿修羅王。”菲拉諾笑著搖搖頭，接著說道：“這片大陸，並不是你們眼中的世界，它其實是，一個物質位麵。而物質位麵存在的空間，幾乎是沒有邊際的，它叫做宇宙。”
物質位麵，宇宙，撒加靜靜的聽著，他第一次聽到這種概念。
菲拉諾看了撒加一眼，繼續說：“構成宇宙的主體，就是無數像奧菲拉爾這樣的物質位麵，它們是平行存在的，屬於同個層麵的次元。而這個層麵之上，又有兩個更高次元的位麵存在，做神界和冥界。”
“頂位麵？”撒加問道。
“沒錯。”菲拉諾點點頭，“而宇宙的形成，我也隻是聽聞的傳說，據說在遠古的宇宙之前，還有一個混沌時期，混沌的能量孕育了一個生命，後來這個生命用他的力量破開了混沌，於是，無止無盡的混沌分離了，分為正負兩極，正極能量形成了神界，負極能量形成了冥界。”
“那個生命叫什麽？”撒加打斷了菲拉諾。
“神界叫他元神，冥界叫他元魔。”菲拉諾笑了笑。
“為什麽不一樣？”撒加又問。
“因為正負對立，神冥兩界的仇恨不可調和。”菲拉諾接著道：“然後，宇宙間的能量組合方式，也朝著兩極靠攏，正負極能量相互作用，裂變擴散，逐漸形成了許許多多的新位麵，這些新位麵，就是物質位麵。兩極既相互聯係又相互製約，形成了一個平衡的循環，維係著物質位麵的存在。”
“也就是說，物質位麵是頂位麵衍生的了。”撒加道。
“可以這麽說。”菲拉諾點頭道，“但兩極之間始終有聯係，不可能將其分離，神界由正極能量形成，負極能量構成了冥界，兩個頂位麵之間，是兩極的對立。而隻有對立，沒有聯係，構不成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所以，兩極能量開始交融，在無數的物質位麵上。”
“頂位麵對立，物質位麵聯係。”撒加懂了。
“是這樣，可頂位麵不這樣想。”菲拉諾表情嚴肅起來，“神界和冥界不斷爭鬥，為了從物質位麵上剝取更多的能量，無數年的歲月，兩界無休止的戰爭，終於將這些物質位麵歸為己有。因為物質位麵，才是宇宙能量真正的流向，對立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融合。”
“三千年前，是怎麽回事。”撒加不想聽什麽對立融合的事情了，弄不懂。
“神界和冥界的戰爭，就在奧菲拉爾大陸上。”菲拉諾道，“撒加，你應該知道，亞神之上，就是神。”
撒加目光裏出現了恨意。
“那是和亞神級強者完全不同的存在，三千年前，神界和冥界選擇了這片大陸作為戰場，無數那種可怕存在從頂位麵降臨到奧菲拉爾……”菲拉諾深深吸了口氣，“真的是一場天崩地裂的浩劫，奧菲拉爾的亞神級強者紛紛隕落，當神冥大戰以神界的勝利告終，他們已經所剩無幾，留下的，要麽投向了神界的懷抱，幫著曾經在他們的家園肆虐的神維護信仰……”
“聖城？”撒加眼中的恨意更濃。
“十二聖殿的殿主，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亞神級強者。”菲拉諾接著對撒加道，“還有一些，或者繼續著反抗，比如你見過萬諾，以及現在身在自由之城的幾個人；或者帶領他們的族人順從，與世無爭，比如歐拉尼斯；或者隱藏起實力，銷聲匿跡。”說到這裏，菲拉諾頓了一下，“如果我推測的沒錯，這些神冥大戰後留下的亞神強者，經過了三千年的修煉，有的人也許已經開始鑄造神格了，用不了多久，他們中就有人會成神，特別是聖城的那十二個人，擁有戈亞得天獨厚的條件，而且本身就活在神的庇護下。”
“神，到底是什麽，你所說的神格，又是什麽。”撒加冷冷的問。
“所謂的神，其實也是強者，隻不過他們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獲得了神格，也就是通往頂位麵的資格，從神的領地通往神界的資格。”菲拉諾看著撒加，“而冥界，和神界差不多。”
撒加也看著菲拉諾，眼中出現一絲疑惑。
“神界和冥界，實際上和物質位麵類似，也有生物和種族。神界分為兩個部分，原神域和新神域。原神域裏，居住著神界位麵從形成開始就出現的生物，而新神域裏，則是從神的領地上獲得神格的修煉者。”菲拉諾道。
“神的領地，就是神界控製的物質位麵。”撒加懂了。
“對，神的領地，就是神界統治的物質位麵的統稱。其中每一個物質位麵，都屬於他們信仰著的神，遵循著神的守則。這些守則，實際上就是那些神從他們的修煉方法中提取的最基礎的部分，比如奧丁守則中的鬥氣和魔法等級、以及產生原理和累積方法。”菲拉諾接著說。
“奧菲拉爾大陸，屬於那個叫奧丁的神吧。”撒加目光落在了菲拉諾臉上，“你其實，也是神。因為你都在說神界。”
“這就是你的疑惑？是的，我沒打算瞞你。”菲拉諾慵懶的笑容讓人很舒服，“我屬於神界，而你，阿修羅王，就是地獄裏惡魔的王者。”
撒加眼中精光閃過。
“冥界控製的物質位麵遠比神界少，我對冥界所知也有限，隻知道冥界的強者被稱為魔，靠著負極能量修煉。另外，冥界分為三個部分，冥域，深淵，還有阿修羅族所在的地獄。”菲拉諾道。
“原來地獄在冥界。”撒加終於知道自己的阿修羅王血脈來自哪裏了。
“所謂的異端，就是物質位麵上脫離神的守則的修煉者，神用信仰控製著他們的物質位麵，就是為了抽取物質位麵的能量，讓他們更加強大。”菲拉諾又說了一句。
“我懂。”撒加隻說了兩個字，表現出的恨意卻讓菲拉諾心裏不由一顫。
沉默了幾分鍾，撒加漸漸平靜。
“實力認可……”菲拉諾輕輕道，“弑神的惡魔之泣啊，竟甘願被阿修羅王封印。”
撒加猛地抬頭。
“不必奇怪。”菲拉諾笑道：“血刀，弑神的惡魔之泣，創造它的人，叫古茲巴隆，現在正在自由之城。三千年前，他同樣活了下來，在那以後，古茲巴隆搜集了神冥大戰中隕落的冥界的魔留下的鮮血，淬煉出了血刀，正因為這頂級神器的誕生，古茲巴隆也被譽為奧菲拉爾大陸唯一的匠神。可惜，這惡魔鮮血淬煉的武器，卻不被戈亞聖城所容，古茲巴隆成了異端，帶著血刀在奧菲拉爾漂泊了幾千年，殺了很多聖城追殺他的人，因此，血刀也被稱為弑神的惡魔之泣。”
“是你。”撒加明白了，那個給自己血刀的酒糟鼻老頭，就是古茲巴隆，而讓他做這件事情的人，就是菲拉諾。撒加看著菲拉諾，“為什麽。”
“因為時間要到了。”菲拉諾抬起頭，望著漸漸暗淡的雲層。“神界和冥界的再一次戰爭，奧菲拉爾又將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撒加望著菲拉諾的表情，心裏微微有些觸動。
“自由十字軍，隻能對抗聖城，而當真正的神魔降臨，我也隻是徒勞罷了。”菲拉諾歎了口氣。
“你想說什麽。”撒加道。
“雖然渺小，但至少，不會不會無聲無息的死去。”菲拉諾轉過頭，望著撒加，“我知道你不是從冥界降臨。”
“所以呢。”撒加問。
“你不是地獄的阿修羅王，而是奧菲拉爾的阿修羅王，當神與魔的浩劫再次席卷這裏時，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菲拉諾緩緩道。
撒加深深呼吸著，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菲拉諾看著他的表情，眼神波動了幾下，一片金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帶著他悄然離去。
撒加一直站在雪地裏，直到漆黑落滿了四周……
冰雪峽穀的夜，最像他漆黑的長發。
撒加不知道菲拉諾說的話是真是假，也不想判斷，他的腦中，隻是反複出現著那些對他來說很珍貴的畫麵。
不想失去了，也不想倒下……
就算是神，是魔，我也要揮刀！
撒加騰空而起，一把黝黑的長刀握在手中，劈向地麵！
轟！
一道淩厲的刀氣激起了無數積雪！
長長的裂縫，碎石滾落，撒加轉身飛向了夜空。
……
這裏恢複了平靜，良久，夜色中，漸漸出現了一抹很好看的銀色。
菲拉諾從黑暗中緩步走出，站在裂縫邊。
“有時候，真話比謊言更有用。”他嘴角慢慢向上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