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後花園。一座精致小巧的宮殿,希爾王宮唯一可以建造在後花園的建築。

“母親。”科維爾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美婦從門裏出來。

“你們來啦……”左丹娜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麵容憔悴,眼睛紅腫。

“您在這裏幹什麽?”科維爾看到母親的樣子,一陣心疼。

“我來幫西麗雅整理一下衣物……”左丹娜眼睛更紅了,這時她看到了羅納德,抹了抹眼角,強行擠出一絲笑容,行禮道:“殿下。”

“不必向我行禮,左丹娜阿姨。”羅納德道,“我該向您行禮,因為政事太過繁忙,所以一直沒有去看望您。”

左丹娜歎了口氣,“陛下他已經無心政事,西麗雅的離去,對我們的打擊都很大。”

“我明白。”羅納德點點頭。

“科維爾,你要好好輔助你的大哥,現在的希爾,隻能靠你們兄弟倆了。”左丹娜道。

“您放心,母親,我一定會擋在大哥前麵的。”科維爾堅定的說。

羅納德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腰。

“那就好,那就好……”左丹娜看到兄弟倆齊心協力的樣子,欣慰了不少,“希望我們的國家,能在你們的努力下,擺脫惡魔的詛咒,走向希望。”

“惡魔的詛咒?”羅納德不明白。

“母親,不是他的錯,我見過他,他很愛西麗雅。”科維爾看上去有些激動。

“他?”羅納德看著科維爾,“就是害西麗雅成為異端的那個男人?”

“是。”科維爾有些語塞。

“我先走了,站了太久,想回去躺躺。”提到西麗雅,左丹娜顯得很萎靡,她一直把西麗雅看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照顧她長大,西麗雅離去,左丹娜傷心欲絕。

目送左丹娜離去,羅納德對科維爾說:“我知道不是他的錯,別和你母親爭辯,她的難過我們都感受得到。”

“我知道了,大哥。”科維爾望著西麗雅生活過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羅納德道:“走了,去軍營看看。”

科維爾愣了愣。

“沒有惡魔的詛咒,隻有強大與弱小。”羅納德轉過身,“科維爾,與其無用的在悲傷中緬懷,不如去做點實在的,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見見那個男人,我知道他還活著。”

“他在走自己的路。”科維爾跟上了羅納德。

“自己的路嗎?”羅納德眼神動了一下,露出一絲微笑。

……

阿拉希山脈。

陡峭的懸崖邊,一個赤裸上身的男人盤膝而坐,望著蒼茫的雲海,獵獵的山風從他耳畔經過,帶起了漆黑的長發,下麵,便是萬丈深淵。

雲海茫茫,路也茫茫。

我似乎有點懂了,烈。

為什麽你總要我扛著天,為什麽你總是要我變強。

也許,你害怕我失去,害怕我痛苦,所以你才那樣做。

比起你帶給我的傷心,現在我的心,才是最痛的。

你早就知道了吧,那條異端的路……

可我還在妄想擁有,所以我失敗了,毫無借口的失敗。

我感到屈辱,烙印在我血脈中的尊嚴在刺激著我,我不想倒下,我想戰鬥,我想在鮮血中找到繼續的理由。

我總是想要對手倒下,就像那是我的天性。

於是她必須離開我去迎接死亡,在我的無能為力之下。

好難過,我心痛欲裂,這該死的矛盾。

可我必須戰鬥,必須走下去,必須朝一個又一個的敵人衝去,我不能退縮,因為我的血脈在張揚。

可是會死的,因為我不夠強……

烈,我會變強的,直至配得上我不想倒下的血脈!

不能逃避,為了心中的恨,為了阿修羅王浴血的尊嚴;可我又想活著,答應她活著……

那就在生死之間徘徊吧,用冷酷的心去麵對鮮血——

不管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我隻能如此,因為每一次從死亡線上掙脫,我都會更強,仿佛這就是阿修羅王應該走的路。

我的血脈啊,注定了我將承受更多,注定了我不能逃離。

隻有這樣我才會得到比別人更強的力量,因為我隨時都在和死亡抗爭!

那便是……

我活著的希望。

撒加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風的力量。

這是一條巨大的山穀,撒加的另一邊,也是如刀削一般險惡的峭壁。

風,無痕,風,無形。

那攻擊呢?怎樣才能做到像風一樣,不留痕跡的吹過,無聲無息的將對方殺死。

撒加似乎已經入定,絲毫感受不到外界的訊息。

此時,他身後不遠處,出現了兩個人——一個麵帶微笑的銀發男子,以及一個瘦削冷峻的黑衣男子。

“他又成長了,每一步,都是那樣的艱辛。”菲拉諾輕聲道。

阿裏斯門迪望著撒加的背影,背上的傷疤讓他的心微微顫動。

“去教給他吧,怎麽跟上風的節奏。”菲拉諾看著阿裏斯門迪,“他學會了,再帶他去那裏,然後,你的任務就結束了。”

“哪裏?”阿裏斯門迪沒聽明白。

“你活著出來的地方,從那以後,你便成了刺客之王,用暗藏的鋒芒殺死比你更強的人。”菲拉諾臉上依舊掛著慵懶的讓人舒服的笑容。

他並不英俊,可讓人過目不忘。

但阿裏斯門迪心裏卻湧過了一絲寒意,“那裏……”他的眼神在動,似乎陷入了回憶。

這時,菲拉諾手指微微動了動,天空好像波動了一下,隨即安靜。

“那頭愚蠢的骨龍,竟然敢將因為絕望而封閉自己的阿修羅王吞在肚子裏,氣息差點就被吞噬幹淨了。”菲拉諾笑道,“還莫名其妙的降落在阿拉希山脈,如果不是我的領域,聖城早就發現他們了。”

“菲拉諾大人……”阿裏斯門迪猶豫了一下道:“夜真的對你那麽重要?”

“是的。”菲拉諾不否認。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阿裏斯門迪咬咬牙。

“不可以,但你可以把自由之城的事情告訴他。”菲拉諾道。

“我明白了,等我帶他去那裏,任務是不是就結束了?”阿裏斯門迪問。

“是的,你可以繼續留在冰雪峽穀外圍,也可以回自由之城,伊爾格納的十字軍可是很需要你,隨你選擇吧,那是你的自由,沒有人再會讓你做任何事。”菲拉諾看著阿裏斯門迪。

阿裏斯門迪像是鬆了口氣。

“當你們前往那裏時,我留在這裏的領域就會消失,所以你們在這裏會安全。”菲拉諾的身影漸漸變淡,“記住,讓他一個人留在那裏,不要因為感情因素而幫助他,我想,為戰而生、喜歡玩味生死的阿修羅王,也不會需要你的嗬護。”

望著飄散在空氣中的銀色光點,阿裏斯門迪的心中起伏著,過了一會,他走到撒加身後,“風的定義,在於速度的間離。”

撒加一驚,睜開了眼睛。

……

山穀的一邊,一個上身赤裸,隻穿著破爛黑色腿甲的男子手握一把狹長的略帶弧度的黑刀,靜靜的站著,漆黑的長發垂在身後,和他的人一樣安靜。

而另一邊,是一個深古銅色頭發的黑衣男人,身材瘦削,眼神銳利。

這道深穀隻有十米寬,所以,兩個人說話都聽得見。

“撒加,你看,這下麵,是什麽?”阿裏斯門迪問。

“深穀。”撒加道。

“不,是生命的盡頭。”阿裏斯門迪道。

“盡頭?”撒加不解。

“沒錯,隻要你看清楚對手的弱點,他會掉下去,假如你看不清楚,那掉下去的人,就是你。”阿裏斯門迪突然動了,“像風一樣,把敵人的弱點通通擊破吧!”

阿裏斯門迪速度很快,但每一個動作都異常清晰,像是不斷剪接的畫麵。

撒加也動了,他的速度也不慢,但與阿裏斯門迪不同的是,撒加的動作雖然快,但卻讓人眼花繚亂,無法看清。

二人在那道狹長的山穀之間麵對了。

撒加隻感覺到身上所有最不容易顧及的地方,都被阿裏斯門迪攻擊了。來不及反應,他的身體就處於了一個暫時麻痹的狀態。

那是什麽速度!

為什麽我明明看得見他的每一個動作,卻怎麽也追不上?

撒加再也無法控製騰空的力道,渾身失重,接著,整個人跌向了穀底。

耳旁的氣流聲刺激著耳膜,這山穀好深——

撒加心裏竟然沒有恐懼,腦中全是阿裏斯門迪剛才的動作。

極快,就是極慢。真正的速度不是讓人看不清楚,而是,可以清楚的看見,卻永遠也跟不上……

這,就是速度的間離!

當撒加要摔在穀底的一塊巨岩上時,右臂被一隻手抓住了。

“想通了?”阿裏斯門迪提著撒加,漂浮在空中。

“通了。”撒加看著他。

“你就不怕我真的讓你摔死?”阿裏斯門迪拽著撒加,朝著山穀之上飛去。

“你一直都是這樣,以前道格拉斯常被你揍得很慘,可你很愛他。”撒加吊在阿裏斯門迪身下。

阿裏斯門迪不再說話,到了山穀上,靜靜的看著撒加,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原來你懂了。”

“嗯。”撒加輕輕點了下頭。

“我說的不是速度間離。”阿裏斯門迪道。

“我知道。”撒加又點了下頭。

“回去看看烈吧,他和我,是一樣的。”阿裏斯門迪緩緩道。

“不。”撒加搖搖頭。

“為什麽?”阿裏斯門迪問。

“因為我還不配。”撒加麵無表情。

阿裏斯門迪仔細打量著撒加,感覺到了撒加的變化,沉默了一會,露出了笑容:“那你就和我去那裏吧,如果你活著出來,就是強者了,至少擁有了一顆永不退縮的強者之心。”

撒加眼中一亮。

“果然喜歡玩味生死……”阿裏斯門迪被撒加的眼神震撼了。

“耶拿,出來吧。”一團黑色的火焰從阿裏斯門迪的胸口射出,直奔天空而去。

一聲高亢的龍鳴之後,一條六十多米長的黑色巨龍出現在了山穀上空。

“耶拿!”撒加冷酷的臉上出現了興奮的表情,小時候,他和道格拉斯就經常坐在黑龍耶拿的背上,在冰雪峽穀的上空翱翔。

“嗚!”耶拿也看到了撒加,高興的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鬥。雖然現在撒加長大了,可他身上的那種氣息卻是不會變的。

“走吧,我們出發了。”阿裏斯門迪笑了笑,“希望你能活著出來,這是最值得珍惜的事情了,雖然我把奪走生命看成藝術,但我也有自己珍惜的人,如果有一天他們不在了,那將是你最大的遺憾,遺憾這玩意,最讓人傷感啊。”

撒加沉默不語。

耶拿高速俯衝下來,撒加和阿裏斯門迪輕輕一縱便到了它的背上。耶拿張開巨大的雙翼,朝著大陸的南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