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修得雲心 青豆

“小皇子,你……可有心事?”對弈棋盤,在對方第五次失神的時候,清新終於按耐不住問道。

龍修的視線從黑白分明的棋子間移到了一臉擔心的清心身上,嘴角微微勾起,“沒什麽。別擔心。”

清心依然猶豫著。剛剛小皇子和江致遠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麽,小皇子回來以後就一直怔怔的,自己也想向他解釋一下和江致遠的關係,可他居然擺擺手說不想聽了。兩人索性下棋消遣,可小皇子又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樣,弄得自己現在竟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似乎看穿了清心的想法,龍修輕笑不止,“清心,你以為我一直心不在焉,其實你也沒好到哪裏去啊!”說著指了指身前的棋盤。

原來剛才清心一個恍神,居然將自己的白子放到了死角,整盤棋輸贏已見分曉。

清心放下還在指尖摩挲的棋子,向來無欲無波的臉上難掩懊惱:“是我疏忽了!”

神色間雖然不甚讚同,但龍修還是柔柔的笑看著他,“反正也不過是消遣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再三掙紮,清心還是忍不住開口:“小皇子,我……和江致遠本是舊識……我們……”未完的話被龍修抬起的手所阻止。

“我能猜到,”看見清心微訝的神色,龍修道,“但我相信你。如果是怕我誤會的話,就不必解釋什麽了。”清澈的貓眼中閃爍著點點亮光,瀲灩的眸波裏看不出生氣地情緒。

“不是這樣的!”連自己都說不清的焦躁讓清心失去了往日平和的風度,纖美的少年明明一動不動的站在麵前,卻有種愈來愈遠的疏離感。這是個孤寂的讓人心疼的孩子,打從第一麵起就知道了這個事實。連他本身都不清楚一向浪跡江湖、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自己為何心心念念係著他,冒盡生命危險也要搏他一笑。如今終於能被這個不與人親近的孩子信任著,明明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為什麽湧上心頭的全是不知名的酸楚呢?

修長的眉微微蹙起,口吻裏帶了兩份安撫的味道:“嗯,那你說吧,不需要這麽著急。”

“我……與江致遠早在三年前就已相識。”話一出口,心反而安定下來,看定了龍修,那雙澄澈的眼依然平靜如初,不見喜怒波瀾。

 “嗯。”輕輕一聲應答。要是連這點眼色都沒有,那麽多年也就白活過來了。

“他……曾與我有續命之恩,四年前的我,也曾戀慕於他。”

這話倒是很出意外。雖然早就猜到兩人定是舊識,可清心那麽個清心寡欲的人會喜歡上老狐狸的江致遠,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猜到的。

目光直勾勾的瞪向棋盤中分明的棋子,眉宇間盡是悵然,“我是個孤兒,自小被師父收養,師父他待我如同親子,疼愛有加。我還有一個師兄,他是師父的親生兒子。師父痛恨江湖,嚴令我和師兄涉入。如果日子就這麽平平淡淡的過下去,我們三人守著幾畝薄田,養花弄草,倒也愜意。誰知道,在我十四歲那年師兄居然……居然設計□了我,我雖厭惡,但也念及他與我情同手足,總不能傷他,可他變本加厲,鎮日裏死纏爛打。世上本沒有不透風的牆,師兄鍾情於我的事,不知道怎麽讓師父察覺了,他大怒之下,將我逐出師門。”雖然語氣清散平淡,像在敘述別人的事,但聽起來也能想象的到當時的痛楚是如何的撕心裂肺。

清心自始至終都維持著一個姿勢,看不出情緒波動,隻是指尖新拈起的一顆棋子眨眼間又成了一小撮細細的粉末,看著白色的粉末沿著同樣雪白尖削的指尖緩緩滑落,微微歎息,“我不怪師父,畢竟他也就那麽一個兒子。至於師兄,因為對師父歉疚太多,我也沒有辦法恨他。我一個人,孤身在外,無依無靠,但又謹遵師訓,絕不踏進江湖。那半年,我受盡了苦楚,可想到我曾讓師父那麽失望,又覺得這是我應得的懲罰。半年後,我悄悄回去,想求得師父原諒,沒想到,卻恰巧聽到了師兄和師父正說到我,師兄求師父讓我回來,說他真心愛我,師父忿怒之下竟一掌將師兄打死。我……當時明明就在窗外,可什麽也做不了!”

龍修定定的看著他,半晌不語。良久才輕聲問道:“那你師父呢?”

清心苦笑,“瘋了,沒兩個月也自盡了。”

龍修側了測頭,神色間隱有不忍,“是你師父太過古板,你師兄太過癡情了。”

孰料清心搖了搖頭,“我師兄他……唉,那麽多年我從不知道他對我抱的竟是這種心思。至於我師父,其實是因為也曾愛過一個男人,為其傾其所有最終還是落了個被無情舍棄的下場。所以……”

“人活著就有磨難,能不能挺過去就要看各人造化了。”龍修嘴上說著,其實都覺得好笑,什麽時候他自己都成了宿命論者了?

清心淡淡的點頭,“也是。但師父死的頭幾年我心灰意冷,自暴自棄,幾次險些死在混混手裏。直到四年前遇到江致遠,他把企圖侮辱我的混混趕走,又把我一身傷病治好。那時候的他,那麽灑脫溫柔,幹淨的像個仙子,而我這種髒的一蹋糊塗的人,自然緊緊抓住了那一縷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