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趕緊撞呀!”趙九兒叉著腰,提醒錦春撞銅壁腦袋容易破。
趙九兒言語惡毒,一旁的茗香聽不下去了。“你就是來叫我姐姐去死的嗎?如此,你趕緊走了吧。”茗香要驅趕她了。
趙九兒口內發出一聲冷笑。“潑皮丫頭,要你多嘴。你家小姐就是一個害人精。今日,她若不死,我來結果了她,給崔謙益殉葬!”趙九兒竟然挾持住錦春,拖著她,一直往房外拖。茗香不會武功,急得高聲叫喊。
府內就來了不少小廝。他們雖身為年輕男子,但一個一個竟都鬥不過趙九兒。趙九兒在眾人的追拿聲下,輕鬆地走出相府大院。錦春沒有反抗。趙九兒是存心找茬。今日不行,明日她依舊要來的。
但她料定,趙九兒隻是嚇唬她,隻是發泄心裏的憤恨,隻是為謙益抱屈,並不會真的殺了她。趙九兒不熟悉大梁都城的地形,竟然問起錦春,去哪方便說話?
錦春歎了歎,告訴她:“前方有處庵堂,我領你去。”
庵堂還是一如既往地蕭索。
趙九兒放開了錦春,打量了一下環境,看著那蜘蛛網蒙塵的佛像,說道:“你若真心懺悔,就該在此處出家,日日為崔謙益發願,願他早日投胎,來生順利。”
說完這話,趙九兒的眼也濕了。畢竟,對崔謙益,她動過真心。
“我何嚐不想?不過,總得等我爹爹回來。”
“你這樣說,我心裏還舒坦一些。”
錦春就默然不語了,因覺得和趙九兒也說不上什麽。那趙九兒便將一把匕首放在手心兜來兜去。“沈錦春,你雖想入空門,但我擔心你六根不淨。你這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還是會招蜂引蝶,讓人不放心。不如,我用刀將你的臉割破,毀了你的容,讓你成了一個醜八怪,如此你就能一心一意地給崔謙益守節了。”
錦春一驚,她防備地後退幾步。
趙九兒就冷笑:“怎麽了?舍不得?你不是說心都死了,什麽都不在乎了嗎?可見,你還是眷戀紅塵。”
錦春就一歎:“你是定要如此?”
“不錯。崔謙益為你而死,你必須受到懲罰。我若不毀了你的容,我那癡心的堂哥,又會來大梁找你,讓你當他的妃子。你禍害了一個崔謙益,我不能再讓你禍害北趙皇帝!”趙九兒等不得了,舞動匕首,刷刷幾聲,真的欲割破錦春的臉。
錦春避無可避,她苦笑一聲,也不阻擋了。“好,你割吧。”她立定了,一副昂揚的不閃不避的姿態,反而將趙九兒唬住了。
“你,真的不怕?”
“我死都不怕,還怕疼嗎?來吧,如你說的,崔謙益為我喪命,那我就為他挨疼。”錦春閉上眼,等著那錐心的疼痛襲來。
“胡鬧,九兒,停下!”一聲厲喝,從庵堂的門外傳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錦春和趙九兒同時一愣。
斑駁的梧桐樹葉下,一絲燦爛的陽光透了進來。進來的人正是趙稷。那趙九兒一見趙稷,當即將匕首藏在袖內。
趙稷非常生氣,喝問九兒:“你幹什麽?錦春與你有何仇怨,你要這樣對她?”若不是錦春在場,趙稷已經禁不住要甩九兒幾個耳光了。
趙九兒就忿忿:“我就是不服,就是難過!崔謙益選了他,連命都搭進去了。我要替他報仇!”
“夠了!害死崔謙益的惡人已死,此事與錦春半點關係都沒有,你給我滾開,早點滾回北趙去!”趙稷更是怒不可遏。
錦春不知道,趙九兒的下屬文花在石然死了後,就告了假,回了老家,不知往哪兒去了。有人說,曾看到過文花在一個什麽地方唱戲,扮演的依舊是小旦兒;有人說,文花在一個村裏買了地,戴上頭巾,身穿葛布,儼然就是一個農婦。
總之,文花似乎看透了什麽,不再為趙九兒賣力,以至於賣身。文花一走,趙九兒身邊豢養的一些女士,也都有了離去的心思。趙稷見趙九兒辦事不利,名聲也不佳,已有了削她爵位革她官職的想法。下一步,若她還是是非不分,剛愎自用,趙九兒就要貶為平民百姓了。
趙九兒還想申辯。但門外即刻來了幾名黑衣侍衛。那些人的武功自然在趙九兒之上。趙九兒是被拖走的。
寂靜的庵堂內,隻剩了趙稷和錦春。
錦春就歎:“她不過一時動怒,並不會真正傷害於我。”
趙稷也歎:“你不了解她。趙九兒自小驕縱慣了,睚眥必報,今日若不是我出現,你已經遭她毒手了。錦春,你總是這樣善良。以前,有崔謙益保護你,但現在他不在了,我擔憂你。不如,你隨我去北趙,我照顧你。”
錦春聽了就搖頭。“真的不用。”
“我知道,我不是崔謙益,我也不妄想能走進你的內心。但我就想親自照顧你,看著你在我的身邊。如此,我才放心。”
錦春就深深一歎。她抬頭對上趙稷的眼睛。他的眼裏流露出的隻是真誠。溺水三千,此生隻取一瓢飲。趙稷的一片深情,錦春隻能辜負了!
“趙稷,我說過的,你我還是朋友。既當朋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其實都一樣。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生活方式。我希望你不要幹涉我,雖然我明白你是出於一邊好心。沒錯,趙九兒說的對,我的確欠崔謙益的。我欠了他很多。這是我和崔謙益之間的事,你們都是局外人,你們也不懂。”
謙益隻是請趙稷回去。
她心如磐石,不管崔謙益是生是死,她的心隻有他一人。
趙稷就很無奈,同時也很為錦春的癡心感動。可是,趙稷也是一個執拗的人,有些事他還想問一問。
“錦春,我問你,如果是我認識你在前,崔謙益在後,你的選擇會不會又有不同?”他的眼眸,仍藏了熱切的期待。
錦春給他一個了然的微笑,然後緩緩地搖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趙稷什麽都明白了。他也還錦春一個緩緩的微笑:“明白了。”
不用再說什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世間就是這樣,沒有十全十美。想他貴為帝王,也有得不到的不遂心的事。天下的事就是這樣,於遺憾之中見圓滿。
他想自己的確該走了。這一走,以後也不知何時能見錦春。這樣一想,疾速的腳步又放緩了下來。
“趙稷,我送送你。”
趙稷回頭,日光之下的錦春,是那般超逸,如同初見。他的心,仍有刹那的恍惚,麵部表情仍是那麽悲戚。
“趙稷,你看那天上的雲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人生離合,亦複如斯,你不必如此傷感。若有緣,我們還能再見。若有緣,你也能見到崔謙益。”
錦春的話裏含了玄機,聽得趙稷一怔。
“我還能見到崔謙益?這是何意?”趙稷也激動了。
“你問我,我並不能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我也在等。但我相信,老天會給我一個公平。”錦春的麵容很堅定。
趙稷就不說什麽了。他當然希望崔謙益還活著。崔謙益的身上,流淌著和他一樣的血脈,魏國先人的血脈。謙益比他大上月餘,是他的兄長,那麽錦春就是他的嫂子。對待嫂嫂,自當敬重。
“如需我的幫助,隻管吩咐一聲。”這是趙稷留給錦春的最後一句話。
錦春點了點頭。
她送趙稷走出了荒僻的庵堂之外。
見過了趙稷和趙九兒,錦春安然地返回了府邸。茗香和伺墨滿大街地尋找錦春,垂頭喪氣地回來,訝然發現錦春安好地站在門前,便齊齊喚道:“姐姐(錦春姑娘)!”
“我沒事。”
他二人鬆了口氣,都說擔心死了。
錦春的心裏已有了安排。謙益不知生死,伺墨是他昔日書童,沒了地方可去,爹爹的府邸就是伺墨的家。茗香也大了,為了她的終身考慮,她決議將她嫁給阮成。阮成對茗香不錯,就算不曾生男女之間的感情,但也會一輩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