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呢?你可以回答是或不是,我並不會逼迫你。”現在的趙稷,已經改了策略。
“我現在的心很亂。有許多事情,我都要好好想一想,重新想一想。”錦春如是說道。她曾以為謙益是世上最可靠的男人,但經曆了一番世事後,她方才明白,原來崔謙益也和別的男人一樣,掙脫不掉功名利祿的束縛。
不過,這個能怪他嗎?他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隻因他是西魏皇室的後裔。如果這樣的命運,駕臨到自己頭上呢?那麽自己又該怎麽做?
她不得而知。或許……也是走和崔大哥一模一樣的路吧。隻是……趙稷和她無冤無仇,為了崔謙益,不得已要利用趙稷,她還是有點不忍心。
“錦春,那好,我等你。我想,你的真心你會看得到。”趙稷說完就走了。
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隻要他願意,本可以後宮佳麗三千,但卻為了錦春,甘願低下高貴的頭顱。為了得到她,他不惜用了卑鄙的手段,隻為換得錦春的一個微笑。
如此說來,趙稷也是個癡情種子。隻是他用錯了對象。如果換作是別的女人,必然死心塌地。錦春沒想到,重生一回,竟然會惹上這麽多意想不到的事,實在出乎她的料想之外。
隻是,她沒有回頭路可走,因為已經答應了崔謙益,接下來的每一步就是按照他的法子,一步一步地換得趙稷的信任,然後套取北趙的情報。
她不知道,被魏然下了魘術的崔謙益跟著師父出了皇宮大院後,回到客棧,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過了一個時辰,魘術已解,謙益滿頭大汗,他好奇自己何以這麽長的時間一直幹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癱軟無力,他到底是怎麽了?
看著師父悠然在一旁喝茶,一邊看著桌上的地圖,謙益心裏更覺得疑惑。似乎……他應該是去了別的什麽地方,見了一些人。他又似乎遇到了錦春,和錦春談了好長時間的話。那麽……此境是真是假,是真是幻?如果這是一個深沉的夢,那麽他該覺得困倦。隻是除了渾身無力之外,他又並不想要睡覺。
魏然看著謙益,猜他身上的魘術已經失效,如此就站起來,與他說道:“謙益啊,明日為師就帶你去見一見一個故人。”
“故人?”
“就是我與你說過的那個隱藏在慧靈寺裏的方丈。”
此言一出,謙益出了一身冷汗,想想就問:“慧靈寺?師父,這個名字你沒記錯吧?”
“怎麽了?如此地名,為師耳聰目明,怎麽會記錯?”不但如此,魏然還告訴謙益,這慧靈寺的方丈和北趙的太後極好,太後一點也不疑心他的來路。
謙益聽了,雖然詫異,聯想到方丈和自己說過的那一番奇怪的話,就如實告訴師父:“師父,那方丈我是見過的。”
“什麽?你見過?”
“不錯。”
“什麽時候?”
謙益也就告訴了魏然。魏然就歎:“你可知,他就是你的七皇叔?”
“七皇叔?”
“不錯。他僥幸逃了出來,混跡在北趙,伺機複仇。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和他聯係上了,卻不知道,你已經有緣和他相見了。”
謙益就喃喃。想不到在這個世上,還有一位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至親。方丈竟是自己的叔叔,謙益心裏頓生親切之感。
“如此甚好。那我們今天黃昏時分就去。”魏然有了興致,更是急不可耐地催謙益動身了。
“師父,那趙闊阮成和香兒怎麽辦?他們要與我們一起同去嗎?”
魏然沉吟了一下:“他們不是要找一個叫陸放的人嗎?那就讓他們等等。不過,你我的複國大計還是不能讓他們知道,一切都要小心為之。”
“我明白了。”謙益雖如此說,但心裏還是難過無比。師父還是不想讓他將錦春救出來,反而要利用他。他被下了魘術,不知道自己已經和錦春見過麵了,更不知道自己對錦春說過的那些令人傷心欲絕的話。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堅持初衷。“師父,我還是覺得錦春不該成為您的棋子。”
“這是什麽話?什麽棋子不棋子的?為師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咱們的複國大計?”
“師父,徒兒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就聽為師的。為師不會害你。”
但謙益還是堅持:“兒女情長,斷然成不了大事!你就不能忍一忍?”
“師父,但錦春是無辜的。她一日在趙國皇宮,徒兒的心就始終不定。”
魏然就歎息了。他幹脆就從懷中掏出匕首,假裝要刺傷自己,逼迫崔謙益:“徒兒,你若還分不清家國大義和男女小情,那為師還圖謀這些幹什麽呢?為師不如以死明誌,給你的父皇殉葬了事。”
魏然說著就要拿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他知道謙益性子善良,如此一逼迫,他定然擔憂。果然,謙益見了,心急如焚,趕緊上前將師父手裏的匕首拿開,仍在了地上。
“師父,您這是何苦?”
魏然就老淚縱橫地哭泣:“謙益啊,為師辛苦了一輩子,實在不想看到你功敗垂成!你若狠不下心來,實在難成大事啊!”
“所以,就一定要犧牲錦春為代價嗎?”
“錦春……又是錦春!這個姑娘,我看就是你的禍水,罷了罷了,我也不想叫他當你的內應,幹脆我就潛入宮裏,將她一刀殺了的了事,如此一來,你也可以斷絕了幻想!”
謙益更是心驚。他知道師父的手段也毒辣。“謙益,為師就是這樣想的!你若不跟為師走,為師一則自殺,一則去行刺錦春!”
“師父,您這又是何苦?”謙益的心裏實在痛苦之極。
“為師這是為你好,為師曾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一定要將你扶上寶座。”
謙益心裏就在思量。他了解魏然的性格,他若見有人阻礙了自己,真的要揮刀替他斬斷情絲。這麽說來,錦春留在北趙皇宮裏,還是相對安全的。
隻是……錦春心裏也更痛苦。因為自己一日延遲一日地不去救她,時間長了,她的心裏就會更失望。如此才能兩全?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家國不負卿?
“走吧……不要逼為師……”魏然見謙益還在猶豫,幹脆就上前點了一下他左膝蓋上的穴道,謙益身不由已,被魏然牽引著向前走。
從客棧去慧靈寺不過數裏的路程。這一路上,魏然給謙益講起一些關於七皇叔的奇聞異事。從魏然的嘴裏,謙益知道,似乎當今北趙太後和皇叔之間,也有什麽牽扯不清的瓜葛。隻是,魏然也沒有細說,或許他也不是那麽清楚。畢竟,他和七皇叔有聯係之事,也就發生在前幾個月。
那一次,魏然來慧靈寺避雨,話說那六月間,雨下得實在是大。魏然沒有傘,也不想擾了寺廟的清靜。這是早晨,雖然天下大雨,但慧靈寺的所有僧人還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早課,念經的念經,打掃的打掃。
魏然穿著本就奇特,外表雖是一副道人的打扮,但背上插著劍,腰間係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加上須發皆白,看著一副不好親近的樣子,打掃的小和尚見了,也不敢將他趕走。
他的奇崛,引起了從禪房裏出來的方丈的注意。方丈其實也就在廊子下掃了一眼,然後叫一個小沙彌去給他送一把傘。不料抬眼之間,方丈發現了魏然背負在肩上的利劍。
那劍,造型獨特,劍柄不是北趙流行的直線型,卻是彎曲的蛇形。二十年前,在西魏也就那麽幾柄。隻有皇室中人,或者是立下過功勳的將軍大臣們才配擁有這樣的寶劍。
方丈心裏大動。此人,到底是什麽人?要知道,雖然七皇叔認識魏然,但畢竟在二十年前。又何況那時候的魏然,並不似現在的飽經風霜,滿頭白發。加上有瓢潑的大雨遮擋,七皇叔一時真的認不出來。
但因為心裏疑惑,七皇叔還是理了理海青,淡定地走上前去。他接過小沙彌手中的傘,自己給此人送去。他已經料定,就憑這把劍,此人一定是西魏的舊部,隻不知是誰。恰好這時,魏然也回過了頭。四目相對,魏然的心裏有隱隱的激動。
雖然七皇叔當年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雖然出家為僧,雖然沒了頭發,但到底精氣神還在,容貌未變。一雙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透著凜然不可親近的皇家氣度。
“施主,這是老衲給你的傘。”說完七皇叔的眼睛更是盯著魏然肩上的寶劍。見劍鞘上還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遊龍,七皇叔的心裏更是激**。他沒看錯,這原本是皇兄的劍。見此劍如見故人,七皇叔的眼睛立刻濕潤了。隻是皇兄早已經不在人世,此人又憑了什麽機緣拿到了皇兄刻不離身的寶劍?
魏然見七皇叔認不出自己,也就慨然地自報家門:“七王爺,你真的認不出在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