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春的心裏很平靜,從未有過的平靜。

馬氏和嬌棠作惡多端,本來就該死,這是她們的報應,休要怪到任何人的頭上去。

錦春握著香兒的手,說道:“香兒,你再等幾日,很快我們就從柳府離開。”香兒出了這事後,錦春就在心裏發誓,不管怎樣,都要將她帶在自己的身邊。

“姐姐,我們要去哪裏?”

“去趙國。”

“趙國?”香兒問為什麽。

“大梁我們是不能呆的了,都是錢太師的勢力。我們去趙國,我知道崔大哥人在趙國,我要去趙國找他。”

香兒聽了,心裏十分欣喜。她趕緊點了點頭,告訴錦春:“姐姐,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著姐姐。”

待她們回到柳府,天已經快亮了。張慕古走了過來:“奶奶,荷娘說她要見您。”

錦春厭煩這個稱呼,聽了就皺眉嗬斥:“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叫我什麽奶奶夫人的,你怎麽就是聽不見?”

張慕古被訓斥了,也不敢回嘴兒,隻是繼續道:“荷娘她就在府外站著,等您的回話呢!”

錦春就悠悠道:“好啊,那你叫她進來就是。”

馬氏母女除了。到底荷娘也是一根刺,若她聽話那又是另一番說法。不過,眼下看來,荷娘並不是一個什麽良善的女子,她若想耍什麽心眼,必然對自己不利,倒是將她弄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她的一舉一動,自己也能看到。還有小人張慕古,明明是崔大哥一手提攜的,但卻甘願做柳石然的跑腿,陷崔謙益於不利的境地。這樣的人,她也要鏟除了!

“是!”張慕古趕緊叫人將荷娘喚來。原來,錦春不知,此番張慕古已決定要和荷娘成親了,就等著去看黃道吉日,然後發請帖,請喜婆,在家裏張燈結彩地熱鬧一番。

張慕古知道春杏不高興,但到底心中看重的是荷娘,因此權衡了幾天,打算將春杏放了,任她嫁人。他以為如果這樣了,柳石然知道了會不高興,到底春杏以前是這柳府的通房丫頭,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的。不想他小心翼翼地說了出來,柳石然聽了,已經記不起府裏曾過一個叫春杏的丫頭了。這讓張慕古好不高興。

那春杏也不高興了幾日,也在家裏哭得要死要活的,死活不出去。無奈新人就將進門,她隻是一個妾,荷娘進了門,自然是當家的主子,以後少不得要受她的欺壓。春杏哭了幾日,倒也想開了,卷了一個包袱,拿著慕古給她的銀兩,也另尋門路去了。

荷娘見張慕古也是誠心實意的,心裏就很高興。聽說錦春在柳府頗為得勢,荷娘又很嫉妒。她攛掇慕古,待他們成親了,不如就住進柳府,一來呢,可以更殷勤地替柳石然辦事,二來呢,也可和錦春多走動走動。荷娘之所以一門心地要進柳府,不為別的,就是想要壞錦春的好事。你要問她為什麽這樣恨錦春,她結結巴巴的,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邊廂錦春剛在一處坐下,文花就笑吟吟地來了。錦春知她有話要說。

果然,文花一啟口,就道:“錦春,我小看你了。你這一聲不響的,兩條人命就沒了。”

“怎麽?你是在說我心狠手辣嗎?”錦春慢悠悠地。

“不敢。不過你這樣做,實在也是大快人心。”

“嗬嗬……承蒙你誇獎。我不管別人怎樣議論我,我隻是按我心裏想的去做。”

“好,我不問。我隻是在猜測,你會什麽時候跟我去趙國?”

錦春聽了,心裏一動,就壓低了聲音道:“你想走,柳石然會放了你嗎?”

文花輕輕一笑:“錦春,那他也會放了你嗎?”雖然文花委屈了心意,和石然上了床。但她知道,石然心裏喜歡的還是錦春。想到這一點,文花還覺得悵惘,她這是怎麽了?

“我要走,他怎樣也攔不住我。”

“好,我們製定一個計劃,最好不要一起離開。出了柳府,你我就在十裏外的風波亭匯合。”

說話的當口,那荷娘也就來了。荷娘穿了一件翠綠色的衫子,頭上插了一根細長的簪子,看起來比以前白淨多了。見了錦春,荷娘就笑:“錦春,我可想你了。”

“跪下!”錦春看著她,忽然一聲厲喝。

“什麽?”叫自己跪下?荷娘就愣愣地看著錦春,不知道她是來真的還是假的。

“荷娘,你聾了嗎?我叫你跪下?難道你這點禮數都不懂嗎?”錦春的聲音更嚴厲了。香兒就在一旁幫腔:“荷娘,

怎地還不下跪?“

素來,香兒就對荷娘沒好感。之前,為了崔大人,荷娘總是明裏暗裏地擠兌錦春,更是壞錦春的事。現在,她和張慕古在一起,果然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氣,都不是什麽好人。

那荷娘沒辦法,初來乍到的,隻得不服氣地跪下了。錦春這才說道:“聽說,你要和張慕古成親?”

“是的。”錦春不叫荷娘起來,荷娘便繼續跪著。她抬起頭,瞅了錦春一眼,心裏更不舒服了。在進柳府之前,張慕古就告訴她,說昨兒個夜裏錦春處決了這府裏的一個小妾,並那個小妾的母親,她們都被錦春扔了投在了渭河喂魚。荷娘聽了,心裏還半點不信,還笑慕古,說錦春殺雞都不敢,哪裏敢殺人?

但張慕古還是提醒荷娘,說現在的錦春跟以前相比,真的像變了一個人,沒事最好不要惹她。可是荷娘聽了,還是沒有往心裏去。她跪在地上,心裏想起來慕古的話,不禁打了幾個寒蟬。想自己也是得罪過錦春的,崔謙益和錦春之間的誤會,就是因她做了手腳。這個,錦春也已經知道了。且她最憎恨背叛崔謙益的不義之人,慕古和自己都算一個。如此說來,錦春也會對她不利?這樣一想,荷娘心裏就更是懼了。

“既要成親,我就成全你們。本來,張慕古的婚事,我可以全權做主的。”

荷娘低著頭,不敢說話,因為不知道錦春肚子裏打什麽主意。

“你既然要嫁給張慕古了,也就是這府裏的總管娘子,以後就住進來好了。”

荷娘一聽,正中她意,趕緊就站起來笑道:“錦春,我的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放肆!我叫你起來了嗎?”

荷娘一怔,隻得又跪下了。

錦春便道:“看來,你是不懂這府裏的規矩。也罷,你就在這裏跪上兩個時辰,一會兒,自有一個婆子過來教你規矩。”

說完這話,錦春就和香兒文花走了。

沒錯,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報複那些愧對自己和崔大哥的人。

到了中午,柳石然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他一進府,就要找錦春,一頭就闖進錦春的屋子。錦春知道避不過,隻得叫人將他扶住了。

石然就歎:“我都忍了幾個月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和我同房?難道你想一輩子誆我不成?”石然噴著濃烈的酒氣,嘴裏更是罵罵咧咧。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沈錦春,你不要仗著我寵著你,拿你沒辦法,你想怎樣就可怎樣,告訴你,今天晚上我們必須同床!”

“可以。”

“真的?”石然聽了,怔了一怔,隨即眼睛發亮。

“當然是真的。”

“但願你這一次不是在騙我。如今,渭城裏的人都笑話我,都說你拿我當傻子耍!”

“別人的話,怎可相信?他們不過是在嫉妒你!”

石然聽了,就悶悶地:“我看他們也是這樣!隻是……咱們沒做成真正的夫妻,我這心裏總不踏實!擇日不如撞日,我問過小螺,她二人說你身上的葵水早沒了。所以……”

石然更是一把抓住錦春的手。錦春沉默地看著他。這個男人,前世裏也是一門心地要娶自己,可是成親了,又拿自己當棄履看待。和前世不同的是,今生他不擇手段,費勁了心思,都要將自己圈在了他是身邊。柳石然,若是前世裏,你這樣待我,我必然死心塌地跟你,哪怕受盡委屈。

隻是……你我之間沒有任何的可能了。你對我做的那些,已經將前麵的路都堵死了。

錦春冷冷道:“我都答應你,但你還需等上三十天。這三十天裏,我需去寺院禮佛,將身上的汙穢之氣除掉。”

“你冰清玉潔的,何來什麽汙穢之氣?”石然不解,他已經明白了,錦春采用的是拖字訣,嘴上答應的話,算不得數。

“以前,我心裏想的人都是崔謙益,這對你不公。我既然嫁了給你,心裏想的人就隻能是你一個。可惜我現在心不靜,所以必須去廟裏祈求菩薩,將崔謙益盡快忘了。”錦春說得很虔誠,石然皺著眉,在思怔她到底說的真話假話。

“三十天就能忘了?”石然揶揄。

“如果快的話,二十天也行。”錦春想,借著禮佛的機會,最快二十天,最慢三十天,她必須從柳府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