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燈還是明晃晃的。石然的身子緊帖了錦春。正要大動,忽覺錦春懷內有什麽尖銳的東西,石然一陣警覺:“錦春,你身上藏了什麽?”
錦春也不說話,時間緊急,機不再來。她一下子將剪子從懷裏掏出,頂著石然的頸脖,厲聲說道:“柳石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說罷,錦春就奮力朝著他的脖子刺去。
石然避開,錦春力道雖大,但她畢竟是個女子。當地一聲,鋒利的剪子就掉在了地上。
“柳石然,我和你拚了……”錦春又死死地拽著他的胳膊,在他手腕上咬。石然的手上即刻流出了鮮血。石然大怒,終於明白錦春如此這般不過是虛情假意,“錦春,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枉我待你這麽好……”
“呸!柳石然,你這個禽獸,今天,我要為崔謙益報仇!橫豎都要殺了你!”錦春心裏已經想好了,若是殺不死,就用火,她將桌上的蠟燭油倒在喜帳上,霎時間,房間裏劈劈啪啪地著起火來。屋裏的東西都大都是新置的床褥,這引了火,更是燒的旺。
石然又驚又怒,連忙呼人。無奈這房間四處伺候的人都被錦春遣走了,女仆們在廈院子裏歇息,男仆們在耳房裏賭博劃拳,一時竟無人知道新房著火。若能為崔謙益報得了仇,謙益願意和柳石然同歸於盡。
看著火勢越來越大,錦春站在房中,“哈哈哈”地大笑:“柳石然,你逃不掉了!”因為彼時石然的頭發、身上都著起了火。
“沈錦春,你瘋了!”柳石然拚命往屋外走去,無奈屋裏濃煙滾滾,他嗆著了,門簾子上又是大火,他竟是不能逃脫。
恰好陸放過來了。他被幾個家丁們拉去喝酒。陸放哪裏想去?他的心都係在錦春身上。好不容易抽了個空子,就看見不遠處冒著濃煙。他看了一下方位,心裏大吃一驚!一霎時,他預感到了什麽,錦春莫非要……
陸放三步兩步地,就趕到這裏。冒煙的果然是新房。陸放叫來府內所有的仆人,奮力將火撲滅。錦春壓根就不想出去。房門倒了,重重的梨花木門折在了石然的小腿上,這小腿之前他斷過,如今哢嚓一聲,腿骨全斷了。石然疼得昏了過去。
“錦春……錦春……”陸放在滿是煙火的房間裏尋找。錦春難道被燒死了?謝天謝地,陸放在床底下找到了錦春。錦春臉上身上俱是火苗,所幸的是,她皮膚被沒燒著,床底下積壓的濃煙反而保護了她,隻是床底下沒有空氣,錦春窒息昏過去了。
陸放趕忙將錦春抱了出去。柳石然昏過去了,趁著府裏一團亂,不如帶著錦春遠走高飛!陸放趁著夜黑打算從偏門走,不想剛到那裏,這黑燈瞎火的,前方馬上就出現了許多的燈籠。柳芙蓉帶著張慕古等許多人黑壓壓地站在那裏。
“陸管家,你要帶著新少奶奶去哪裏呀?”
“姑奶奶,少奶奶昏過去了,我要帶她去看大夫。”
“笑話!這用得你一個管家抱著她嗎?叫人看了還以為是哪個不知羞恥的**男女呢?將少奶奶給我放下!”
原來,這柳芙蓉因白天晚上派了專人盯梢陸放,一個月下來,竟得出了一個結論:陸放大概和錦春有私情。她什麽人也沒告訴,更沒伸張,隻想以後抓個實錘。哪裏知道,聽說新房著火,石然斷了腿,新少奶奶被人救出,如今不知在府裏哪個角落。
柳芙蓉就沉吟了一下,趕緊叫張慕古將府裏所有的門都鎖住,連一隻鳥也不讓放出去。還真的被她猜測住了!陸放和錦春果然是一對!
陸放萬萬想不到,此事竟然壞在了柳芙蓉的身上。都怪自己大意了。
“陸管家,不好意思了!”張慕古對著幾個家丁,做了一個手勢,幾十個大漢就把陸放團團圍住,用粗大的繩子將他捆住了,帶去柳芙蓉的院子裏審問。
柳芙蓉方才看過石然,心裏十分驚異,知道錦春想的竟是行刺石然,這是何意?石然咬著牙,咧著嘴,終於說了一句話:“我是上了她的當了!她要為崔謙益報仇,一心隻想取我的命!”
“啊?”柳芙蓉也大吃一驚。
“好歹我這條腿要斷。”石然罵了一句。
“別瞎說!我這就請城裏最好的大夫來!隻是,錦春那裏你打算如何處置?”
“趕緊去捉她!我料定陸放會帶她出去!”石然又嚷疼,大夫沒來,他又昏過去了。
錦春躺在濕濕的草地上,什麽都不知道。嬌棠聽說府裏出了事,也和馬氏趕過來了。錦春想行次石然,滿府都知道了。
柳芙蓉說要去照顧石然,且還要審訊陸放,看押錦春的事,不如就交給嬌棠。
嬌棠大喜。“謝姑奶奶成全!”
柳芙蓉聽了,就幽幽地看了嬌棠一眼:“有一句話我要囑咐你。她現在昏過去了,石然那邊也沒說就要弄死她。若她真死了,反倒對你不妙。我的話,你且先記住了。”
嬌棠又連連點頭稱是。這真是天遂了人願啊!弄死錦春容易,但折磨錦春卻更是有趣。“娘啊娘,你看看,如今我們可以報大仇了!”嬌棠將手作揖,嘴裏不住地念著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那馬氏也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我的兒!到底咱們看到今日了!這真是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沈錦春,你也有今天!想你之前把我們娘兒倆坑的有多苦!這真是報應、報應!”
不用說,馬氏自然比錦春更來勁。嘴一喝,手一揮,就過來幾個身形粗壯的婆子,這幾個婆子都是馬氏花銀子在柳府籠絡的。這些婆子上了點年紀,眼裏隻認錢。誰給她好處,就替誰賣力。
這幾個婆子,將錦春綁上了一塊木板,腳不沾地就往府裏的柴房抬。剛走了幾步,嬌棠就叫她們停下。“我說媽媽們,何必去柴房呢,那麽遠不說?你看馬廄哪裏不是比柴房更髒更穢?不如就將錦春抬去馬廄,就讓她睡在馬糞堆上。”
幾個婆子聽了,倒愣了一下。從來柳府裏處置人,隻有往柴房送的。嬌棠姨娘說要送了去馬廄,這還是頭一遭!這去還是不去呢?馬廄裏,平日裏馬夫們去牽馬,也嫌腥臭,多呆一會也不願意的。這似乎也不大妥當吧?
“怎麽了?怎麽停下了?我的話,你們竟然不聽?”嬌棠故意挺了挺肚子,提醒她們肚子裏可是爺的種。
馬氏就笑:“媽媽們,就聽姨娘的話兒吧!馬廄如何住不得?有屋頂有床板,我看就能住得!”馬氏說著,又從懷裏取出一些碎銀,說值夜辛苦,隻是給她們打酒吃的錢。婆子們接了過去,笑了笑,也就應了。
一聲令下,錦春被嬌棠送去了馬廄。若是錦春醒著,想來不一定能忍受這刺鼻的腥臭。她躺著的床板就在一對馬糞前麵。馬槽裏,五六匹馬正悠悠地吃草,聽見了動靜聲,都回過頭來看著這個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有幾匹馬不悅,伸出前蹄就要踩踏錦春的臉。嘶地一聲馬鳴,馬槽裏年紀最大的一匹老馬忽然擋在了前麵。老馬伸出舌頭舔了舔錦春身上的衣服,又對其他幾匹馬叫喚了幾聲,很奇怪地,馬槽裏所有的馬都安靜了下來。在老馬的帶動下,馬兒們竟然將馬廄裏裏的馬糞用尾巴掃的幹幹淨淨。黯淡的油燈下,一些飛來飛去的蒼蠅蚊蟲,也被馬兒們趕走了,這實在是異事。
錦春昏睡了一個晚上才醒來。“水……水……我要喝水……”她睜開眼睛,口幹舌燥,隻是要喝水。她試著動了一下,幸好全身上下沒有傷痕。她知道自己沒能殺得了柳石然。那麽,是誰將她送到這裏的?她隻知道柳石然被門板壓住了腿,自己多再次床下,鼻子裏嗆了許多煙,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錦春看了下這裏!好臭!這裏是馬廄!因為有著前世的記憶,錦春便看著馬槽裏站著的幾匹馬。她眼睛一亮,那匹灰色的老馬還活著!在前世,她因犯了錯,被柳芙蓉罰著來馬廄喂馬,這匹馬錦春喂的最多!
她怔怔地看著老馬,老馬睜著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也看著她。錦春一激動,便伸手觸碰了一下老馬脖子上的長毛。老馬有感應,便低聲地鳴叫起來,算是回應。
錦春看到了木板旁放的一個碗,裏麵有半碗黃色的水。太渴了!錦春明知這水不幹淨,但也管不著了,她拿過碗,咕咚咕咚就將水一飲而盡。
剛喝下去,錦春就覺得肚子痛!胃裏翻江倒海地痛!怎麽會這樣?她蜷縮在牆角,難道那水有毒?“哈哈哈哈……錦春,你醒了!感覺怎樣?告訴你,這水裏我摻了瀉藥。這不是一般的瀉藥,是最厲害的那種!你喝了,我保管你一天拉二十回肚子!”嬌棠看著地下的錦春因為疼痛,不停地摸著肚子,幾乎要打滾,笑得簡直要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