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首領的院子, 利玔早已叫來部落裏的獸人醫生在屋內等待。
予白回房間放好包,第一時間奔向醫生那邊。
小狼崽被放在木桌上,低著頭趴下來。
獸人醫生手邊有個很大的箱子, 裏麵裝著各式各樣的工具和藥瓶, 醫生先查看了小狼崽整體的精神狀況, 再撥開它脊背處的毛發,輕輕按壓。
按到最中間時, 小狼崽控製不住叫了一聲。
獸人醫生立刻停下動作,麵容有些嚴肅:“它的脊骨發育太晚,單憑藥物恐怕不太夠。”
予白緊張道:“什麽不太夠?”
吃止痛藥還不夠嗎?為什麽醫生的語氣好像不太樂觀。
利玔站在一旁, 問道:“怎麽說?”
小狼崽悄悄扭頭看向利玔,正好和他對上視線。
利玔的表情不變, 目光卻明顯柔和了許多,幾不可見地輕輕點了點頭。
一天了, 覃四的事應當早已解決。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還是什麽別的情緒作祟,小狼崽總覺得利玔看自己的眼神帶著一絲心疼。
小狼崽暗自心想,它也的確夠慘的, 自出生起沒見過父母, 好不容易發現了父親是誰,沒能說上一句話又就此分別。
本以為隻是尾巴比尋常狼族短了一截,卻突然被告知自己是骨狼與棕狼的混血, 身體狀況不容樂觀。
小狼崽緊接著自我安慰, 至少它還有朋友, 予白和鄔元陪著它來這裏, 生怕它在陌生的地方受欺負。
利玔身為首領也算盡職盡責了, 它是個混血, 利玔完全可以放任它留在第一部落自生自滅。
“以它的情況,最好動一次刀,手動切開脊骨,”獸人醫生的聲音打斷了小狼崽的思緒,“隻依靠藥物緩解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脊骨生長的過程不僅痛苦,還有可能長歪。”
予白嚇得尾巴上的毛都炸開了:“切開脊骨?”
聽起來好可怕,予白同時代入了一下自己,想象腦袋被切開,硬生生把角往上拔。
它一下子撲過去抱住小狼崽,慌亂道:“可以不切開嗎?多吃點藥就好了吧?”
獸人醫生歎著氣,安撫著解釋道:“吃藥對短尾的用處不大,還有長歪的風險,而動了刀之後,脊骨沒了束縛,生長時就不會感覺到疼了。”
並且切開脊骨也沒有予白想象中的那麽可怕,小狼崽在途中甚至不會感覺到疼,隻是後續的一段時間需要多加修養。
予白聽著獸人醫生的話,漸漸明白切開脊骨對小狼崽而言是最好的辦法。
小狼崽也在安慰予白:“我沒事,我也不怕,切就切。”
獸人醫生幫不少幼崽看過大大小小的病,還是頭一回見到得知要切開自己身上的骨頭,一點都不畏懼的幼崽。
他摸著小狼崽的頭頂,讚許道:“不錯,果然是我族血脈。”
雖是一隻混血,除了身體方麵的因素,別的倒不輸純血骨狼,等脊骨徹底長出來後,體質應當會加強許多。
獸人醫生本意是在誇小狼崽,然而這話聽在小狼崽的耳朵裏,很不是滋味。
它安靜地趴下,聽著獸人醫生和利玔商量什麽時候動刀最合適,到時還需要準備什麽。
予白和鄔元並排守在一旁,現在換做予白來安慰小狼崽:“別怕別怕,醫生說要先吃藥的,切開的時候一點都不疼。”
它睜著一雙湛藍的眼睛,看著比小狼崽這個真正要動刀還緊張,安慰的話也是對自己說的。
小狼崽“嗯”一聲,剛才被獸人醫生按過的地方又開始疼。
它忍了片刻,猶豫著說了出來,醫生趕緊給它喂了兩顆止痛藥。
吃了藥,疼痛才慢慢緩解。
“最近還不能切,再觀察五天,”醫生臨走前留下兩瓶藥,一瓶是止痛藥,另一瓶是幫助小狼崽脊骨生長的藥,“止痛藥疼的時候再吃,一次不能超過兩顆,一天最多吃五顆,另一瓶藥每天飯後吃三顆。”
獸人醫生還貼心地在藥瓶上貼了小紙片,並答應過兩天再來為小狼崽檢查一遍身體,平時有什麽狀況,隨時去醫館找他就是了。
利玔安排下屬送獸人醫生回去,小狼崽跳下木桌,獨自將藥叼回屋放好。
它叼著一個瓶子,鄔元幫忙叼另一個,予白跟在後麵,利玔看著它們三個的背影動了動唇。
他似乎想喊住小狼崽,最終還是作罷。
獸人醫生過來耽擱了不少時間,幼崽們把藥放回屋沒多久,就該吃午飯了。
而今晚的飯菜明顯是精心準備過的,比昨天櫟升到訪時還要豐盛。
桌上還擺放著好幾種水果,予白悄悄吃了一個草莓。
它覺得這頓飯,一定是利玔特意為小狼崽準備的,是因為小狼崽今天身體不舒服,再加上過幾天後要開始的切脊骨。
予白殷勤地為小狼崽叼來兩顆最大的草莓,讓它多吃一點。
飯後,幼崽們在院子裏玩,利玔和櫟升在屋內閑談。
不久後櫟升回了房間,利玔站在窗台前,望著外麵的三隻幼崽。
小狼崽敏銳地感覺到他投來的目光,裝作沒看見。
然而盯著這道視線,小狼崽也很不自在,轉頭回了房間:“我不想玩了。”
予白立刻丟下院子裏的玩具,邁著腳步跟上小狼崽:“累了嗎?我去給你打點水。”
小狼崽攔住它,心裏微暖:“不用,屋裏還有水,我們回去吧。”
它們回了房間合上門,臨睡前利玔過來了一趟,詢問小狼崽把晚上的藥吃了沒有。
小狼崽躺在軟墊最裏麵的位置,背對著利玔:“吃了。”
它聲音很小,聽上去像是困了,利玔沒再多言,離開時輕輕帶上門。
夜裏,金色巨蟒盤旋著身體趴在軟墊上方的位置,予白翻身露出肚皮,四肢朝上睡得很香。
不知怎的,它迷迷糊糊醒了,有點口渴想喝水。
予白正要翻身爬起來,聽見軟墊的另一邊傳來微弱的動靜。
聽起來像是著涼了鼻子不通暢,也想是在哭。
予白一下子清醒了,悄悄爬起來,在窗口投進的月光下望過去。
鄔元麵朝著它這邊,巨蟒也很安靜,聲音是小狼崽的方向傳出來的。
予白剛從睡夢中醒來,還有些呆呆的,它起身跨過鄔元走過去,躺在小狼崽身邊。
小狼崽發現它過來,身體不自然地僵住。
予白用爪子抱住小狼崽,輕輕拍了拍:“短短不怕。”
它本能地認為小狼崽還在因為白天的事情擔心,畢竟要割開自己身上的骨頭,哪能不害怕。
片刻後,小狼崽轉過身來麵對著予白,臉上還有些濕漉漉的痕跡。
它的眼神卻很冷靜,悶聲道:“我不怕。”
小狼崽也說不好自己為什麽難過,它不得不承認,雖然它與覃四從未接觸過,血緣關係卻是無法改變的存在。
但它心裏更清楚,它能在第一部落安穩地活下來,進入幼獸園學習,都不是依靠覃四。
它這個父親幾乎等於不存在,唯一的作用可能是請求利玔帶自己回部落。
所以哭過一次就好了,當作是在向它這個血緣上的父親道別。
小狼崽很快平複下心情,張口打了個哈欠。
予白也還沒睡著,起身去桌邊叼來水碗,和小狼崽一起喝。
喝到一半,鄔元也醒了,半睜著眼睛也湊過來喝了兩口。
巨蟒無聲抬頭,一對紅眼睛看著它們,隨後重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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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學堂,小狼崽的挎包的裝的不再是零食,而是它的藥。
昨天獸人醫生離開時,還留下了兩個更小的藥瓶,可以裝兩三天的分量,帶著外出比較方便。
一出門,小狼崽的挎包又落到了鄔元身上,說是怕壓著它的背。
兩瓶藥根本沒什麽重量,然而鄔元堅持,小狼崽隻好給它背著。
櫟升照例送它們去學堂,三隻幼崽沿著熟悉的路往前去,沒有注意到利玔遠遠跟在後麵。
利玔擔心小狼崽,他昨天本想再單獨找小狼崽說幾句話,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他一路跟著來到學堂門口,見小狼崽途中沒什麽異樣,和其他兩隻幼崽也有說笑的。
利玔看著它們挨個進入學堂,歎息著轉身。
他原本覺得照顧幼崽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沒想到幼崽太聽話太懂事,也不能徹底放心。
學堂的早課上完,鄔元準備帶著一群小骨狼繼續訓練。
另它意外的是,小狼崽竟然主動來到隊伍裏。
對上鄔元驚訝疑惑的目光,小狼崽解釋道:“我想跟著你一起訓練。”
昨天獸人醫生也說了,它可以多運動運動,對身體有益無害。
予白一聽,也趕緊跑過來:“那我也一起!”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or2,這兩天家裏貓貓也感冒了,喂藥跟要了它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