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龍一和幸存的海盜被帶到了海圻號上

“跪下~!”水兵用槍托推了一下九鬼龍一

“清國奴!”九鬼龍一並沒受多大傷,他傲慢地昂了昂頭,“東亞病夫~!”

薩鎮冰、楊士琦都不懂日語,所以知道九鬼龍一在嘟嘟囔囔,卻不知道他說什麽

徐天寶聽懂了,他笑著對薩鎮冰和楊士琦說道:“兩位大人,他罵咱們是東亞病夫呢~”

薩鎮冰臉色一變,一揮手,喝道:“給我狠狠打!”

水兵知道九鬼龍一罵自己東亞病夫,心裏也火大,於是掄起步槍的槍托,照著九鬼龍一就是一頓亂打

薩鎮冰看著被打趴的九鬼龍一,冷冷地說道:“把這個倭寇扔到海裏算了。”

端坐一旁的楊士琦笑了笑,說道:“且慢,留著他,本官自由計較。薩軍門,如何?”

薩鎮冰謔地站起身來,隻是點了點頭

徐天寶問道:“薩軍門,將戰船偽裝成商船的點子,是薩軍門的妙計麽?”

薩鎮冰搖了搖頭,“非也,乃是海圻號副管帶周子墨的主意。”

“哦?我到想見見這位副管帶。”徐天寶說

薩鎮冰不冷不熱地說道:“周子墨正在值更,恕不能離值守。”說罷薩鎮冰拱了拱手,徑直去了

楊士琦莞爾,他站起身來,笑著對徐天寶說道:“薩鼎銘就是這樣,徐兄不用介意。”

徐天寶也笑笑,說道:“武人嘛,就是這樣直來直去。”說罷,徐天寶又低聲問道:“杏成兄乃是袁大人智囊,這次也一起宣撫南洋,看來袁大人這次的宣撫很重視啊。”

楊士琦微微一笑,說道:“朝廷新政要鼓勵南洋僑民回鄉投資實業,士琦身為農工商部侍郎,所以不得不隨船而來。畢竟徐道台才是欽差,才是宣撫使嘛~!”說罷,楊士琦拱了拱手,“告辭~!”

當初北京密談的時候,楊士琦不在場,所以他對徐天寶沒多少認識,自然更談不上什麽好感了。而且原來袁世凱打算讓他擔任宣撫使宣撫南洋,現在卻換成了一個乳臭未幹,二十四五的毛頭小子,這讓楊士琦心裏多少對徐天寶有所不滿。

依照原定計劃,徐天寶一行人出發之後,沿著安南的海岸線走,到西貢、新加坡、檳榔嶼等地。再逆時針走一個大大的U字形,完成大清海軍第一次對南中國海海域的完整的大包抄,也完成大清帝國第一次對東南亞一帶華人居住圈的巡視和安撫,既宣示了主權,又成功地爭取了南洋群島上華人對大清王朝的支持和愛戴。

薩鎮冰大致估算了一下,這一路的行程加起來有數萬裏,沿途停靠的港口有英屬新加坡、麻株巴轄、檳榔嶼,荷屬日麗、巴達維亞、棉蘭、萬隆、三寶壟、日惹,美屬馬尼拉等一、二十個城市,估計繞一圈至少要三、五月之久。這真是一次長途跋涉啊。

由於此次是去東南亞各地宣撫華人,要為大清帝國撐麵子,所以薩鎮冰做了兩項重大的改革:一是軍服一律采用英國海軍的軍服樣式,二是每人頭上的辮子不作硬性規定,願剪的剪,隻留一頭長發,以便跟南洋的華人保持一致。

另外,袁世凱還派遣遊擊蔡廷幹親自登上“海容”艦,這個人素有“鐵嘴”之稱,死的能說成活的,他的任務就是一路去宣講大清的好處,抵製那些革命“邪說”。

蔡廷幹(1861-1935)字耀堂。廣東省香山縣上恭都上柵村人,清末第二批留美幼童。留美期間,曾被分配到麻省羅沃爾機械廠學習。1881年蔡廷幹奉調回國後,分配到“大沽水雷學堂”學習。在以後的四年中,他除了學習有關魚雷的理論知識和操作技術之外,同時在英、美、法的外籍教官的指導下,學習電機,采礦、測量等課程。1884年,蔡氏在北洋艦隊實習期間,向擔任艦隊教習的英國海軍軍官學習了航海課程,畢業後被派往福建水師當一名士官,1885中參加了中法之戰,後調任“福龍”號魚雷艇管帶(武職正四品)並賞繪花翎頂戴。1895年,參加甲午之戰,被日軍俘虜囚禁於大阪。1901年(光緒二十七年)李鴻章去世,袁世凱出任北洋大臣,通過袁氏的保奏,因“甲午戰事”被革黜的海陸官員次第被恢複原職,絕大部分收歸袁世凱幕下,用來充任新軍(小站練兵)的骨幹。蔡廷幹經唐紹儀的推薦,為袁收入幕府,日見重用。蔡廷幹成為袁世凱的幕僚之後,以其嫻熟的英語詞令和豐富的國際知識漸為袁氏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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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國海的海麵,和渤海、黃海比起來,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海水藍得如一張閃閃發亮的毯子,一層層的湧浪滾動,就象這層藍毯在緩緩起伏。陽光一照,滿眼都是光芒閃動。空氣中出來的是潮熱的空氣,極目向四下望去,仿佛視線可以窮盡到無限的遠處。

一處處小島點綴在鐵甲軍艦的航道上麵,每座小島都是叢林蔥綠,沙灘潔白。生機仿佛都要從當中溢出來。偶爾有一條老式的帆船從航道邊經過,那船帆就如滿蓬的白雲。站在艦橋上麵,一整天看著這樣的南海景色,似乎都不覺得厭倦。

船隊每到一處,便在當地的華商會館裏召開演講會,演講人當然還是那位“鐵嘴”蔡廷幹,演講的題目是,“朝廷厲行新政之麵麵觀”

捫心自問,蔡廷幹講得還是不錯。他首先講述了庚子變故後太後如何痛下決心汲取以往教訓厲行新政的決心,指出當前朝廷所施新政的內容其實就是當年康、梁變法提出的主張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其推行的力度和引進西方先進治國理念的程度之深都為曆史之最。其次就介紹了新政的內容。他列舉了“廢科舉”、“設學校”、“改革教育”、“改革吏治”、“製定選舉法”、“懲治貪汙腐敗”、“廣開言路放開言論尺度”、“開放報禁”、“定礦律、路律、商律、交涉律、刑律”等等,小至準許滿、漢人通婚,大至“依法治國”理念的提出,都如數家珍,娓娓道來,說出國內一片大好形勢。

徐天寶也在旁邊聽著,他心裏也承認,這幾年來滿清朝廷的變革圖強的速度的確很快,所謂“鹹與維新”就是指的這種國民的普遍心態。演說的最後蔡廷幹開始重點介紹清廷決心徹底變革滿清政治製度開展“立憲”工作的情況。這一部分也是海外華人所特別關心的,因此蔡廷幹講得也特別仔細。

他首先說明,太後已於前年發布準備立憲之詔,由於“國人民智未開”,不能“擅開民選之門”,必須花十年時間循序演進,再花十年的時間付諸實施。作為推進這項工作的過渡,先在中央設立“資政院”,在地方設立“谘議局”,議員由地方民間選舉產生,以處理各地應興應革之事,這等於是把權力下放到了民間。等“立憲”完成後,天子隻是國家之精神象征,真正做到了“還政於民”。

說完了這一切之後,蔡廷幹話鋒一轉,問道,“今之國家社稷,尤沉舟側畔之病樹,需萬眾齊心嗬護之,剔除害蟲,培植良土,以待老樹煥發青春。然海內外尚有居心叵測之亂黨,時時興風作浪,竄連勾結,以圖推翻朝廷,斷絕朝綱,掘我老樹之根,此等非國賊之所為乎?”蔡廷幹的話也引得聽眾中一些人點頭稱是。

這時,與會中有一位聽眾站起打斷了他的話,說,“蔡遊擊之言,使我等頓開茅塞,然仍有一點不清,先生提到‘依法治國’,然我天朝自來以天子為尊,天子即法,不知立法後是天子為大,還是法為大?”

蔡廷幹答道,“此不足多慮,既立法,天子當依法行事,概言之,法大於君,法重君輕。”

那人又問道,“先生所說之新政,已推行多年,我等亦離故土多年,未知有無具體事例可示之於眾,以顯新政之功績?”

蔡廷幹便笑起來說,“要說新政之功績,眼前就有一個例子,這位就是‘海琛’號巡洋艦的副艦長,請起立給眾人一見。”

說著便讓讓人把九鬼龍一等一幹海盜押了出來,他又接著說,“我朝軍隊,現今已依新法訓練,是謂新軍。列位已見過在港口停泊的‘海圻’、‘海琛’號之威武身姿,再看水兵之服裝配帶、軍容風貌,請問與西方海軍何異?海軍之建設,與國體之革新,實為一體之兩端。國體建,則軍力強;反觀之,今我大清軍艦馳騁萬裏海疆如履平地,所到之處,我大清子民無不歡欣雀躍,友邦無不佇足稱頌,搶占七洲洋島嶼之日商無不逐島退出,海匪、倭寇無不望風而喪膽,此猶不足彰顯朝廷革新除舊之功績乎?”蔡廷幹的話又一次博得了聽眾的喝彩。

一旁靜靜聽講的徐天寶聽了也不由得心頭一動,他不得不承認蔡廷幹在當朝文官當中還是屬於有頭腦的人,他的如簧之舌的確能在聽眾中爭取到共鳴,這個人擺脫了滿清官僚的八股腔,有些話敢於麵對現實,特別是他提到海軍的強大與否與國體的改革是“一體之兩端”,的確說到了問題的要害,因為國家的強大與國家的政體的確密不可分。但是這個人也在故意地“偷換概念”,以“海圻”、“海琛”來說明滿清朝廷之革新成就,這當然是在說假話。因為甲午戰爭時我朝之軍艦數遠遠超過日本,居然能夠全軍覆沒,這除了是因為政權腐敗、專製政權極大地束縛了個人的創造力,此外還能說明什麽呢?這一類的事對於汪治東是瞞不過去的。當然他這想法隻是放在心頭,是不會說出去的。

蔡廷幹講完,又有一位人士起立問他,這人自稱是當地報社的,他說,“先生所言之亂黨,當指孫文孫逸仙博士,據我所知,此人絕非“國賊”,正相反,此人是忠貞愛國誌士。他與先生之爭是變革道路之爭,孫先生主張‘民主共和’,先生主張‘君主立憲’,請問這兩條道路對於今日之中國孰優孰劣?“

蔡廷幹沉吟半晌,抬起頭說,“這位先生記得不記得康廣廈有為先生的名言?他說,‘以共和立國,以我國的國情,隻會導致軍閥割據,國分裂而民塗炭。’我想康有為先生的話是給我們發出了一個警告。同樣,適才本人談及國體與軍力的關係,本人亦鄭重警告,若行共和革命,將斷無大清曾擁有亞洲第一艦隊之實力,我國海軍將從此斷送前程。所謂‘亂黨’,是置國家社稷安定與不顧之謂也,非指其它。”

一席話也說的會上有些人點頭稱是。

其實,蔡廷幹真正的實情並沒有披露,這就是,在清朝末年的風雨飄搖之中,它的當朝者已經弄懂了一個道理——“不變革則中國亡,變革則滿清亡”,然而當他們把“中國”和“滿清”兩者放在心上權衡輕重之後,卻已毅然做出了“寧保滿清,不保中國”的抉擇,他們絕不願意放棄已取得的特權地位。既如此,曆史已不可能由人民的理性來進行選擇,那麽,等待著當權者的,也隻剩下懲罰了。

蔡廷幹口水未幹,便有華僑在下麵罵道:“滿奴來這裏為你的韃子皇帝歌功頌德麽?難道吸食四萬萬內地國民之脂膏猶不足,連別鄉井離骨肉,艱難困苦之華僑也不放過?若雲撫慰,內地國民,日加殘害,華僑回國,如在刀俎,爾等詭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