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羅彬不知何時起停止了敘述。天已經全黑了，夜來風急，那一股冷意直顫心底。兩人卻坐著沒有動，忘記了交談，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林悅腦海裏卻像熔岩在翻騰，那血腥可怕的一幕子仿佛就發生在眼前：楚心躺在血泊中，溫熱的血在冷硬的石板地上綻開一朵絕望的花，她的血，還有東方敬霆那未出世的骨肉的血……
於是他明白了，楚心和東方敬霆的孩子沒有了，他和東方敬霆的孩子也無法降臨人世，命運用最殘酷的方式把因與果緊緊連在一起，周而複始，誰也無法逃離。
腹部又開始痛了，那熟悉的撕裂般的痛，骨肉剝離身體的痛，無法挽回的絕望撕扯著他的每一根神經……林悅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腹部蜷起身體，額上滿是冷汗，腦裏嗡鳴一片。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羅彬的聲音，在焦急地問他怎麽了？
林悅深吸口氣，穩住自己，虛弱地笑笑。
羅彬一臉擔心地道：“你在生病是吧？打電話讓東方接你回去吧。”
林悅擺擺手，“這還不是最後的結局吧？楚之是怎麽死的？”
羅彬歎口氣，“你完全可以猜得到。”
林悅一顫，“是東方敬霆殺了他？”
羅彬再次握緊他的手，“我無法想象，親手把最愛的人送上絕路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殺死愛人的刀同時也殺死了自己。就在楚心剛剛下葬後，東方敬霆截獲了一份電報，內容是陸振華請求南方空軍派一家旋翼機來t市。旋翼機是當時唯一能飛越太平洋的小型機。於是他確信，楚之要離開他，跟另陸振華飛回美國去了。
當刻骨的愛變成蝕心的恨，那結果便是毀滅。東方敬霆約好了徐楚之在月光花咖啡館見最後一麵，而另一方麵，他命人在那架旋翼機上做了手腳，隻有飛機一起飛出中國，就會墜毀於太平洋。”
林悅聽到這兒有些不解，“但是，楚之不是死在咖啡館裏嗎？”
羅彬搖搖頭，“這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沒有親眼看見楚之的死。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東方敬霆在被炸毀的咖啡館前，竭思底裏地痛哭，叫著楚之的名字，如果我不拉住他，他一定會在火海裏埋葬了自己。”
“那陸振華呢？”
“旋翼機最後在空中爆炸，墜毀在太平洋。”
“哦……”
林悅還想問什麽，但心裏太亂，什麽也問不出來。
這時，兩名老人院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對羅彬說，“羅叔，該吃晚飯了。”又對林悅說：“這位先生，我們今天的探視時間已經到了，請改天再來吧。”
林悅連忙站起來，“羅老先生，對不起，耽誤您吃飯了。”
羅彬握住他的手不放，“小林，我知道你不好受，也許我不該把這一切告訴你。小林，別難過，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七十多年，別讓它影響你。”
林悅努力扯出一笑，“我沒事，您別擔心。”
“你會再來看我嗎？小林，跟東方一起來，他愛你，他對你的愛一點也不比對楚之少，他終於找到一個他愛而又愛他的人，相信我，你們會幸福的……”
林悅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在暮色裏隱去，連同那串絮語一道消散於蒼茫的夜風之中。心債之隔世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