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也好、痛心也罷,眼前的局麵都得收拾。沉默半晌,張維信無奈的歎了口氣,一邊指揮手下親衛將範吾成和柳雲燕的屍首收殮起來,抬到另一輛馬車上放好;一邊登上之前範吾成夫婦乘坐的那輛馬車,耐心安撫大哭不止的範文煊,以免小家夥哭出什麽毛病來。最終,在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自己當初哄自家兒女所用的所有招式都用上之後,才總算是讓小家夥安生下來,不再哭鬧。

這邊安撫好了範文煊,那邊範吾成夫婦的屍體也裝上了馬車,張維信望著臉上猶掛著淚痕、這會兒因為哭鬧得累了而呼呼大睡的小家夥,一麵用衣袖輕輕為其擦拭著小臉兒,一麵吩咐車把式調轉車頭,回返北平城——大隊人馬在經過之前楊筱蓮殞命處的時候,那裏已經空無一人,想來高軍在怒殺範吾成回來後,便帶著手下隨從離開此地了。

由於此時已是下午未時末,想要在天黑前趕回數十裏外的北平城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張維信和徐紹安決定由梁子嶽帶著幾名親衛和情報部的探員連夜趕回北平城,去向王崤峻等人匯報這邊的情況,其他人則在秋坡村休息一夜,待明日再繼續趕路。

進得秋坡村,張維信、徐紹安等人帶著部分親衛和探員住到範吾成在村中置辦下的那座宅院之中,其餘隨行人員則是見縫插針的分散在整個村子其他有空房可住的村民家中借宿一晚。待大家都安頓下來,張維信便一麵吩咐手下在村子裏尋找有與範文煊年歲相仿小孩或者有豐富育兒經驗的婦女,來幫助自己照看小家夥。一麵命人設法從村裏找來了兩口棺木裝殮範吾成夫婦二人的遺體。與此同時,徐紹安則親自帶著人在村子裏轉了一圈,希冀著能遇到有可能會在村裏投宿的高軍,也好再好好安撫、勸慰一下這位老兄弟。隻是,令徐紹安失望的是,他隻找到了高軍留在此地負責與他們聯絡的一名親衛,高軍及其他隨行人員並沒有留在村子裏,而是帶著楊筱蓮的遺體趕去離村子不遠的慧聚寺(戒台寺)投宿。

雖說沒見到高軍,不過能知道他的去向還是令徐紹安以及張維信心裏踏實了不少。兩個人略一商量,覺得在慧聚寺(戒台寺)這樣的佛門清靜之地冷靜一下、調整一下情緒,對高軍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因此,兄弟二人最終還是決定不去打擾這位老兄弟,一切待回到北平城後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重新上路,直到當天午後才抵達北平城。進得城內,車隊分成兩路。一路在徐紹安帶領下,拉著範吾成夫婦的遺體前往範府暫時停放;另一路則隨張維信直奔節度府,以便與今天淩晨便趕回城的梁子嶽一起,去向早已等在那裏的王崤峻、李俊武以及那些原本被招來準備參加準全體大會的兄弟們匯報此次範吾成出走及死亡的詳細情況。

盡管範吾成背叛團隊、背叛兄弟、與“飛燕堂”相互勾結事件的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盡管此番範吾成出走乃是為了逃避穿越團隊可能對其進行的處罰,且是其先向高軍及其隨行人員開槍並置楊筱蓮死亡的,可眼見曾經與自己同生死、共患難近八年時間,也曾為穿越團隊的發展壯大立下過相當大功勞的兄弟就這樣死去,與會眾兄弟依然是唏噓不已、感到很是可惜。至於高軍,雖然與會者對其不幸遭遇也表示同情、對其後來的過激行為也表示理解,但除少部分人認為其所作所為在情理之中、不必追究責任外,大部分與會者還是認為高軍此番這樣做有違團隊精神和規章製度。特別是在範吾成已經被徐紹安和梁子嶽帶人團團圍住,再無逃脫可能的情況下,高軍依然開槍將其打死這一點上,大多數與會兄弟還是有些微詞的——在他們看來,雖然範吾成在出走之前犯下了嚴重錯誤,而且在出走途中還開槍誤殺了楊筱蓮,確實算得上罪行嚴重,但對其如何處罰、如何定罪,還是要由穿越團隊全體大會來決定,而不能執行私刑。畢竟,作為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團隊,大家做事還是要依規守矩、照章執行。否則的話,大家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意而為、隨心所欲,那用不了多久,整個團隊便會亂套、徹底散掉。因此,對高軍的處理還是不可免的。

當然,考慮到高軍如此行為畢竟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因此在王崤峻的提議下,與會眾兄弟最終達成的一致意見。會議決定,免去高軍在北平軍的所有職務,自即日起在家中閉門思過,待南下行動結束、“建業一號行動計劃”順利完成之後,再依實際情況做進一步安排和處理。

對於準全體大會的這個決定,第二天傍晚時分才姍姍返回北平城的高軍沒有任何辯駁、也沒有任何激烈的舉動,而是一臉平靜、毫無異議的全盤接受。他不但交出了自己身為北平府通判的印信和官袍,而且連配發給他防身的“五九式”手槍也一並上交——按照穿越團隊的規定,團隊成員外出除必須有親衛隨行外,還必須要配槍。高軍將手槍上交,也是從側麵表達出自己不再出府的意思。不僅如此,自打顯德八年陰曆臘月二十九回到自己府中、為楊筱蓮建起靈堂後,高軍便真的再沒有出過府宅一步,而是一直在靈堂之中陪伴著自己的愛妻。不過,與當初範吾成被罰閉門思過時,除了自己的鐵杆支持者老兄弟高軍之外,再不見任何人不同。高軍並不排斥關心、愛護他的兄弟們來探望自己、來給楊筱蓮上一柱香,對所有來看望他、來拜祭楊筱蓮的兄弟和親朋好友皆以禮相待。隻是,其間所有去過高府探望或者拜祭的訪客,在離開高府後都有一個相同的感覺,那就是高軍變了。之前那個愛說愛笑、性格直率、陽光向上的高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默寡言、不怒不喜、心如止水的高軍。或者按去看望過高軍的張維信的話說,經過楊筱蓮不幸遇難一事後,老兄弟高軍的心已然死了。如果不能及時進行疏導和排解,隻怕他會就此沉淪,再無重新振作起來的可能。

對此,委員會的幾位委員以及那些關心高軍的穿越者們雖然心中焦急,可大家也明白這種事隻能徐徐而行,不可能一蹴而就。現如今,兄弟們所能做的,也隻有經常去看望這位老兄弟,與其多交流、多溝通、多開導、多勸慰,寄希望於時間能夠衝淡此次事件對其內心造成的衝擊與影響,有朝一日那個開朗、直率、陽光的老兄弟能夠重新出現在大家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