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信接過望遠鏡向曾誌林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在遠處有一片農田,有幾個人在其中耕作。那些耕作的人基本都穿的是粗布短衫,隻有一個站在田邊的中年人穿了件交領長衫,頭上帶了一頂方帽,正在和一個農夫說著什麽。觀察了半天,他終於放下手臂說道:“沒錯,確實不是現代人。不過,從他們的衣著來看,至少應該是漢人。而且腦袋後麵沒有辮子,應該不是在清朝。”他頓了一下後,有些慶幸的說道:“這些古人應該是在田裏幹活的農民,看上去雖然穿的似乎是些粗布衣裳,不過好在並不是衣不敝體,食不果腹的樣子。老天爺還算對得起咱們,沒有把咱們放到一個老百姓易子而食的年代。”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是回去報信,還是過去打聽一下再說。”曾誌林接過望遠鏡又看了看後問道。張維信略一思索,說:“還是先過去打探清楚了再回去吧,那樣大家可以更好的做出決定。”說完帶頭走向了前方。

待走的近了,可以看出來年紀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對方此時顯然也看到了他們三個人,估計是被他們的相貌穿著所迷惑,搞不清他們是些什麽人,所以顯得有些驚奇,也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個長大的年輕漢子,還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鋤頭,顯得有些緊張,也有些敵意。按照出發前約定好的程序,如果遇到的是古人,就要由張維信來交流。因此走到幾名農人近前後,張維信學著電視劇裏的樣子,衝著其中看上去最年長的一位農人拱了拱手,和藹的說道:“這位老丈,不必驚慌。某等是外鄉之人,在這山中迷失了方向,想向您打聽一下此地是什麽所在。”對麵的老者看到這幾個陌生人穿著怪異,頭發極短,卻來向他打聽道路,顯然有點不知所措,也有點木訥,嘴唇囁嚅了幾下,也沒說出什麽話來,隻是回頭去看那個穿長衫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身材中等,略有些胖,長的斯斯文文的,看著到像是挺有學問的樣子。自打張維信他們走近,就一直在觀察著他們,雖然對他們的裝束很是訝異,但是聽到張維信說話溫文爾雅,麵相和善,似乎並不是什麽歹人,也就放下心來。聽見對方向自己的朋友打聽道路,便上前拱了拱手,問道:“這位公子有什麽事可以問在下。”直到這時,那位老者才似回過神來,指著旁邊的中年人,沙啞著聲音說道:“這位是鍾員外,以前在縣學做過學政,頭腦最是明白的。”

張維信一聽忙又向那中年人施了一禮,道:“在下等是外鄉來的,在這山裏迷了路,請問先生這裏是什麽所在?”

“公子不必多禮,這裏是周口鎮黃山店,不知公子想去什麽地方。”這位鍾員外對對麵這個年輕人的知書達禮似乎很滿意,回答的很爽快。

“周口鎮黃山店村”,張維信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地名,可惜的是地方太小了,根本對不上號。好在中年人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範圍比較小,讓對麵的年輕人摸不到頭腦了,所以他又補充了一句:“這裏屬南京幽都府涿州範陽縣管轄,離公子要去的地方可遠嗎?”說著他抬頭看著對麵的年輕公子,卻奇怪的發現對方表情變的有些怪異,張著嘴巴卻不說話。殊不知,現在的張維信正在心裏感歎:“這老天爺還真會挑地方,居然把我們給穿到了一千年前的北京,而且還是契丹人統治下的北京。這裏和他們穿越前的地方隔了近千公裏,看來穿越的時候也會遇到乾坤大挪移。”熟悉曆史的他很清楚,這南京幽都府就是後來的北京,而且是在被石敬瑭割讓給契丹後才叫的這個名字,後來在開泰元年(1012年)又改為燕京析津府。所以說,他們現在所處的年代應該是在遼太宗會同元年(938年)到遼聖宗開泰元年(1012年)之間。至於是期間的哪一年,就隻能再通過和這位鍾員外的交流才能知道了。

“公子!這位公子!”那中年人見張維信半晌沒有回答,有些擔心的喚道。張維信身後的曾誌林和王峰也有些奇怪,曾誌林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道:“維信,先生在問你話呢。”

“啊?哦!在下失禮了,先生勿怪。”張維信終於回過神來,忙向對麵的鍾員外陪罪道,“不瞞先生,在下等的祖上乃是晉時避五胡之亂前往海外的漢人。近日在下等才自海外歸來,所以對中土地理不甚了解。據祖上人講當時其居住之地叫做幽州,不知這幽都府與以往之幽州可有什麽關係?”

“噢,這幽都府便是以前的幽州。”鍾員外見張維信終於不再發呆,也放心下來,邊回憶,邊說道:“在被後晉那個兒皇帝石敬瑭割讓給契丹人後才改的名字。我記得應該有十多年了。嗯,對了,那年我女兒剛剛滿一周歲,她今年虛歲就快十七了,那割讓了應該有十五年了。”

割讓了十五年,那現在就應該是遼穆宗應曆三年,後周太祖廣順三年,西元953年——張維信在快速的計算著,很快就從他被別的老師稱為年表資料庫的腦袋裏得出了這個結論。略微一思索,張維信決定再進一步確定下更具體的時間,又向那鍾員外說道:“在下等在回中土的路上遇到了大風浪,在海上漂了許多時日,這幾日在山中又轉迷了路,先生可否再告知某現在是何月何日?隻因六月初十乃家祖祭日,在下不想錯過。”

“公子真是個孝順的年輕人,這時還能記掛著祖宗的祭日。”這位鍾員外顯然很欣賞眼前這位年輕人,“今日是應曆四年四月十八,離六月初十還有些日子。”,

終於搞明白了所有的日期,張維信鬆了一口氣,忙向那鍾員外拱手施禮道:“多謝先生。”

鍾員外忙扶住他道:“公子不必客氣。聽公子所言,汝等乃是自海外歸來?”這鍾員外似乎對海外二字很感興趣,“不知公子和幾位同伴怎麽稱呼?來的地方距此有多遠?汝等走了多久才到中土?怎麽隻有三個人到此地,為什麽未見其他人?”

這鍾員外一口氣說了這麽一大堆,搞的張維信有點應接不瑕了。原本他隻是想用海外歸來為借口,好解釋眾人顯得過於怪異的打扮,卻沒有想到碰到個好奇心這麽重的員外。可是如果不解答這位員外的疑問,恐怕會使對方起疑心,畢竟對方是做過官的。雖然官不大,但是在這個年代得罪官員總不是個好事情。於是,提起精神,斟酌了一下語言,先通報了姓名,而後為這位多事的鍾員外編了一個很是曲折的故事。講述他祖上為如何避戰禍而造船出海,如何在海上遇風浪,如何漂流許久未見陸地,如何在水盡糧絕之際被一大島上的土著人所救,如何修養生息。而他們這輩人為了完成先祖遺願又是如何的不遠萬裏回歸中土,如何的也遇風浪險些命喪海上,如何的死裏逃生才得上岸,上岸後又如何因為迷路而在山裏轉了多日。直說得那位鍾員外唏噓不已,連呼“萬幸,萬幸”。最後張維信補充道:“在下等隻是我們這條船上幸存者中的三人,還有十幾個同伴在山中等待我們探路的消息。”

“原來如此。”鍾員外點點頭,又抬頭看了看天色,關心的問道:“不知公子的同伴離此有多遠?眼看天色將晚,如果離得較遠的話,隻怕天黑前是出不了山了。”聽他這麽一說,張維信下意識的抬手要看表,一轉念才想起這個動作不太合適,隨即把已經抬起一些的手臂舉到眉前,裝手搭涼蓬狀,看向天空。此時太陽已經有些偏西,估計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的樣子了。以他們來時的速度,恐怕在天黑前是趕不回去了。而曾誌林帶的手持電台在之前就因為障礙物太多,已經不能很好的和團隊那邊通話了,現在距離更遠,估計根本就聯係不上了。

正在思索辦法之際,一直沒說話的曾誌林湊過來,低聲說道:“這段山路如果我自己走的話,在天黑之前是可以回去的。就算稍微晚點,我野外生存經驗也很多,不會有事的。要不然你和王峰留在這裏等到,我回去報信。”張維信想了一下,也隻有這麽辦了。於是點點頭,說道:“隻能這樣了,你隻帶些食物以及防身武器和手台輕裝出發,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回去後,把這裏的情況跟崤峻說清楚。無論那邊做什麽決定,明天下午兩點之前,你一定要趕回這裏來通知我們。”曾誌林點點頭,把王峰拉到一邊開始卸背包裏的東西。而這邊張維信則轉向鍾員外,試探著說道:“先生,在下這位同伴腳力很好,天黑之前趕回同伴那邊沒有問題。不過,在下怕是沒那個體力回去了,不知村上可有人家讓在下和這位留下的同伴借住一晚。”說著他一指正在邊上忙碌的王峰,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說道:“隻是在下和同伴因為船隻沉沒,身上隻帶了些衣物和吃食,銀錢卻是和船一起沉入大海了。”

鍾員外聽他說完,哈哈一笑道:“公子不必為難,出門在外,誰沒有個一時之難。鍾某雖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可家裏空房到是還有幾間。如果不嫌寒舍簡陋,便去我家住下如何?”

“如此多謝先生,在下就討擾先生一晚了。”張維信沒想到這鍾員外如此好客,忙施禮稱謝。

“公子不必多禮,這就隨某去吧。”鍾員外忙扶起張維信,轉頭又對旁邊的老者說道:“老孫頭,剛才說的那件事就算定了,等明天你讓兒子去找我,我帶他去見鎮上的莫鐵匠,讓他拜師學藝。這年頭有點手藝總不是壞事。”

“多謝鍾員外,明天我一早就讓他去。”那老者和他的兒子一個勁的給這鍾員外施禮道謝。鍾員外隻是笑笑沒有說什麽。見這邊“海歸”已經把身上背的東西重新分配好了,便領著張維信和王峰兩個人向前麵不遠處的村子走去。曾誌林看他們走遠了,這才一轉身拿出當初在特警隊跑五公裏的勁頭,發力向來路的山坡跑去,很快就消失在被他的快捷動作驚呆的眾農夫視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