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樹林中等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就聽到大道上傳來陣陣馬蹄聲。待出了樹林,就見從良鄉縣城方向,來了一隊騎士。當先一人就是他們派去報案的鍾福,後麵跟著十幾騎,看打扮,估計是良鄉縣的衙役。

馬隊行到近前,鍾福勒馬跳下,跑到清塵麵前,有些氣喘的說道:“清塵道長,小可到良鄉縣報案,知縣老爺很是重視,已然派了捕快班頭鄭伯明帶領一眾捕快衙役前來。”他話音未落,在他身後官差中一個身材較矮,略有些瘦的差役,已經下了馬,帶著身後眾差役,來到清塵麵前,滿臉笑容的說道:“這位就是清塵道長吧!在下是良鄉縣三班捕快總捕頭鄭伯明,奉知縣老爺命,來檢驗攔路歹人的屍首。還請清塵道長,指點一下位置。”

清塵起手施禮道:“有勞鄭捕頭了,鄭捕頭請隨小道來。”說著,將眾差役引到那些歹人屍體所在的地方。

眾差役看到地上的九具屍體,個個身材彪悍,而這幾個道士卻都長的白白淨淨,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如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兩方相鬥,會是這幾個道士獲勝。想必這幾個看似普通的道士,都已修煉多年,身負絕世武功了。他們這邊胡思亂想著,那邊隨行而來的午作已經開始驗看屍首。鄭班頭也在旁邊隨著午作一具具的翻看,一邊看,心中卻是驚疑不定。作為良鄉縣的捕快班頭,對本縣的三教九流自然熟悉非常。他一具具屍體看過去,發現這些歹人均是良鄉縣城中掛了號的**人物。特別是看到後麵,一具黑臉大漢的屍體,赫然就是良鄉縣城中的**首領,人稱“良鄉虎”的史飛虎。這個**老大在良鄉縣城也算是個人物,雖然縣衙屢次想抓他,卻都沒能得手。一來,此人身上有些功夫,等閑三、四個人近不得他身。二來,此人在縣城裏眼線眾多,兼又拿著些官吏的把柄,每次縣衙行動,他均能事先得到消息,溜之大吉。他們這些捕快衙役為此沒少受知縣斥責,卻又毫無辦法。沒想到,這麽個難纏人物,今日卻在此處斃命。眾差役出了胸中一口惡氣,加上知縣來前曾有交待,這些道士乃是他的朋友,因此對這幾位道士那是相當的客氣和親熱。

其他人還在辨別搬運屍體的時候,鄭捕頭和清塵已經回到了樹林之中。那鄭捕頭隻是大略聽清塵說了一下經過——當然,用法器那段就沒必要提了——便輕鬆的說道:“道長放心。這些人均是良鄉縣有名的惡人,特別是那個史飛虎,唔,就是死在西邊的那個黑大個,更是良鄉的一大禍害。如今被道長一朝除去,正是大快人心之事。諸位道長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況且道長又是知縣老爺和鍾員外的好朋友,鄭某必會向知縣老爺據實稟報,為諸位道長請賞。”

清塵略一思索,試探道:“小道及眾位師兄弟皆方外之人,功勞於我等也沒什麽用處。到不如將擊殺那個什麽史飛虎的功勞算到鄭捕頭和諸位差役的身上,不知鄭捕頭意下如何?”

聽到清塵要將擊殺“良鄉虎”的功勞拱手送給自己,鄭伯明登時眼睛一亮。要知道,為了解決掉這個禍害,胡知縣可是下了一百貫的賞格。而且,那鍾管家在報案時,並沒有言明具體的打鬥過程,隻是說進城采買,路遇強人,如今強人已被打散,請縣衙派人來查勘。自己隻要和其他差役打好招呼,回去之後編個查勘之時,發現藏匿樹林之中的史飛虎,並一舉將其擊殺的精彩段落就成了。即使不能一人獨得那一百貫,從中拿個大頭卻是不成問題。隻是心中雖然巴不得如此,鄭捕頭嘴上卻是一再的拒絕,直到清塵故做氣惱,才做勉為其難狀答應了。於是,差役們得了好處,道士們得了人脈關係,雙方皆大歡喜。

等到所有屍體都辨認清楚,搬到道邊樹林中後,鄭捕頭派人去附近的村子裏找保甲來收殮屍體。這時,日頭已經偏西,自西邊的大道上又傳來了馬蹄之聲。清塵和張維信等人來到道邊張望,看到五、六騎順著大道向他們這邊馳來。待離得稍近一些,看清是去黃家店鍾員外府上報信的王峰和鍾子淇,後麵跟著鍾世文鍾大少爺和兩個家丁。

五騎來到近前,紛紛勒住坐騎,跳下馬來。鍾世文一下馬,便急急走到張維信身前,雙方匆匆施禮後,說道:“張兄及眾位同伴沒事就好,可是嚇煞小弟了。不知良鄉縣的官差可曾到了?”

張維信答道:“多謝鍾少爺掛念。良鄉縣的官差已到了,是鄭伯明總捕頭帶隊,現場已經勘察完畢。因此事涉及了人命,為保險起見,不得不勞煩鍾少爺跑一趟。”

鍾世文擺了擺手,說道:“張兄說得哪裏話,你我這種交情,還說什麽勞煩二字。鄭捕頭在哪裏,我與他見一見。”

張維信引著他來到樹林中,與鄭伯明見麵。鍾世文與這鄭捕頭也是熟人,見麵寒暄兩句,便開始說正題。鍾世文轉達了鍾員外的意思,希望此事既不要給知縣大人添什麽麻煩,也不要給他的這些道士朋友添什麽麻煩。能盡快解決就盡快解決,多花些銀錢也沒關係。這馬上就到端陽節了,怎麽著也要讓大家過個痛快節。鄭捕頭自然滿口答應,滿臉堆笑的向鍾大少爺保證道:“鍾少爺盡管放心。這些個攔路的歹人在下都驗看過了,俱是良鄉縣的地痞惡霸,縣衙早就想懲治他們,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如今卻被諸位道長斬於劍下,論功行賞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追究他們的責任。”

鍾世文聽他如此說,也就放下心來,又讚了幾句知縣老爺斷案如神,鄭大捕頭手段高明。把鄭伯明說得有點受寵若驚,好容易才控製住自己沒當場飄飄然起來。一個勁的拍胸脯、打包票,讓鍾大少爺放寬心,盡管與諸位道長回去就是,此事他絕對處理的妥妥當當的。,

雙方又閑聊了一會兒,眼見天色快黑了,附近村莊的保正也帶著村民過來開始搬屍體了。鍾世文便與鄭捕頭告辭,帶著大家往回走。這會兒是十個人六匹馬,回程就隻好有兩個人騎一匹馬的了,鍾家兄妹和張維信是單人獨騎,其他人則是合乘。

因為有二人一馬,所以速度也就快不起來,到周口鎮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算時間,應該是晚上八點左右了,大家不免都有些困乏饑餓。尤其是像王峰和鍾子淇等人,下午打鬥了多時,又馬不停蹄的跑來跑去,早就餓的前心貼了後背了。於是到了鎮上,鍾世文便招呼著大家去吃飯,眾人自然舉雙手讚成。正在商量著去什麽地方吃的時候,就聽前邊有人喊道:“前邊是清塵師兄嗎?”

眾人抬頭看去,就見順路跑來一騎,馬上坐著的正是回去報信的道童之一,後麵還跟著兩輛大車。清塵忙迎上前去,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我不是讓你回去報個信,然後就不必再回來了嗎?此去觀中道路曲折,來回奔波很是浪費時間。若不是在此處碰到,你們不是又要白跑十幾裏了嗎?”

那道童一聽這話,顯得很是委屈,剛要解釋,就聽大車上一人說道:“清塵道兄不要怪他,此事是貧道的主張,是貧道要他帶路來的。”那人邊說邊下車,清塵抬眼望去卻是“海歸”中的那個王崤峻。料他是擔心同伴安危,也就釋然了。張維信等人見是王崤峻,忙都擁上來,而大車上,則又陸陸續續的下來了六、七個人。仔細一看,曾誌林、錢遠山、唐潮、程飛、梁子嶽還有林小雨都來了,而且錢遠山、唐潮和程飛身後都背著個形狀挺怪的背包,看那鼓鼓囊囊的樣子,沒準就是95式自動步槍。大家一個個都擠上來,不住的問這問那。周口鎮這條不寬的街道,一時間被這群真真假假的道士們給堵了個水泄不通。清塵見狀忙上前對王崤峻說;“王兄,這樣不行呀。咱們這麽多人擠在這,實在有點太顯眼了。”王崤峻一聽,也覺得這樣不是個事,太招人了。於是點點頭,轉過身對還在寒暄的眾人喊道:“眾位都先別忙著問候了,此處不是講話之所,咱們尋個吃飯的地方再談不遲。”眾人聽他這麽一喊,都反應過來,忙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在鍾世文的帶領下,往這鎮中最大的一座酒樓“飛鴻樓”而去。

這飛鴻樓說是樓,其實也就隻有兩層。但在周口鎮卻也算得上是高大建築了。此時雖已過了飯點,但是樓裏的顧客也還不少,可見這酒樓在此地也是很有名氣。眾人進了飛鴻樓,把樓裏的掌櫃和夥計以及眾食客嚇了一跳,不知道這麽多個道士跑自己店裏來幹嘛,後來看到熟人鍾世文也在其中才安下心來。掌櫃的裴百安忙跑過來,衝著鍾世文一作揖,滿麵堆笑的問道:“在下見過鍾少爺。今日鍾少爺帶這些道長們過來這是”鍾世文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是見到這麽多道士有些奇怪,便笑著說道:“裴掌櫃的不要見怪,這些是玉虛宮的道長,也都是鍾某的朋友。今日去良鄉縣城辦法事,回來的有些晚了,在這鎮上與鍾某遇到。鍾某打算做東請他們吃飯,這周口鎮的酒樓就屬你這兒寬敞,就過來找你裴掌櫃的了。”裴百安一聽,自然是求之不得。這許多人來吃飯,鍾大少爺又是個舍得花錢的,今天賺個盆滿缽滿是一定的了。於是忙不迭的讓夥計將二樓最大的雅間收拾好,請眾人到樓上安坐。

樓上最大的雅間裏安排了兩張桌子,眾人自尋座位坐下,各種菜肴流水價的送上來。大家餓了半天兒了,這時候也就顧不得什麽矜持禮儀了,甩開腮幫子就開撮了。一陣風卷殘雲過後,眾人都吃了個溝滿壕平。一個個挺著肚子坐在椅子上喝著茶、剔著牙閑聊。內容自然是離不開今天在路上遇人劫殺的事。經曆的人說的是繪聲繪色,沒經曆的人聽的是驚心動魄。到後來,說到槍擊歹人時,王峰這小子更是把自己吹成天才神槍手,結果遭到除鍾子淇以外所有人的鄙視。現在在單純的鍾小妹妹充滿小星星的眼中,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當代周郎已經是無比的高大威猛。無論他說什麽都是對的,自己都要相信。曾誌林和唐潮等人雖然無比鄙視這個忽悠純情少女的小子,但是對打鬥過程也是直呼過癮,很是懊悔自己怎麽沒跟著一起去縣城。酒足飯飽之後,在鍾世文的安排下,有的回鍾府和玉虛宮報平安,其餘的則在客棧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眾人重整車馬,浩浩蕩蕩的向自己的目的地而去,漸漸的消失在周口鎮外的大道上,卻沒有注意到在道邊的樹林中一雙仇恨的眼睛正緊緊盯著他們,這雙眼睛的主人就是昨天逃散的歹人中的一個。他的名字叫史飛豹,乃是“良鄉虎”史飛虎的親弟弟。這小子生的不像他哥哥那麽彪悍魁梧,但是卻有一條飛毛腿,昨天見機不妙,撒腿就跑,倒是第一個跑出手槍射程的主兒。不過,他跑掉後,並沒有走遠,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這群厲害無比的道士。從打鬥現場一直跟到周口鎮,虧得他有一雙好腿,不然還真不一定能跟得上眾人。昨晚他原打算趁眾人睡覺之時進行偷襲,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但因為穿越眾夜間崗哨製度在周口鎮也被一如既往的執行,所以一晚上也沒找到機會。所以一大早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道士出鎮,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最後他一狠心、一跺腳,暗暗說了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走著瞧。”一轉身便往良鄉縣城方向而去。此時他已經打定主意了,既然這些臭牛鼻子不好對付,那就先把逃散的手下找回來,然後去找那個把我們這些兄弟害成這樣的始作俑者,花言巧語騙了自己哥哥來的徐悟遲算賬。

二十天後,良鄉縣城暴出了一個重大新聞,縣學博士徐老先生的公子徐悟遲被人綁架。徐博士幾經周折花了大把的銀錢,也沒能換回兒子,隻好去求知縣老爺。胡知縣聽了自然是震怒,便把這案子交給鄭捕頭限期破案。鄭捕頭接了案,不敢怠慢,派出大批人手,多方查訪。最終真給他發現了線索,確定了綁架者乃是“良鄉虎”的弟弟史飛豹和他的那些漏網手下,並發現了他們的藏身之所。鄭大捕頭立即向胡知縣報告,胡知縣當即令他帶人捉拿,因賊人人數不少,又派了縣尉帶一百官軍幫忙圍捕。經過一場大戰,除了史飛豹和一個心腹親信因不在賊窩未能抓捕歸案外,其餘二十多名賊人無一漏網。自此良鄉縣城治安為之一變,百姓無不稱頌胡知縣是青天大老爺。胡知縣飄飄然之際,自然也不會忘了縣尉和鄭捕頭,大加獎賞,並寫就文書向南京府報告,為眾人請功。唯一遺憾的就是,這徐悟遲徐公子雖被救了出來,卻已經被賊人砍去了一隻手和一隻腳,成了殘廢。當然,這主要是因為當初徐博士沒有及時付贖金,賊人拿了他兒子的手腳來催他交錢造成的。這點小遺憾也是再所難免的,正所謂瑕不掩玉,眾位官員的功績還是不可抹殺的。

這良鄉縣上下皆大歡喜,自不必說。單說那運氣超好,兩次逃脫的史飛豹。如今在良鄉縣真成了過街老鼠,無處藏身。無可奈何之下,隻得帶著唯一的一個手下,投奔距此處不遠的霞雲嶺上的山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