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看到一個男子,臉上蒙著黑紗,一身玄色衣衫,在古鍾畔盤膝而坐。1 小 說 à.1.0文字版首發

披著灰色袈裟的老僧立於一側,雙手合十,口中不斷念著佛經。

“大師,我罪孽深重,怕是,真的難逃此劫了……”,男子抬起頭,一雙眼睛清亮如夜空繁星。

“施主為江湖武林立下大功,避免了一場人間浩劫,此乃功德一件,又怎可說是罪孽呢?”

“大師不懂,對江湖,我做的或許對了,但是對我自己,對他,我卻是大錯特錯了。”

“施主何出此言?”

男子不再說話,而是輕輕抬手,摘下蒙麵的黑紗,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歐陽夏看的一驚,因為那張臉,竟然與他自己的臉如出一轍,宛若雙生。

而那老僧似乎也大為震驚,艱難的抬起手臂,指著那男子道,“你……你……你不是……”

他竟然是當年那個被整個武林,被天下唾棄的少年。

他和狐族少主的那段不倫之戀,江湖中幾乎人盡皆知。

為了對付狐族,江湖八大門派殺光了這少年所有的親人,又對他施以折磨,以他威脅狐族少主。

最後,這少年不堪折磨,更加不願心愛之人受製於人,於是不惜投海自盡。

“你怎麽會……成了斷劍?”

老僧顫抖著問,臉上是抑製不住的驚異神色,因為他麵前的這個男子,現在是孤杭山掌門,名滿天下的大俠斷劍。

“大師這回應該明白了吧?”斷劍淡淡道,“當年他們如此對我,現在,我卻為了這些人背叛了他,我的罪孽,真的已經洗不清了……”

低頭,手心裏是一團純白色的光芒,他牽動著唇角,笑的淒美,似是對著那團光芒道,“竟兒,我罪孽已深,不必原諒我,從今往後,就一直……恨著我吧……”

“自此一去,我將入輪回轉世,為我犯下的錯恕罪。笙兒,你替我保管這枚魂引。若是有一天我的轉世重回這裏,便將魂引還給他吧……”

斷劍最後的交待,此後便是黃泉輪回,一去三百年。

看到這裏,歐陽夏的眼淚,終於決堤。

他向來冷淡,大喜大悲更是少之又少,這次卻忍不住哭到哽咽,可見心中之痛。

他一直心中憤恨,想要找出三百年前封印小竟那個人,可是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就是自己,轉世前的自己,孤杭山的創派祖師,斷劍。

他便是斷劍,斷劍便是自己。

若是小竟知道,他又當如何?

“包子……”

他正哭的傷心,卻聽到懷中傳來小竟的聲音,醇厚中帶著點沙啞。

“小竟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歐陽夏連忙擦幹眼淚,對著小竟露出笑臉。

“包子你叫我什麽?”小竟眨著眼睛,一雙眸子清澈無比,白皙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潤,俊美又可愛。

他瞪大了眼睛,一臉不解的神情。

“小竟啊?我不是一直都這麽叫你的麽?”歐陽夏一愣,“你怎麽了?”

“倒是我要問你怎麽了呢?好端端的叫我小竟,死包子,你吃了不好消化的東西了吧?”

小竟說的眉眼含笑,一雙眼睛亮亮的。

包子?他叫我包子……

歐陽夏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麽,小竟以前是喚他歐陽的,叫他包子的,隻有那個三百年前的竟兒。

這麽說來,小竟的記憶是已經恢複了?

“包子……”,小狐狸嘟著嘴,拉扯著他的衣角,搖搖。

“竟兒”,歐陽夏一咬牙,決定要問個清楚,“你是不是,已經全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想起啥啊?”

小竟似乎不明白歐陽夏的意思,隻是笑著問。

“你……”,歐陽夏越想越覺得奇怪,按理說,如果小竟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應該也記得是他封印了自己,那麽他不該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才是。

“包子你到底怎麽了啊?是不是聽了音大師的佛經聽到傻啦?”

小竟在歐陽夏的懷裏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

了音大師?聽佛經?

歐陽夏聽得糊塗了。

“包子,我們不是到靈隱寺來聽了音大師講佛經的嗎?我知道不聽佛經拉你到湖邊來看風景不對啦,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小竟的眼睛裏光芒一閃一閃,歐陽夏緩緩的吸了一口氣,終於明白,小竟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三百年前的某個時刻。

他隻記得兩個人之間那些快樂的過往,而對傷痛和背叛,一無所知。

有時候,忘記從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歐陽夏就想忘了以前,他背著斷劍的過去,斷劍對於小竟的傷害和背叛,他難以釋懷。

盡管對於他來說,斷劍隻是前世過往,細說應該與他並無關係,但是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樣傷痛的感覺,卻不能被遺忘。

“包子你在想什麽?”歐陽夏感覺到懷裏的小竟正輕輕搖著他的衣角,於是低頭一笑,搖搖頭。

“我沒想什麽!”

“咦?包子你怎麽受傷了?”小竟突然看到歐陽夏嘴角沒來得及擦去的血跡,於是募的瞪大了眼睛。

“我沒事,隻是真氣不順而已。”

歐陽夏抬手抹了抹嘴邊的血跡,看著小狐狸一臉擔憂的模樣,心裏一陣陣的痛。

“那包子,我們不聽佛經了好不好?”

小竟嘟著嘴巴,一雙眼睛裏亮晶晶的閃。

歐陽夏用力的點點頭。

“哦,可以不聽無聊的佛經啦,包子真好!我們回家去咯!”

小竟撲到歐陽夏的身上一陣歡呼,少年的身上飄著淡淡的青草香氣,讓他不自覺的想要將他抱緊。

“包子,我想吃你煮的飯了!”

小狐狸的語氣中帶著撒嬌的成分,歐陽夏牽著他的手,又親昵的拍拍他的頭,看著他便滿臉笑容。

“嗯,那我晚上煮,你想吃什麽?”

“紅燒蹄髈行不行?”

“你太淘氣啦,怎麽挑這麽高難度的菜!”

“我就是要吃嘛!”

兩個人沿著山間的小路一路走遠,小竟懶洋洋的吊在歐陽夏的胳膊上,臉上掛著微笑,一黑一白兩個身影交相輝映,顯得溫馨而幸福。

隻是,這樣的幸福,還能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