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 神話破滅（九）
清澈的太子河上，昔日繁忙的礦砂運輸船隊已經看不見蹤影，靠近林家台鎮的河麵上兩艘灰色塗裝的炮艦在靜靜地沐浴在陽光下。
艦長小鬆懶洋洋的靠在欄杆上，他腳下是一艘內河炮艦，擁有兩門120毫米艦炮和兩門76毫米艦炮。雖然在強大的日本海軍中這種小軍艦隻能算二等炮艦，可它卻是海軍榮耀的象征！因為它是七年前從俄國人手中繳獲的。在它前方同樣是一艘二等炮艦宇治號，1903年吳港船廠建造，擁有四門阿姆斯特朗76毫米/l40艦炮。兩艦平時的工作就是從事中國東北、朝鮮北部和鴨綠江的警備工作。
水兵靠過來：“艦長，聽說這條河是為了紀念滿人的太子才命名的？”
海軍的學習氛圍遠比陸軍更高，所以士兵們也喜歡討論奇奇怪怪的問題，小鬆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而且還非常讚同認為這才是進步的現象，笑道：“不是滿族人的太子，是幾千年前支那戰國時期燕國太子丹。”
“幾千年前？”
“是的，這個國家擁有遠比我們更久遠的曆史，大和民族也是從它身上汲取養分才走到今天數百年前南宋王朝滅亡後我國曾希望挽救它，隻是當時國力不濟。”
“但我們現在可以。”水兵自豪的說道，因為他認為目前的日本是最強的，完全可以擔負起亞洲共榮的責任。小鬆笑笑沒有去評論，但心裏卻知道這個答案正處於風雨飄搖中：“好了，去準備吧，我可不想再看那些長州藩的臉色。”薩摩藩出生的小鬆同樣厭惡岸邊的陸軍，隻想早點離開。
但就在這時，部署在岸邊不遠的陸軍炮兵陣地卻紛亂起來，片刻後一枚枚炮彈就竄出炮膛，向幾公裏外飛去。“怎麽回事？”小鬆還在詫異時，桅杆頂部的觀察手就開始大喊：“艦長，支那軍隊來了。”
小鬆飛速登上艦橋飛橋後看到，數公裏外的地平線上爆炸隆隆，正在考慮是不是要為陸軍提供一下火力支援，免得回去後又引發陸軍的口水時，兩架麻雀偵察機就已經飛臨了炮艦上空開始盤旋。
“中國的飛機？不可能，或許是德國出售的吧。”小鬆可不是陸軍那些泥腿子，正兒八經的英國格林尼治海軍學院軍校生，當看清楚頭頂的兩架飛機後也暗暗吃驚，即使不太懂也能看出這兩架飛機無論是外形還是速度比歐洲最先進的型號已經不差，比本國海軍裝備那種連駕駛艙都敞開的“木片”偵察機更是好了幾倍，所以自然而然將它認為是德國的“援助”。
由於兩艘炮艇都沒有防空能力，甲板上的37毫米速射炮仰角也夠不著，所以水兵們也隻能看著人家一圈圈盤旋，但“麻雀”後座上那位開創了機槍對地射擊的偵察員卻早按耐不住，上次機槍沒效果後這回他出來特意帶了一捆手榴彈，見到炮艦對自己無動於衷，很幹脆再次選擇了最喜歡的“副業”，抄起一枚手榴彈衝飛行員裂開嘴：“老季，要是我炸沉了炮艦，回去把你妹子許給我。”
“崔大腦殼，你想也甭想，老子先把你丟下去。”飛行員瞪一眼這個白癡，也很幹脆的偏轉機身讓機翼與地麵成垂直狀。還好偵察員早就有過這種經曆，笑罵道：“看在三妹的麵子上，哥就不計較了。”說完後哈哈大笑，向宇治號炮艦扔下了第一枚手榴彈。
“那是什麽？”剛才詢問的水兵站在甲板上，手指著一個向宇治號飛去的黑點詢問四周。
“應該是中國人傳遞消息的竹筒。”
“大概是雜物，你看他人都快掉下來了。”
“看起來像是石塊。”
“我認為是投降書。”
小鬆也看到了黑點，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會發生什麽所以連忙舉起望遠鏡希望能看清楚，但剛舉到眼前一團火球就陡然從宇治號上方炸開。
“他媽的！陸軍引信太短了，飛低點。”
手榴彈在距離炮艦還有二十米的上空就炸開了，這種程度的爆炸連哈欠都算不上，所以膽大包天的飛行員連忙拉平飛機，繞個圈後降低高度向兩艘炮艦掠去。
“是炸彈！拉警報，讓大家躲避小心炸彈！”
小鬆去年聽人說過，意土戰爭中就出現過飛機向地麵投擲炸彈的事情，隻是沒想到中國人居然開始應用了，雖說這種級別炸彈傷不到炮艦，但人員暴露在外的話還是很有可能被炸傷。警報聲讓甲板上亂作一團，日本水兵紛紛躲避時，“麻雀”就已經從頭頂掠過，偵察員一邊扔還一邊絮叨：“這個問候你娘，這個問候你妹，這個問候天皇，這個老季，日本有沒有皇太後？”
仿造寇蒂斯jz-4珍妮的“麻雀”偵查教練機低空性能很好，幾乎是擦著桅杆頂掠過兩艦，十幾枚手榴彈有六枚落在甲板上發生爆炸，其中一枚還真帶去了問候，將擠在一起的兩個日本水兵炸得血肉模糊。
“炸中了！炸中了！哈哈老子回去就打報告，飛機炸軍艦是有效果的，讓海軍退出舞台！”
偵察員手舞足蹈時，軍艦甲板上也傳來了反擊聲，幾個日本水兵開始用步槍對空射擊，啾啾的子彈飛梭聲嚇得飛行員連忙拉高升到了一千米。小鬆也被連續扔下的手榴彈嚇了一跳，當看到血肉模糊的水兵後也氣得直跺腳，正想是不是應該用艦炮支援陸軍，給那些中國軍隊一些教訓也省得他們來惹海軍時，一個黑點就在眼中急速放大，緊接著一道高達數米的水柱就從炮艦左側升騰而起。
“轟！”
水柱散盡煙霧彌漫，經驗豐富的小鬆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什麽東西：“該死，準備戰鬥！附近有重炮！”他的判斷並沒有錯，林家台以西第一野戰師直屬炮兵團兩個炮營已經完全展開，12門德造13型150毫米榴彈炮和12門德造09榴彈炮全部對準了日軍陣地。
“重炮！是重。”陸軍曹長一邊奔跑一邊提醒大家，但沒喊兩句一枚105毫米炮彈就在身邊落下，等到硝煙散盡四周的人抬起頭後才發現，這位好心提醒大家的曹長連屍體都拚不全了。
其實已經不用任何提醒，105和150毫米榴彈炮發出的嘯聲和75毫米野炮完全是兩碼事，那些經曆過日俄戰爭的日本老兵官們非常清楚大口徑重炮的威勢，所以全都懵了！對麵到底是俄國軍隊？還是中國軍隊？！不，就連俄軍也沒有那麽多重炮啊！足足24門重炮，一下子就把駐紮在林家台的山崎大隊炸得目瞪口呆，雖然他們早早沿著鎮子修建了工事，並認為12門75毫米野戰炮和昨夜抵達的2門150毫米重炮足以抵擋中國一個師團的進攻，可當炮彈落下後才發現錯的多麽離譜！
炮彈落在了搶修出來的臨時工事上，可這個拆了民居用房梁和石板搭建起來的掩體別說麵對150毫米榴彈了，就算麵對16公斤的105毫米榴彈也無濟於事，一個又一個掩體被徹底炸爛，機槍堡還沒發揮作用就被一頓無差別炮擊轟上了天，隱忍能力極強的日本步兵原以為躲在戰壕裏就能避開，但150毫米重炮的“犁地拖拉機”式進攻方式幾乎把整條戰壕填滿，不少日軍都因為被埋在泥土裏無法呼吸不得不探出身體被緊接而來的彈片撕碎。
最慘的則是日軍炮兵陣地，在偵察機拋下寫有坐標的竹筒後，射程夠但威力不足的明治38式75毫米野炮第一時間就被4門13型150毫米榴彈炮和12門德造09榴彈炮重點照顧，看起來厚實的沙包麵對這種級別的攻擊毫無作用，不到十分鍾整個炮兵陣地都被蹂躪了一遍，當炮兵團將目標轉向部署在鎮內的兩門明治38式150毫米榴彈炮時，整個野炮陣地隻打出了不足30發炮彈。
“我們的重炮呢？”
“反擊！立刻反擊！”
部署在鎮內被日軍當寶貝的兩門150毫米榴彈炮被覆蓋上了偽裝，所以偵察機一開始沒發現他們，但等到他們開火反擊後，剛才還在仍手榴彈的偵察員立刻寫下坐標裝入竹筒，讓飛行員飛回去並準確投在了陣地上空。
“鎮子裏有兩門150。”參謀接過竹筒打開後，臉色稍稍一滯將偵查坐標交給了蔡德懋。薑泰被調往機動炮團後這位湖北新軍中的神炮手就成了一師炮團團長，大概是受楊秋喜歡用數字描述，所以部隊裏也開始流行，就比如參謀此刻口中的150就是150毫米口徑重炮。
沒想到日軍也來了重炮，蔡德懋一下來了興趣，立刻下令150炮營連抽出兩個連重點對付這兩門對步兵威脅很大的重炮。等兩個連總計8門13型150毫米榴彈炮開始調整坐標時，日軍重炮的反擊也到了，可打了幾輪後蔡德懋和大家幾乎全笑了起來，因為所有炮彈都落在了炮兵陣地前方兩千米外，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由於太追求輕量化，2噸出頭的明治38式150毫米榴彈炮最大射程才5890米，而德造13型150毫米榴彈炮在發射德造41公斤炮彈時射程卻有8675米，采用國防軍新發射藥後即使發射標準45公斤高爆榴彈，射程也能達到9100米。兩者的巨大差距導致日本重炮根本是隔靴搔癢，倒是江麵上飛來的幾枚120毫米艦炮炮彈讓炮團提高了警惕。
“算了，用105對付他們，讓150給我全力轟掉那兩艘炮艦！”蔡德懋想想還是改變了策略，12門150毫米榴彈炮迅速調整炮口，在一遍遍飛來飛去的偵察機幫助下，僅用了三輪齊射就鎖定了方位。
“轟隆隆。”
粗大的水柱不停從江麵升騰而起，小鬆的臉色也有些發白，沒想到對麵的中國軍隊擁有如此多重炮！這根本不是一個炮兵大隊和一個步兵大隊能抵擋的，林家台易手僅僅是時間問題，所以也顧不上支援立刻下令突圍，一心夢想縱橫大海的他可不想死在“小水溝”裏。
但命令還是太晚了，有了偵察機幫助後炮兵鎖定視距外目標的速度比以往方便了很多，最大射速每分鍾5發的13型150毫米榴彈炮炮營，隻用了不到5分鍾就向河麵投擲了273枚41公斤高爆榴彈，而五分鍾時間根本不夠兩艘炮艦逃出安全距離，雖然不是海軍用穿甲彈，但對於根本沒有裝甲防護的炮艦來說這種級別的火力也是無法承受的。
當一枚炮彈直接落在艦橋旁後，小鬆和艦橋內的軍官們就覺得耳旁一熱失去了全部知覺。
“打掉了！打掉了！”
當兩艘炮艦被炸得渾身起火已經進水開始下沉時，被日軍當成寶貝的兩門150毫米重炮也遭到了滅頂之災，射程比它們遠的09不斷將炮彈投擲在炮位四周，日本炮兵們幾乎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炸得血肉模糊，得知炮艦和威脅最大的150重炮都被摧毀後，蔡德懋主動讓150炮營暫時休息，不是他不想打而是此次出來為了加快速度，150毫米炮彈攜帶並不多。
但剩下的12門105毫米榴彈炮依然讓山崎大隊無法抵擋，接下來的半小時內1687枚炮彈讓雙方士兵都體驗到了什麽叫彈如雨下，好不容易撐到彈雨結束，但當日軍步兵滿身泥灰從掩體內爬出來後，迫擊炮和步兵炮就再次讓他們叫苦不迭。
“炮兵！我們的炮兵呢！”山崎大隊長雙目赤紅抓住一個逃回來的炮兵，炮兵早已被剛才的狂轟嚇得臉色發白，直到啪啪幾個耳光後才被打醒，吞著口水說道：“報告，炮兵已經全部玉碎了！”
炮兵沒了？
山崎大隊的軍官們怎麽都沒想到，短短45分鍾自己的炮兵就全沒了。經曆過日俄戰爭的他們很清楚，炮兵是步兵的魂！是步兵的膽！沒有炮兵支援步兵作戰能力要下降一大半。
“步兵，他們的步兵上來了！”
為了確保盡快拿下林家台截斷38聯隊主力後路，除了1旅兩個團外嶽鵬還果斷投入四輛裝甲車，從未見過裝甲車的日本步兵還沒從重炮轟擊下清醒過來，就又遭遇了12.7毫米毒牙重機槍的洗禮，能輕易打穿土牆和厚木板的子彈讓敵人觸不及防，自己的子彈打過去卻又連皮毛都傷不到，這仗還怎麽打？！
眼看在也保不住林家台，山崎大隊僅剩不到五百士兵也不得不向摩天嶺撤退會合主力，他們的離開也代表日軍16師團38聯隊主力被包圍在了摩天嶺和林家台之間，幾乎在得知消息的同時，嶽鵬下達了各部隊收縮包圍圈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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