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個人當然不會乖乖站住,而且在我大吼過後,他反倒跑得更快了。
一看就是心虛!
我頭腦一熱,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你……”身邊的百裏月似乎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聲音,但是我並沒有在意,仍然像一顆炮彈一樣直直地朝著那個飛快逃竄的身影發射過去。
醫院裏的花園並不大,而且為了照顧行動不便的病人,道路修得平坦又筆直,一點障礙物都沒有,但是對於逃跑的人來說,這可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更何況,他今天遇到的可是從小就跟著跆拳道黑帶的老爸鍛煉身體的我,所以……哼哼……算他倒黴啦!
我的雙眼射出鄙視的光芒,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十米、五米、三米……
馬上就要追到他了!
我咬緊了牙關,已經做好了一舉拿下他的準備了。
隻剩下最後一米了,我伸出了右腿。
讓你嚐嚐我的無敵旋風踢!
但是,就在我伸出腿的同時,前麵本來正在拚命逃跑的人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他迅速向側麵一閃,竟然避開了我的攻擊。
咦?怎麽回事?
我吃了一驚,腳下的動作慢了半拍。
就在這時,前麵的人突然轉身,露出了一張其貌不揚的麵孔。
下一秒,我的眼前就白光一閃,等我看清楚的時候,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經向我刺了過來,同時還伴隨著一聲氣急敗壞的大吼。
“臭丫頭,讓你多管閑事!”
我的心一緊,下意識想要後退,但是一個人影比我更快地衝了過來,一把把我扯到了身後。
高大的身材,挺拔的背影,還有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是百裏月!
他怎麽也追上來了?
這一刻,我顧不上多想,眼看著歹徒的匕首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出現而有所停頓,反而用比剛才更凶猛的氣勢朝著百裏月刺去。
“不要!”
一瞬間,我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但是身體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條件反射般地擋在了百裏月身前。
“啊,好痛!”
夜深人靜的醫院裏,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
“欒小星!”
一道震驚到似乎在發抖的聲音和一個溫暖的懷抱同時包圍住了我,然後不遠處有淩亂的腳步聲傳來。
“誰在那裏?都不準動!”
是醫院的保安來了!
我的心神一鬆,終於放心地跌進了百裏月的懷裏。
這一場深夜醫院見義勇為的結果就是——
小偷被保安抓住了,而我……咳咳……手臂被劃破了。
“小姑娘還挺勇敢的嘛!不過下次可別這麽魯莽了,遇到小偷要報警,你自己衝上去多危險呀,幸好這次隻是皮外傷……”
急診室裏,為我包紮傷口的大夫是個中年大叔,他一邊小心地替我的傷口消毒,一邊語重心長地教育著我。
我“嗯嗯啊啊”地答應著,但是一雙眼睛卻時不時地瞥向一邊一臉凝重的身影。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啊!
我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摸了摸鼻子。
嘮嘮叨叨的醫生,受傷的我,還有一個雖然沉默卻存在感極其強大的百裏月。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抱我來看醫生了,而且兩次我受傷的原因似乎都和他有關。
其實現在想想,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自己為什麽要擋到他前麵,隻是……
我的目光再次掃過沉默地靠在窗台上的百裏月,為什麽我覺得他似乎有點不高興啊?
好像從剛才發現我受傷的時候開始,他就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還總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毛骨悚然的。
拜托,就算你是個超級大帥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也是會有壓力的啊!
我無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好了,注意不要讓傷口碰到水,兩天後過來換藥。”
醫生收拾器械的動靜終於讓我從詭異的氣氛中解脫了出來,我趕緊站起身道謝,醫生不在意地擺擺手,很快就有下一個急診病人被送進來,我和百裏月一前一後走出了急診室。
“那個……”因為這一天過得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現在一放鬆下來,我就忍不住眼皮直打架,“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家了,明天早上你還練琴嗎?”
我強撐著精神問百裏月。
“已經十一點半了,我送你回去。”
誰知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邁開一雙大長腿迅速走到了我的前麵。
“誒……我……”
我想說不用送,但是剛開口說出兩個字,就見他絲毫停頓都沒有地朝著樓梯口走去。
可憐的我張著嘴巴站在原地愣了兩秒鍾,最後也隻好垂頭喪氣地跟了過去。
真是的,為什麽這次的調查對象會是性格這麽古怪的一個人啊,我真的能順利完成任務嗎?
這一刻,我對自己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懷疑。
而這種懷疑一直持續到我稀裏糊塗地坐上了車子的副駕駛,但是車子卻久久沒有發動時,我才終於像從夢中醒過來一樣,一頭霧水地轉過頭看向駕駛座。
結果這一看嚇得我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你……你……你……”我忍不住結巴了起來,“不……不是打出租車嗎?”
老天啊!我可從來沒想過讓百裏月親自開車送我啊,而且還是這麽高級的車……
怎麽說呢?雖然我上車前根本沒注意到車的牌子,但是看這寬敞的空間,這舒服的座椅,這豪華的車內裝飾,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絕對不會是普通人能坐的普通車啦!
“鬼叫什麽?”一直坐在駕駛座上出神的少年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深更半夜的去哪裏打車?你湊合坐吧!”
啊?湊合坐?
我被他的話雷得一頭黑線,如果這種車都叫湊合坐,那我平時擠的公交車豈不是連“車”都算不上了嗎?
而且,我一個助理,怎麽能讓我的雇主開車送我呢?說出去我要被解雇的呀!
“那個,百裏月。”我表情嚴肅起來,“你真的不用送我,這個時間應該還可以打到車的,再說……”
“你今天為什麽要為我擋刀?”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句突如其來的問題打斷了。
“再說百裏溪還需要你……咦?你說什麽?”
我以為自己幻聽了,於是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我的動作太過粗魯,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忍耐的表情。
“我問你,你今天為什麽要為我擋刀?”
“啊?那個呀……”一提起擋刀的事情,我就覺得自己的手臂開始隱隱作痛,但是嘴上還是嘻嘻哈哈地回答,“當時沒有多想嘛!而且小偷是我要追的,怎麽能讓你受傷……”
在百裏月的注視下,我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隻剩下細細的一條線,終於消失在空氣裏。
而他的目光卻深邃如一片汪洋,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剛才覺得很大的空間一下子變得無比狹小,我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開始急促了。
他……他不會是怪我多管閑事吧?
我悲催地想著。
“那上次呢?上次我明明不肯幫你,但是你在發現危險時還是救了我,你……”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自在,稍稍收回了一些視線,但還是盯著我不放,“你一直都這麽……見義勇為嗎?”
見義勇為?我明明覺得他停頓之前是想說“多管閑事”的。
看來今天不說清楚,他說不定會以為我真的對他有所企圖了。
呃……雖然,我一直都有所企圖啦,不過……
“其實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清了清嗓子,避開了他的視線,“我從小一個人長大,爸爸要養家,平時也顧不上我,所以遇到事情時從來沒有人擋在我麵前過,時間長了,我就習慣擋在別人麵前了。”
說到這裏,我彎了彎嘴角:“說起來還要謝謝你,我沒想到那時候你會衝過來幫我。”
“謝謝我?”聽完我的話,他突然笑了,雖然隻是一閃而逝的笑容。
但是我卻覺得在這一刻,就像是天上的星光落進了他的眸子裏,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笑容裏綻放,而他的聲音也遙遠得似乎是從天邊傳來:“該我謝你才對,因為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從我5歲那年一直到現在……”
5歲?這個具有特殊意義的數字一下子讓我從迷蒙中驚醒,看著他憂傷的側臉,我突然想起百裏溪的生日宴那晚李叔曾經說過的話。
“……夫人走的那年,大少爺才5歲……”
他是……想起自己媽媽了嗎?
我知道很不應該,但是一個突然生出的念頭卻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思緒,讓我下一秒鬼使神差地問出了口:“你還記得你的媽媽嗎?”
話一出口,我就立即屏住了呼吸,唯恐他察覺到我的緊張。
不過,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此時的百裏月就像是陷進了回憶一樣,以前那種總是被一層冷漠包裹住的感覺在夜色的掩蓋下逐漸消退,他俊朗的眉眼逐漸變得柔軟,一眼望過去,現在的他不再是那個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鋼琴天才,而是一個渴望傾訴的普通少年。
“當然記得啊!”細碎的發絲下,他的眉毛彎彎,唇角微翹,如湖水般清澈的雙眸裏閃現過濃濃的懷念,“我的媽媽是全世界最溫柔最美麗的女人,我永遠都不可能忘了她,哪怕……”
他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哪怕我的繼母對我也很好,我也不能接受。”
“為什麽?”
天地良心,其實我對豪門秘密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想到晚上百裏溪談起自己哥哥時受傷的眼神,還有熱鬧的宴會上百裏月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的樣子,三個字就這樣脫口而出。
“因為我怕自己會忘了媽媽。”他輕輕歎了口氣,轉過頭來望著我說,“你之前問我為什麽會抗拒小溪的接近,其實也是這個原因。”
“什麽?”
我搞不懂了,下意識皺緊了眉頭。
而他的目光重新變得清明,坦誠得幾乎可以讓人看清他的內心,但是聲音裏卻充滿了自嘲:“你看,我就是這樣古怪的一個人,很多時候都沒人能聽懂我的話,就像小溪從來都不知道,我並不是討厭他,相反,其實我很羨慕他,羨慕他可以同時擁有父愛和母愛,而我呢?”
他聳了聳肩,臉上落寞的神色讓我的心掠過一絲疼痛:“如果他和我一起玩,說不定會受我的影響,有一天也會變得像我一樣孤僻冷漠,不討人喜歡,沒有人敢接近,甚至連個朋友都沒有……”
“不,不是這樣的!”我猛地打斷了他的話,再也不想聽他這樣貶低自己,聲音急切地反駁道,“你不要這樣想,我就不討厭你啊,隻要你不嫌棄,我願意當你的朋友……呃……”
話說到一半,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立即捂住了嘴巴,一張臉瞬間變得滾燙。
天哪!我是瘋了嗎?明明隻是想趁機打探一下他媽媽的事情,為什麽最後會變成毛遂自薦了?
要死了!這下一定會被他嘲笑到死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竟然妄想從小小的助理直接升級成朋友?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有自知之明!做白日夢……
我已經能想象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但是一秒鍾過去了,兩秒鍾過去了……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我都開始懷疑剛才的那場對話是不是幻覺的時候,百裏月突然開口了。
“好啊!”
果然要開始罵我了……咦?
下一秒,我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傻傻地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我說……”瞬間,那個毒舌無比的百裏月又回來了,“既然你這麽主動想做我的朋友,還不顧危險地救了我兩次,那我就大發慈悲給你個機會好了。”
他的語氣和表情實在太欠揍,欠揍到我完全忘記了剛才的羞惱和不安,不假思索地反擊了回去:“切!誰稀罕當你的朋友,我不過就是說錯話了而已。”
“反正我聽見了,想反悔也晚了。”
“你聽錯了,我剛才什麽也沒說……”
……
籠罩在夜色中的車裏,響起了我和百裏月鬥嘴的聲音。
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好像在發出竊竊的笑聲。
終於不知道什麽時候,車裏漸漸安靜了下來,百裏月全身放鬆地倒在駕駛座上,伸手拿過了放在擋風玻璃前的錢包。
“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那我告訴你個秘密。”他抽出錢包夾層裏反著放的一張照片,神秘兮兮地遞到我的麵前,“你看,這是我藏起來的媽媽的照片,唯一的一張照片,她漂亮吧?”
“漂……亮。”我夢囈似的回答,怎麽也不敢相信好運就這樣從天而降,本來以為毫無希望的事情竟然在這一刻出現了轉機。
李叔說百裏月的媽媽去世後,讓百裏行燒毀了她所有的照片,但是沒想到,百裏月竟然偷偷留了一張。
我望著照片上的那個微笑的美麗女人,要很拚命很拚命才能控製住自己蠢蠢欲動的雙手,讓它不要朝照片伸過去。
有一個聲音在我的心底叫囂:“拿到它!拿到它這次的調查任務就完成了,老爸就再也不用辛苦去做百裏行的保鏢了!”
但是另一個聲音卻更大聲地阻止:“不!不能拿!百裏月那麽信任你,你竟然想偷他媽媽的照片,他知道了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你知道嗎?其實媽媽還在的時候,曾經說過希望我十八歲之前能開一次個人的演奏會,很快就是我的十八歲的生日了,為了媽媽的遺願,我的演奏會就定在我生日的那天,什麽都阻擋不了我……”
百裏月的聲音被汽車啟動的引擎聲蓋過去,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此刻我已經顧不得去聽他在說什麽了。
偷,還是不偷,這是個問題。
2.
“欒姐姐!你來了?”
一推開病房門,裏麵就傳來一聲驚喜的歡呼,休息了一整夜的百裏溪看起來已經恢複了不少,所以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
百裏月此刻正坐在他的床邊,捧著一本書在認真地看,聽到百裏溪興奮的聲音才抬起頭看我。
大概是因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的關係,那雙眼睛似乎沒有以前那麽冰冷了。
百裏溪的目光在我和百裏月之間提溜了一圈,然後帶上了一點點狡黠的意思。
小溪你可千萬別誤會啊,我是因為今天要換藥,正好來看下你而已!
對著百裏溪人小鬼大的目光,我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小溪你好點了吧?”
“嗯嗯!好多了!”百裏溪一邊對著我點頭,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沙發上的百裏月,“哥哥,剛剛護士姐姐說的是真的嗎?你昨晚真的陪了我一晚上嗎?”
百裏月就像是沒發現百裏溪的小心思一樣,隨手丟下書把一個枕頭墊在了百裏溪的身後,“剛做完手術不要亂動,剛醒來也不要有這麽多問題,想吃什麽告訴我,我打電話讓管家給你送來。”
“哥哥……”百裏溪似乎是被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百裏月驚呆了,他瞪著眼睛,張著小嘴,看起來傻極了,“我……我想喝皮蛋瘦肉粥,還想吃蛋糕……”
吧啦吧啦,百裏溪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想吃的東西,生怕現在不說一會兒百裏月就不願意聽了一樣。
看著百裏月雖然一臉不耐煩卻忍住了沒有打斷的模樣,我在後麵輕輕地笑了,趁他們沒注意,轉身走進了旁邊的衛生間。
結果等我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卻發現病房裏竟然隻剩下了百裏溪一個人。
“他呢?你哥哥呢?”
我嚇得一身冷汗,衝過去對著還在嘿嘿傻笑的百裏溪大聲問道。
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不會又趁我不注意跑掉了吧?
“咦?欒姐姐,你剛才去哪裏了?”被我吼醒的百裏溪根本沒發現我有多擔心,他還是一臉回味無窮的表情,像是發現了寶藏的小孩子一樣滿臉幸福地對我說道,“我剛才點了好多東西,哥哥說要去問醫生看我能不能吃。”
呼呼——
原來是這樣啊!
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腿一軟,直接在病床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百裏溪興致勃勃地問道,然後不等我回答,就又兩眼放光地看著我,“欒姐姐,你剛才看到了嗎?哥哥他不討厭我了呢!剛剛來給我檢查身體的護士姐姐還說,哥哥在這裏陪了我一個晚上,我明明記得睡著之前還是你在這裏的。你最後還是聯係到哥哥了吧,一定是你在哥哥旁邊幫我說話了是不是?我就說哥哥對你不一樣,隻有你才能改變他的想法……”
百裏溪自顧自樂滋滋地說著,那張和百裏月極其相似的小臉上閃過對我的感激和崇拜,害得我幾次想要開口解釋都沒能找到機會,直到百裏月回來。
百裏溪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是因為我,百裏月才會改變了對百裏溪的態度嗎?
雖然不是很相信百裏溪的話,不過離開醫院和百裏月一起去學校的路上,我還是不斷地用眼睛的餘光偷偷打量旁邊認真開車的百裏月,越看心跳得越快。
“我臉上長花了嗎?還是你的眼睛出毛病了?”
在一個路口的紅燈前停下時,百裏月轉過頭對著我挑了挑眉毛。
一股被抓包的羞惱讓我的臉立即紅成了個大番茄,但是表麵上還在死鴨子嘴硬地否認:“你才眼睛出毛病了呢!”
“嗬嗬……”
前麵的紅燈變成了綠燈,百裏月一腳踩下油門,同時空氣裏還飄過他獨有的冷笑聲。
這個家夥……
我咬牙切齒地抓緊了安全帶,還是昨天晚上的他比較可愛,果然天一亮就露出狐狸尾巴了,看來那句做朋友的話一定是我自己幻聽了。沒錯!一定是的!
一路上我們再無交流,直到車停在學校人煙稀少的側門後。
我做賊一樣從車上溜下來,正準備背著書包向教室衝去時,還穩穩地坐在車上的百裏月慢悠悠地降下了車窗。
“昨天辛苦你了,下午練琴你不用在,早點回家休息吧!”
我的腳下一頓,心裏不受控製地湧過一陣暖流,想要開口道謝,但是嘴巴張了張還是沒出聲,最後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轉身就跑了。
隻不過,接下來的這一天,我過得有點心神不寧,哪怕是上課的時候,也總是會想起昨天一天發生的事情。
似乎隻是短短的一天,卻有很多事情都改變了。
我如願以償地以助理的身份接近了百裏月,而且還從他那裏意外得到了關於百裏夫人照片的線索,但是……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看到錢包心裏湧出的想法,我就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聲,伸出手捂住了腦袋。
“你們看!那個欒小星又開始作怪了。”
“是啊是啊!一定是因為她冒充百裏學長緋聞女友的事情被揭穿了,所以才覺得沒臉見人吧?”
“你們都沒發現她這兩天都來得早走得晚嗎?說不定還在找機會吸引百裏學長的注意呢!”
“真是太無恥了!百裏學長才不會看上她,聽說這個月底百裏學長在他的演奏會上要和千雪音學姐表演四手聯彈呢!”
……
周圍聽起來是在竊竊私語,其實每個字的音量都足以讓我聽清的議論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耳朵裏,讓我本來就因為照片的事情痛不欲生的腦袋更疼了。
百裏月!百裏月!一切都是因為百裏月引起的!如果我昨天晚上能機靈點,說不定現在已經完成委托,以後就可以離百裏月遠遠的,再也不用被這群女生誤會了。
可是……
就在我馬上就要下定決心的時候,腦海裏突然又跳出了昨天晚上百裏月在車裏的憂傷眼神,他雙手捧著那張小小的照片,整個人都脆弱得好像在心裏哭泣一樣。
這樣的百裏月,我真的要去偷他看得珍貴無比的照片嗎?
就這樣愁來愁去,愁得我頭發都快要白了,才終於盼來了下課鈴聲。
在無數雙眼睛明裏暗裏的關注下,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書包,迅速逃離了學校,留下了一地跌碎的下巴。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們已經商量好了要留下來看我會做些什麽,我還就偏不讓她們得逞了,哈哈哈哈……
離開前那群女生吃驚的樣子莫名地讓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我一路上哼著歌回到家裏,結果剛打開門,隨意哼出的歌聲就卡在了嗓子裏。
時間還隻是傍晚,落日的餘暉透過小樓的窗戶照進來,為那些破舊的家具都鍍上了一層金光,而正對著門口的沙發上卻躺著一個人影,身上隨意搭了一件外套。
我輕輕地關上門,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他隻蓋了一半的外套向上拉了拉,他微微動了動,卻仍然沒有醒來。
看樣子是累壞了。
我的鼻子有點酸酸的,目不轉睛地盯著熟睡的爸爸看了一會兒,他的眉頭緊皺著,在眉心聚成了個明顯的“川”字,似乎在夢裏仍然愁著什麽事情。
我伸出手想要撫平那道皺紋,結果伸到一半卻頓住了,一根白色的發絲就這樣突然映入了我的眼簾。
白發!老爸竟然有白發了!
我不敢相信地收回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再睜大了看過去。
果然還在,而且還那麽刺眼,讓我想告訴自己看錯了都做不到。
一瞬間,一股酸澀的情緒直衝我的眼眶,如果不是怕驚醒爸爸,我現在一定已經哭出聲了。
怎麽會?老爸還不到四十歲,怎麽就有白發了?他之前最驕傲的就是自己的一頭又黑又密的頭發,還開玩笑說當年媽媽就是被他的頭發吸引才會嫁給他……
我捂著嘴巴,艱難地移開了視線,卻控製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不!不要哭!欒小星!
我拚命地吸著氣,唯恐吵醒麵前熟睡的人。
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淚,我不敢再待在這裏,可是又不放心把爸爸一個人扔在樓下,所以還是決定到老爸平時的辦公桌上把作業做完。
隻是,我剛剛把課本和習題集拿出來,還沒開始寫字,突然發現麵前的電腦竟然是開著的。
咦?是老爸忘記關了嗎?這麽浪費電可不好,電費也很貴呢!
我想也不想伸出手去摸鼠標,結果下一秒,桌麵上的屏保消失的同時,一封被打開的郵件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然後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定住了。
“欒老板:既然你已經接了我的委托,還收了訂金,就要拿出調查的誠意,如果你半個月內仍然拿不到我想要的照片,就請準備好三倍的違約金吧!”
沒有落款,除了郵箱地址,沒有任何發件人的信息,但是我卻清楚地知道,是那個神秘的委托人,已經等不及了。
怎麽辦?怎麽辦?
我的心裏像是被誰扔進了一束火把,熊熊的火焰燒得我渾身的血液都快要沸騰了。
從接下這個委托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兩周,但是按照老爸調查案子的效率和方式,不用問就知道還沒有進展,所以他才會連睡著了都皺著眉頭,可是,委托人卻不願意再等了,甚至還下了最後通牒。
“如果你半個月內仍然拿不到我想要的照片,就請準備好三倍的違約金吧!”
郵件裏的最後一句話不停地在我的眼前跳動著。
哈?別說三倍的違約金了,現在想讓我們把訂金退回去都不可能了,因為那筆錢已經被交了水費、電費、燃氣費等各種費用,而且緊接著就快要到交下個月房租的時間了,如果不能盡快辦完這個案子,我和老爸很快就要露宿街頭喝西北風了。
殘酷的現實不斷地衝擊著我的內心,我又一次想起了昨天晚上從我眼前晃過的那張照片。
“你看,這是我藏起來的媽媽的照片,唯一的一張照片,她很漂亮是不是?”
唯一的一張照片……
我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百裏月,為了老爸,為了事務所,我……我隻好狠下心了!
逐漸暗下來的電腦屏幕上,映出了我誌在必得的一雙眼睛。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句話叫作——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我從來沒有想過,作為未來私人偵探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我長這麽大抓過小偷,揍過流氓,有朝一日竟然淪落到了偷一張照片的地步。
唉!真是讓人痛心啊!
就像現在,我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練琴室傳出的琴聲,一邊用眼睛偷瞟著百裏月放到一邊的外套。
就在剛才,我看到百裏月把手機和錢包都放進了外套口袋裏,所以現在隻要我走過去,把錢包從裏麵掏出來,抽出那張照片,一切就都結束了,就像這幾天我曾經在腦海裏模擬過無數次的一樣。
可是……
事到臨頭,我卻再一次猶豫了。
“欒小星!你到底在猶豫些什麽啊?難道你忘記了那封郵件上的威脅了嗎?”
腦海中有一個小人兒跳出來指著我的鼻子大吼。
“欒小星!你知不知道不經過主人允許的行為都是偷竊,你真的要當一個人人鄙視的小偷嗎?”
另一個小人兒也毫不客氣地跳出來大叫。
我……我的心左右搖擺,一隻手伸出去又縮回來,縮回來又伸出去,像一個人在表演啞劇一樣。
終於,在又一次伸出手的時候,我的指尖碰到了外套的邊緣。
既然已經摸到了,下手吧!
我的心一橫,閉上眼抓住了那件黑色的外套。
“你在做什麽?”
突然,一道此時我最不想聽見的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身後,我的手一抖,“啪嗒”一聲,外套落在了凳子上,裏麵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似乎是摔到了手機。
“我……我……”
我的所有理智在這一刻全部都長著翅膀飛走了,被抓了個現行的羞恥感讓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百裏月奇怪地看著我,眼神裏寫滿了不解。
就在這時,一聲仿佛天籟般的電話鈴聲終於打破了緊繃的氣氛,百裏月彎腰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我眼尖地發現了上麵跳動的頭像正是百裏溪的照片。
“哥哥!醫生允許我出院了!”
電話接通的同時,百裏溪興奮的大叫聲傳出來,我看到百裏月的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淡淡地“嗯”了一聲。
“哈哈!終於能回家了!哥哥你會來接我嗎?”
百裏溪繼續興奮地問著。
“我今天要練琴,讓管家去接你。”
“哦……”百裏溪聲音裏多了一點小小的沮喪,但是很快他就重新興奮了起來,“那哥哥你是和欒姐姐在一起嗎?你帶欒姐姐回家看我好不好?我……”
“我還要練琴,掛了!”
嘟嘟嘟——
電話裏傳來一陣忙音,我似乎能想象到對麵的百裏溪此時臉上受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是下一秒抬起頭,卻看到了百裏月若有所思的眼神,於是我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3.
真是倒黴!太倒黴了!倒黴到家了!
我氣呼呼地揪著衣角,坐在星耀娛樂公司的等候室裏。
眼前人來人往,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小小的我,所以我盡情地拉長了一張臉,哀悼自己好像被倒黴大神附身的運氣。
那天好不容易借百裏溪的電話避開了百裏月的追問,接下來的幾天裏,我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能再找到合適的機會去偷錢包……啊呸……是偷照片!
而且,因為那個千雪音總是時不時地針對我,搞得我隻是應付她的刁難都焦頭爛額,哪裏還有時間去接近百裏月。
就像今天,明明公司通知我跟著百裏月一起來試演奏會那天的禮服,多好的機會啊,結果我還沒來得及高興,陰魂不散的千雪音就不知道打通了什麽關係,非要跟著一起來。
來就來了,到了公司之後還故意把我撇開,說什麽演奏會的禮服現在是保密階段,無關人員就不要跟過去了,以免泄密。
我泄她個蘿卜大頭鬼!誰會對他們的禮服感興趣啊?我要的是照片!照片懂不懂?我……
丁零零——
突然,口袋裏傳來一陣震動,好像是我的手機響了。
我心情正不好,一把掏出手機連看都沒看,直接粗聲粗氣地接通了。
“喂?你好?”
“是欒小星嗎?”
對麵的聲音比我還要不客氣。
“你誰呀?”
我的聲音更大了。
“我是房東!”聽筒裏的女聲似乎要和我比賽似的,用震耳欲聾的聲音吼了回來,“昨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了,我打你爸爸電話沒人接,你們的房租到底什麽時候交?”
“啊?房東阿姨啊!您好您好!”我迅速把手機拿到眼前,確認果然是房東的電話,連忙換上了甜美的聲音,“剛才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房租的事情請您放心,我們很快就會轉給您的。”
“我是看你們父女倆不容易再給你們寬限兩天,不能再拖了哦。”
房東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一點。
“嗯,您放心您放心,我們絕對會盡快給您的!”
我在電話這邊點頭哈腰。
等到電話掛斷後,我的臉立即皺成了一團苦瓜。
“天哪!房租!到底要去哪裏弄來下個月的房租啊?”
我捂著額頭,對著電話唉聲歎氣。
“如果你缺錢的話,我可以暫時借給你一些。”
耳邊突然傳來百裏月的聲音,我嚇了一跳,趕緊抬起頭,果然看到他站在我旁邊,正目光淡然地看著我。
“啊?不用不用!”意識到剛才的電話內容被他聽到了,一瞬間我慌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一股心虛的感覺迅速占領了我的理智,我怎麽好意思接受他的幫助,“我爸爸很快就能拿到工資了,所以……呃……真的不用!”
我艱難地把拒絕的話說出口,眼神亂飄地根本不敢去看他,結果剛一轉頭,卻看到了另一個不想看見的人。
“小星學妹。”妝容精致的千雪音站在我背後不知道聽了多久,在我望過去時突然微微一笑,“如果生活上有困難一定要說出來啊,千萬不要憋在心裏,我聽說你爸爸隻是個保鏢,一個月恐怕也沒有多少工資,如果不夠交房租的話,我還有些零花錢可以借給你。”
“不——用——了!”
她充滿惡意的話讓我氣得渾身顫抖,但是旁邊經過的人卻都以一副“千雪音小姐好善良”的眼神崇拜地望著她。
“好了!”就在我即將失去理智的時候,百裏月及時走了過來,他低頭看了我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衝著千雪音點點頭,“欒小星是我的助理,她的事情我會關心,時間不早了,我們去試禮服吧!”
說完之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留在原地的兩個人,一個因為他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個因為他的話氣得表情都要扭曲了。
嗬嗬,我才不會承認,其實我看到千雪音被堵得無話可說的樣子心裏爽透了呢!
過了好半天,千雪音才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恢複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女神模樣,隻是在路過我身邊時,遞給了我一記攜帶著刀光劍影的眼神,然後“蹬蹬蹬”地踩著小高跟鞋朝百裏月追去。
真像一隻趾高氣揚的孔雀。
我衝著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吐完了,臉又重新皺上了,而且皺得比剛才更苦。
“欒小星是我的助理,她的事情我會關心。”
其實從那晚在醫院裏短暫的交流之後,最近我和百裏月的相處方式並沒有發生什麽改變,他依然是沉默如金的雇主,我依然是心懷鬼胎的助理,就連每天見麵的練琴時間,都因為有千雪音的存在而變得和以前沒什麽不同。
可是,今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不僅開口說要幫我,而且在千雪音諷刺我時站出來保護了我,而我……
我竟然還一直心心念念惦記著要偷他的照片。
欒小星,你真是太無恥了!
我閉上眼,在心裏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句。
“哇哇!”
“天哪!”
“好美!”
……
突然,一直熙熙攘攘的等候室裏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然後此起彼伏地響起一連串誇張的語氣詞,即使我閉著眼,都能感覺到空氣中飄**著驚歎的因子。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我猛地睜開眼睛,然後眼前一陣暈眩,差點忍不住也發出一聲“天哪”的驚呼。
隻見剛才還在忙忙碌碌的所有人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十幾雙眼睛全部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從試衣間裏緩緩走出的兩道身影。
仿佛被造物主精心眷顧的少年穿著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剪裁合體的工藝勾勒出他完美的身體線條,暗藏著金線的設計隨著他走動的步伐折射出若隱若現的光芒,再加上他冷如冰雪的氣質和略顯深邃的眉眼,搭配上西式的白色襯衫和領結,讓每一個看過去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而在距離他不遠的另一個試衣間門口,站著一個長發飄逸的女生。
溫婉的笑容,精致的五官,亮晶晶的皇冠頭飾把她的小臉襯托得高貴無比,簡潔的白色長裙和同色的高跟鞋讓她顯得更加高挑美麗,當她一步步走到百裏月的身邊,兩個人的裝扮刹那間配合得天衣無縫,似乎他們天生就該站在一起。
俊男美女,遠遠望過去好像一幅美麗的畫卷,但是我的心卻奇怪地酸澀一片,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順眼。
一定是因為千雪音太討厭了,換成別人我一定就不這樣想了,我默默地在心裏告訴自己。
短暫的呆愣過後,負責籌備這次演奏會的導演呼喚著攝影師做好拍照的準備,說是要為演奏會準備一張完美的宣傳照片。
恍惚間,我聽到千雪音嬌滴滴地說自己渴了,想喝一杯水。
“水?”導演大手一揮,“助理呢?還不趕緊端一杯水過來!”
“叫你呢!”
身後有個女生推了我一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倒了一杯水,遞到了千雪音的麵前。
“啊!好燙!”
就在她即將接過去的瞬間,她的手突然一抖,然後“啪”的一聲拍到了我的手上。
“天哪!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我的裙子!”
千雪音一陣大呼小叫,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是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我卻清楚地看到她對著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頓時,我渾身冰涼。
“怎麽回事?”正安排著拍宣傳照的導演從旁邊跑過來,一眼看到了千雪音裙子上的一大片水漬,頓時皺緊了眉頭,“誰弄成這樣的?”
“導演,是……”
我剛想開口解釋,誰知千雪音突然一臉委屈地指著我:“是她!導演!是她故意把水潑到我身上的!”
“我沒有!”
在導演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向我射來時,我慌忙搖頭否認。
但是旁邊的千雪音還在不依不饒地繼續指責我:“這麽多人都看到了,水是你遞過來的,我還沒接到手裏,水就灑了,不是你還是誰?”
“我沒……”
望著導演憤怒的眼神和千雪音隱含得意的目光,一瞬間我隻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而千雪音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下一秒她一臉柔弱地要求道:“導演,我覺得這個助理對我有意見,不知道以後還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我建議辭退她,否則我都不能安心準備演奏會的事情了。”
“你……”如果不是針對我,我簡直都要為她顛倒黑白的行為和厚顏無恥的態度鼓掌了。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一個是即將和鋼琴天才表演四手聯彈的美女嘉賓,一個是微不足道扔到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到的小小助理,看導演的表情,似乎馬上就要答應千雪音的提議了。
而我環顧四周,身邊所有的麵孔都帶著看好戲的神情,唯一可能會相信我的百裏月,好像從我端水過來的時候就沒看到身影。
這一刻,我的腦子飛快旋轉,想要找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一時之間,根本就無濟於事。
“我不同意!”
就在我即將絕望的時候,一股大力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百裏月天神般的身影降臨到了我的麵前。
“百裏月,欒小星她……”
千雪音一看到百裏月出現,急急忙忙衝過來告我的狀,但是等她說完了,百裏月卻依然還是那四個字。
“我不同意!”
“百裏月,這個助理……”一旁的導演似乎也想說些什麽。
“欒小星是我的助理,我不相信她會做出剛才的事情,再說了……”百裏月突然把目光投向千雪音,我甚至看到千雪音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現場這麽多人,為什麽你要支使我的助理給你倒水?”
“我……”千雪音的臉都漲紅了,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不管怎樣,裙子的事情我會負責,明天會有新的裙子送過來,宣傳照明天再拍,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
走出房間的一段路,我清楚地感覺到背後有一道幾乎快要把我燒穿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我,而我連回頭看的機會都沒有,隻能踉踉蹌蹌地跟著百裏月走出了公司。
一直到外麵暖暖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我才像是從剛才百口莫辯的恐懼裏清醒,而百裏月也在這時放開了拉著我的手。
“謝謝!”
我輕輕地說了一句。
“謝什麽?”他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過身繼續朝前走,“我知道你需要這份工作,不會讓人把你趕走的。”
啊?聽到這句話,我差點以為他已經知道了我來當他助理的目的,但是看著他平靜的側臉,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他該不會以為我是因為缺錢才會來做助理吧?
傻瓜!
一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一顆心在胸腔裏浮浮沉沉,卻始終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而正在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的時候,似乎聽到有相機的“哢嚓”聲,等我望過去時,隻看到一輛黑色轎車的車窗緩緩合上,最後的縫隙裏,我看到了一張戴著墨鏡的麵孔。
是個女人,而且似乎在哪裏見過。
“有人拍照!”
我緊張地抓住了百裏月的手臂。
百裏月身體一僵,然後順著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好看到那輛車慢慢駛離。
“也許是八卦雜誌,不用放在心上。”
百裏月收回目光,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卻始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縈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