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雪蓮絕食鬥爭一1更
雪蓮瑟縮著虛弱的身子，像窗外的陽光裏的一尊塑像，木然地呆坐著床頭上，沒有心思去理順那飄灑的長發。≮≯≮≯≮≯她向來紮一對漂亮的長辮子，今天是怎麽啦？為什麽呢？是啊，為什麽會這樣呢？龍山會辦學校，她去上學，這是新政策允許的啊！為什麽要接受何媽媽和天翔哥的應允呢？她們聰明地認為隻要雪蓮不去教書，就不能和龍山會就走在一起。就算給了她愛情許可證，她也不懂得怎樣營業。雪蓮書沒有教成，反而害得龍山會連學不教了。她曾用下跪的方式打動何媽媽的心，但頑固地、自認為是真理的維護者的何媽媽，沒有同意她的乞求。何媽媽給了她的生命，但她慢慢發現母親所賜予的如花似玉的軀體，在現實生活中隻不過是一具無精神生命的軀殼。要讓這軀殼變得豐滿、充實，她需要知識，更需要愛情—她想跳出母親的統領，就不得不和母親進行一場絕食之戰。
太陽升得老高，屋子裏的燈還亮著，那一尊塑像慢慢地倒在床上，透過窗欞看著外麵的陽光。≮≯她一夜未眠，直到太陽升到槐樹梢，她仍在迷糊中，她感到自己需要睡了，但怎麽也睡不著。昔日裏睡不著的時候，她喜歡撫摸一下豐滿的胸膛，她知道她雪白的身軀將屬於那個山會，她想得到做女人的幸福和快樂，在一陣酥麻的感覺中走進夢鄉。而這兩天，她越想越覺得他們渀佛是傳說中小龍河兩岸的一對戀人，她想和龍山會走在一起，不絕食沒有更好的辦法。她想側身休息一下，可是翻身的時候每一個關節都無比的酸痛。龍山會啊，我可都為了你啊！她想到這裏，淚水從眼眶裏湧出來。
她已經三天沒有聽到龍山會的消息了，不讓她去見龍山會，就不再吃東西！她這樣和何媽媽抗爭。早先像鮮乳汁剛洗過的紅唇起了血泡，她知道昨天連水也禁了！她伸出修長白膩的手去揭嘴唇的泡，突然聽到廚房裏的何媽媽輕微的咳嗽聲，鏟子與鐵鍋的碰撞聲。≮≯接著，那種熟悉的蔥花炒雞蛋的味道透過窗子襲來，那是她兒時最喜歡的味道。在落後的農村，這雞蛋隻有生孩子的孕婦和沒有母乳的嬰兒吃到。但是今天一聞到這味道，就翻腸倒肚得難受，似乎還沒有吃那東西就湧向喉嚨，她想吐，但什麽也吐不出來了，腹裏早空空如也，隻有咕嚕的腸胃不情願地告訴她，這樣下去不餓死，也渴死。
何仙舟跟著那蔥花炒雞蛋的美味兒進了閨房，她端著一瓷盤子蛋和一碗米湯，埋怨中夾著懇求：“吃早飯吧。讓你不和山會來往，何媽媽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時間久了，你會理解何媽媽的用心。”
何仙舟給了她一個漂亮的臉蛋、苗條的身子，但是她不了解她的追求，也不知道她傷痛的心。如果再不能讓她跟龍山會在一起，她就有可能把媽給她的廢了！
何仙舟越是關心，雪蓮的心就越刺痛，她看著那盤子雞蛋毫無胃口，慢慢地說：“媽，請端走吧。≮≯你要是真疼女兒，就讓山會教書吧。”
何仙舟又咳嗽起來，怕痰髒了盤子，忙轉過身，流著淚水說：“你把何媽媽傷得不輕，你這全為了龍山會？”
“嗯。媽不讓我去教書倒也罷了，卻不能讓龍山會的先生辭了吧！”雪蓮想抬起頭和何媽媽爭辯，但一點兒力氣沒有。
“傻孩子！媽把那大洋給了山會，就是想他在大槐樹下辦學校。山會是個好娃子，整日騎在騾背上東奔西跑、風吹日曬的，媽也心疼。可他爸爸把那壇子都送回來了，還告訴我龍山會的書不教了！說明什麽？”
“現在又讓龍天翔哥請人家，欠人家的情。≮≯何媽媽。山會書不用教了，我書也不用教了，我和他就不會在一起了，安安全全度過了一陣子，我可以順順當當地嫁給龐順行是吧。”
“不是何媽媽不近人情。如果你做了媽媽你也一樣反對。孩子，請你體諒我的苦心，現在不理解，將來會的。”何仙舟放下盤子、碗筷，“你不體諒我，我也理解。你在我這裏是個孩子。吃點吧，喝點米湯也成，你看嘴唇都起血泡了。我走了，聽話，燕子！”
她知道何媽媽是哭著走了，聞著蔥花味的雞蛋就想吐，她看著鏡子裏無奈、悲傷的樣子，將鏡子蓋在盤子上，才感覺好受了一些。進食是為了活著，活著是為了愛情。沒有了龍山會，活著還有什麽愛情；沒有了愛情，還活著幹什麽；既然不再活著，還進食幹什麽？這個家，這個小龍河還留她做什麽？
吃不吃東西不僅僅是活著，而是為了獲取愛情的權利，這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一個雪蓮告訴她：養母是年邁的，這樣逼她會把何媽媽逼瘋了不可。可另一個雪蓮傾訴著：放棄了，害了龍山會，害了自己。他們組合成了永不相交的平行線，離開了哪一條，另一條失去意義。而這平行線需要她用愛心和堅強畫出來。她不能偏向其中的任何一條，她的偏向必然導致另一條的不平衡。
雪蓮絕食的第五天清早，何仙舟換了飯菜又一次地坐在她的床前，淚眼打量著女兒，用近乎哭訴的方式求她：“媽想過了你喜歡吃的所有東西，把麵條送來了。你是小龍河最漂亮的，現在瘦成什麽樣子了啊？你作弄自己，媽不心疼嗎？吃點吧。”
雪蓮已經不知道麵條的滋味了，也許她已經沒有這方麵的知覺了，她用虛弱的雙手將長發攏到腦後，將高聳的胸脯呈現在媽媽的眼前，“何媽媽，我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身子是您養大的，我能把她完整地還給你，可我的心靈無法償還，你就忍心讓女兒死後的幽靈在學校的門口遊蕩啊！媽！”
“為了一個男人，這樣逼著媽媽一起去死？龍山會在你的心中比媽還要重要嗎？你小小的年紀知道什麽是生活？什麽是感情？”
“媽，你不明白。你和山會沒有可比性。媽，我們的將來要我們自己去麵對，隻有我和山會才知道需要什麽樣子的生活，需要要什麽樣子的感情。”
“你還是個小姑娘，想法偏激，這很正常。你隻知道解放啊，個性啊，愛情啊，自由啊，很容易被這些衝昏了頭。何媽媽不是糊塗的不可收拾的人，我也希望你出人頭地，走出農村，過上好日子，才答應你大嫂提的親事，可是，龍天昊不會娶你，因為你是代課身份。龐順行看上了你，就答應人家。你自己愛上龍山會，我理解，你像是成熟的蘋果需要投落的土地，可龍山會是一片荒蕪的土地啊。你為他餓成這樣，而他到處遊蕩。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值得你去愛一生？我的女兒啊，你讓媽媽怎樣安心？”
“媽，你和他在我心目中同樣重要。希望你給龍山會這次機會。”
“他對你的好，媽知道，我打心眼感激他，記住他，可這些都不是能用終身回報的啊！我漂亮的女兒。”
“我不是想回報他對我的好，關鍵是我們在相處中產生了感情，很幸福，很快樂，需要我一生忠貞不二。沒想到愛我的媽也會反對，連我跟他讀書都不肯。你的不允，讓我們經曆了一次痛苦的洗禮。現在他經曆著苦難的煎熬，因為我，連書都不讓教了，他需要我的幫助啊！”
“隻要你不和龍山會來往，他教書的事讓你天翔哥去辦。”
“嗯！”雪蓮想用緩兵之計圈住何媽媽。
“何媽媽就信你一回。”何仙舟長歎一聲，起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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