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壇采花道
“走!山會。”龍大河接了何仙舟的鑰匙,到門後取來一把鐵釺握在手裏,到後院喊了雪蓮,打開了六間閨房。
龍大河站在門檻裏,向正北走了三步,右轉彎向東五步,右轉彎向南四庹……和雪蓮將床挪了,蹲下身子,敲了敲地麵,告訴她:“在這!——雪蓮。”
何仙舟抽了一袋煙的工夫,龍山會從東牆下抱出了一個壇子。壇子沉甸甸的,密封著。雪蓮要看,被龍大河拒絕了,“沒媽說話,不能開封。你留在這裏,將屋子打掃好。”
雪蓮以為何媽媽同意讓出閨房,非常高興地去收拾房子。龍大河將壇子抱到何仙舟的床前。
照何仙舟的吩咐龍大河揭開了壇子的蓋,咣咣咣,四五百十塊大洋滾落在床前,何仙舟說:“山會,你爺爺和我老爺爺是一個主人,一個仆人,但我老爺爺從來把你爺爺當兄弟。那年,我爺爺不爭氣,讓你爺爺帶著賭資,陪他天天賭。你爺爺怕我老爺爺生氣,就把自家的地輸給了人家。我爺爺和你爺爺帶著賣地的錢,走到半路上,我爺爺非要去賭,可你爺爺死活不肯,把這個壇子送給了我老爺爺,說是賣地的錢。三畝地也沒有那麽多啊!你爺爺說,每一次怕輸光了,就留一個大洋放進壇子裏。那一天我爺爺和爺爺鬧翻了臉,我爺爺一氣之下逃了,在外麵開了礦。而你的爺爺死在朝鮮戰場上。後來,多少次運動,都有人打這壇子的主意。你爸爸曾我家受過牽連,被打被遊過街。我家一直愧對你們全家啊!”
“我爺爺去前線了。他的死,記在帝國主義的頭上。”龍山會說。
“我知道這錢,你不會要的。但這錢是給槐樹園的,因為你將是那裏的先生。你盡心辦學吧。一部分用於建校舍、購置等費用。剩下的,做辦公經費。”
“何媽媽,我們怎麽能用這些積蓄?還是留著吧。”龍山會把大洋放進壇子裏,感動地說。
“你老爺爺的補償金,大都花光了。我和你爸、你雪蓮姐畢竟是民師,還有地種。你說我一個老婆子用這些大洋何用?這錢也是你爸拚著命保護下來的。你用最合適。如果輔導班辦大了,就辦一個學校。現在國家支持民辦學校。山會拿去吧。”
“如果真的辦輔導班,這些閨房夠用。”龍山會把壇子抱到龍大河的麵前。
“是!山會,何媽媽的話是真的!收下吧!我想閨房閑著怪可惜的—”龍大河著急地說。
“留在咱家和辦私塾沒什麽兩樣。就是留,也不是長久之計。當年山會的祖父是我家的私塾先生。龐老太爺在槐樹園給他建了祠堂,取名“龍槐公祠”。還想有一天大槐樹下辦一個學堂,所以這一壇子大洋一直沒用。現在好了,改革開放,上級號召大辦民校,大洋該派上用場了。龍天翔多次問我壇子的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他。龍山會,我想你替你老爺爺把學校辦了,完成他的遺願。大河,把大洋給你兒子。“
何仙舟的慷慨讓龍大河父子非常感動。“您是小龍河一個偉大的母親。我代表那些逃學的、被開除的、失學的青少年感謝您。”龍山會激動得熱淚盈眶,“您有什麽話要吩咐的?”
雪蓮突然進來,攙著何媽媽坐下,望著地上白花花的銀子,“真棒!有錢建了學校,山會哥當了先生,我一空一定幫你輔導學生。”
“龍山會是一中的高材生,什麽學生輔導不了。你不過小龍河中學的。”何仙舟喊走了雪蓮。
龍大河把大洋裝進一個袋子裏,遞給龍山會,“你何媽如此慷慨,好好地教孩子。雪蓮畢竟學校忙,好多事你自己處理,別有事就請你雪蓮姐。”
“你放心,學校我要辦好,書要教好。”龍山會萬分感激正要邁出門檻,被何仙舟叫住了,“山會,這錢不是白白給你,我知道你性格。我就雪蓮這一個閨女,她是快找婆家的人了,我不想讓一個大姑娘家跟一個輔導班的老師東奔西跑的。龍山會,你是聰明的孩子,我的話,你懂吧!”
“雪蓮姐幫不幫我,與這大洋沒關係!但希望您不要拿門第看我,輔導班的教師和您一樣高貴,因為我的心也是普渡眾生,給百姓的孩子文化、智慧和技能。沒有眾心再富有也算不得高貴,就像沉澱在小龍河底的淤泥。當然,雪蓮姐是處在淤泥裏的聖潔的蓮花。我不會玷汙她。”龍山會像一個哲人說話,那口氣還是拒絕收錢。
“好!和你爸一樣,有種的漢子!我想有一樣東西對你有用。把那壇子再抱過來!”
龍山會再將壇子抱起,伸手從壇子裏摸出一本《大槐傳說》,看著何仙舟。
“給他,龍槐公辦學的故事都在裏麵。龍槐公之所以被後人敬仰,是因為他能夠跳出男人做官、美女如雲的怪圈。”何仙舟示意龍大河把書遞給了龍山會。
“男兒事業淚兩行:一行為做官,一行為美女。”龍山會低聲讀著書裏的句子。
“你不要把這部書當做做官的秘籍。龍槐公曆經坎坷,終於大徹大悟到處行乞辦學,死之前留下這部書給有緣之人。”何仙舟笑微微地叮囑了一遍。
這時,雪蓮跑進來,提著大洋揣給了龍山會,微笑著對何仙舟說:“何媽媽!龍山會是學文科的,他一個人畢竟缺了一些學科。我是學理的,我想他的輔導班裏一定需要我。”
“你還是別去的好!”何仙舟拿長煙袋敲擊著那盛大洋的壇子,說:“把它送回去,免得你天翔哥來找。”又喊過來龍大河,“你和黃靈槐認識,幫著山會先到槐花崗拜師,教書不是說句話就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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