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國語版、粵語版擺在王小虎麵前的時候,他並沒有著急在香港、東南亞地區發行,這讓很多人摸不到頭腦,不知道王小虎葫蘆裏再賣什麽藥。
“虎哥,這幾天東南亞各地的代理商都打電話來催,問我們的《神話》打算什麽時候上映。”
徐俊龍除了在協和主抓宣傳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身份,就是發行部,自從《神話》三個版本剪輯出來後,一部長達3分鍾的《神話》預告片麵試,東南亞各地代理商們看後無比震驚,唯利是圖的商人們立刻意識到這部電影背後的商機,他們對協和公司這部投資三千萬港元的電影非常感興趣,想要盡快拿下代理權安排宣傳。
王小虎撐著下頜想了想,說:“不著急,再等等。”
徐俊龍嗯了一聲,卻沒有離開,那意思:等多久?
“如果他們還打電話來的話,你就這樣告訴他們:《神話》首先會在北美上映,然後是考慮大陸,其次才是香港、澳門、東南亞各地。”
“啊?”徐俊龍叫了一聲,嘴巴張張合合,整個人驚訝的呆住了。
“還有什麽問題嗎?”
徐俊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說:“沒,沒問題了。”
“嗯,你去忙吧。”王小虎擺擺手,繼續陷入了沉思狀
下班之後,從協和公司走出兩名女員工,她們一邊走一邊小聲交流著。
“喂,小珍你聽說沒有,《神話》要先在北美首映呢。”
“是啊是啊,我也是剛聽說發行部的小趙說呢,咱們虎哥這次要玩大動作了!”
“隻是這樣一來,什麽時候才能看到完整版啊,我都快被那個浪漫的預告片折磨壞了。”
“我也是啊,這幾天晚上發夢都是在天宮飛。”
“哎呀,你個死丫頭動了春心,快說你夢到和誰一起飛了?”
不一會兒,又有幾個員工從協和公司走出,他們討論的話題也是圍繞著《神話》上映時間的問題。
“小趙,你沒聽錯吧,徐頭真的是這樣與東南亞的代理商這樣說的?”
小趙是發行部秘書,一個年紀隻有20冒頭,帶著黑色鏡頭的小夥子,他鄭重的點點頭說:“錯不了,如果不是我正好給徐頭送資料聽到的話,估計咱公司都沒人知道。”
“不會是假情報啊?”有人追問道。
小趙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鏡框說:“你們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咱們走著瞧。”
第二天,《神話》優先在美國上映的消息不脛而走,並且迅速香港電影界傳開,聞者有驚歎王小虎如此大手筆著,羨慕並崇拜著,比如協和幾個衛星公司的人。
但是更多的是不屑和批評!
一直以來和王小虎保持良好關係的邵逸夫,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隻是苦笑著搖搖頭,他現在都懶得說什麽了,所以麵對媒體采訪的時候,他表達了自己對王小虎由衷的祝願,希望他能實現當年他的夢想。
凡是香港人都知道,自從李小龍、王小虎兩兄弟打開國際電影市場的大門後,很多公司都嚐試著進軍好萊塢,最先首當其衝的就是嘉禾,他們與好萊塢大公司華納兄弟聯合炮製了李小龍“遺作”《死亡遊戲》,本來想要撈一筆,卻被王小虎硬生生打入塵埃,嘉禾公司也成為了香港電影的過去式。
其後,王小虎又在好萊塢導演了《洛奇》名聲鵲起,成為首位在奧斯卡捧起小金人的華人,打破了奧斯卡曆史上隻有外國人麵孔的記錄,其投資的《洛奇Ⅱ》、《大白鯊》、《第3類接觸》、《星球大戰》連續霸占了北美票房榜四年!
這樣瘋狂的舉動不僅是好萊塢震驚,連香港影壇也為之撼動,誰不想成為協和第二啊,於是心動之下的邵逸夫也背著王小虎和好萊塢秘密牽線。
1975年,王小虎全麵備戰《驚天動地》的時候,邵氏公司和有“吸血鬼大本營”之稱的英國鹹馬公司(Hammer)合作拍攝《七金屍》,因此片中大部分對白均是英文,中方演員也是親自上陣念對白。
這部片子土洋結合,邵氏當年大舉宣傳,但由於片中揉雜的東西太多,當時的觀眾接受不了,導致票房慘敗。
這件事也是王小虎後來才知道的,當時狠狠的笑話了邵逸夫一頓,他知道香港電影界在其後的十年都不敢再碰僵屍題材,直到林正英的僵屍係列出現,僵屍電影才在香港大展拳腳。
1976年,王小虎去大陸拍攝《驚天動地》,就是在這段時間裏,野心不死的邵逸夫投資6000萬港幣拍攝詹姆斯-克萊爾暢銷小說《大班》的電影版(並非陳衝主演的那部)。
1978年,邵氏又拿出1600萬美元參與投資肖恩-康納利主演的好萊塢巨片《地球浩劫》
如此算來,無論是拍攝麵向國際市場大製作,抑或直接投資拍攝好萊塢大片,邵氏公司都下足血本,意圖打開國際市場。
可惜事與願違,76年的《大班》幾無反響;《地球浩劫》票房平平總之,這幾部大製作的商業失利,最終令邵逸夫對進軍國際心灰意冷。相比之下,倒是邵氏73年拍攝的低成本電影《天下第一拳》意外賣埠的啟發,不斷向歐美市場輸出大量功夫片,獲得了相當豐厚的利潤,亦因此在國外擁有了一大批如昆汀-塔倫蒂諾那樣的忠實影迷。
所以邵逸夫幹脆絕了進軍好萊塢的夢想,眼睜睜看著王小虎高歌猛進在異域撈金奪銀,同時也將自己的夢想完全寄托在王小虎身上,希望他能代表華語電影在好萊塢闖出一番名堂。
其他人就沒有邵大亨這樣的涵養嘍。
吳思遠第一個跳出來對記者說:“不能不佩服王小虎的勇氣,別看他在好萊塢混的那麽好,那是因為他拍攝的電影都是迎合美國人的口味,但是想要讓美國人接受正宗的中國文化難如登天,《神話》沒準會成為大笑話呢!”
記者很不服氣的反問到:“但是根據協和公司員工說,《神話》的預告片很棒,富有很高的想象力,也很浪漫!”
“預告片嗎?我們誰都沒有看過,這隻是他們內部宣傳而已,你們誰看過?”吳思遠大笑著說。
記者們搖搖頭,確實,看過《神話》預告片的恐怕也隻有協和的員工,但是協和員工的話算數嗎?
“美國人難道缺少浪漫嗎?豐富的想象力又怎麽能和《星球大戰》媲美!”吳思遠喋喋不休道:“不怕告訴你們,我們思遠公司正在籌備兩部大製作,這兩部電影都是由我們的大導演徐克執導的”
吳思遠的話還沒有說完,記者們紛紛明白過來,原來吳思遠這是借著人家王小虎炒作自己的新電影啊,當下一個個連興趣都沒了,扛著長槍短炮撤退,隻剩下吳思遠在那裏眨巴眼。
良久後吳總將手中早就準備好的發言稿撕了個粉碎,指著那幫遠去的記者說:“白眼狼,他媽的太打擊人了!”
“協和公司進行大變革,原五大電影公司自由組合,將全麵繁榮香港電影。”——《明報》
《星島曰報》報道:“是福是禍?協和此舉是否代表王小虎即將放棄五大衛星公司而取悅好萊塢?”
“王小虎曆時兩年花費三千港元打造《神話》,卻放棄香港本土市場票房,優先考慮好萊塢首映,大部分本土電影人表示不理解,邵爵士祝願王小虎此番好萊塢路程順利。”
“一部帶有濃鬱東方元素的電影竟要在好萊塢上映,思遠影業公司總裁吳思遠表示很費解,他認為東西方文化存在巨大詫異,想要讓西方觀眾認可香港電影隻有功夫片唯一的途徑。”
這是香港媒體第二次針對協和,針對王小虎,針對《神話》掀起的質疑風波,在此之前,王小虎每換一種類型電影拍攝,大家都會懷疑他,但是當《洪熙官》上映後,這些所有的質疑從此消失,大家也開始相信王小虎對香港本土乃至東南亞地區觀眾的口味把握很精確。
但是這次不一樣,因為從協和發行部傳出來的消息是:《神話》將代表香港、中國大陸兩大電影界在好萊塢首映。
凡是密切關注報紙的香港市民都知道,大陸這幾年經過了文革十年浩蕩,不說經濟倒退了十年吧,電影行業壓根就沒有發展過,否則早幾年在香港活躍的左派電影公司怎麽萎靡不振了呢?
如果說王小虎代表香港電影在好萊塢首映的話沒有問題,他們相信王小虎有這樣的能力,畢竟《洪熙官》、《警察故事》在北美賣的很好,都闖到北美票房前二十名了,但那都是基於協和這幾年在美國大量上映功夫片、動作冒險片的原因。
現在王小虎不拍攝自己擅長的功夫片、動作冒險片,偏偏和大陸合作拍攝曆史片,宣傳中國五千年文化,砸了三千多萬港元進去,折騰了整整兩年半,不先在香港、東南亞上映賺取口碑,而是直接在好萊塢上映,這不是找死是幹什麽?
很多人已經開始相信吳思遠說的那句話:《神話》會變成一個大笑話!
而更多的人都想要看這個大笑話發生,因為接近八年來,王小虎太順了,順到讓這個年輕人的自信心膨脹到無法形容的地步!
而香港電影人則是盼望著王小虎這顆耀眼的恒星隕落,隻有他隕落了,大家才能趁勢瓜分香港電影這塊肥沃、誘人的蛋糕
“你怎麽看?”
1980年3月12曰,王小虎坐在老板椅上,拿著一張中國大陸地圖對邵逸夫說。
那張地圖足有一張桌子那樣大小,此刻上麵分別用黑色、紅色、藍色三種顏色的筆跡畫著數不清的箭頭和數字。
邵逸夫看了看後陷入了沉思,準確說,他正在找更加合理的理由勸王小虎放棄這個瘋狂的計劃。
“黑色代表的是免費公映區域,紅色代表的是麵向軍方和政斧免費公映區域,而藍色才是你要收取電影票的區域,是這樣劃分的吧?”
邵逸夫看了半天後開口問道。
王小虎點點頭:“是這樣劃分的。”
“我在你這張地圖上看不到絲毫的利潤!”邵逸夫指著藍色的區域說:“這兒,僅僅在燕京、天津、上海、長春、廣東、徐州、濟南六個主要相對發達的城市上映,根據你的數據統計,這六個城市的影院記起來也隻有120家。”
邵逸夫又指了指紅色和黑色區域,說:“而這兩大區域都是免費公映的,占據了90%的比例,你怎麽收回成本?”
“嗬嗬,我壓根就沒有想在大陸賺到一毛錢!”王小虎笑著說。
“小虎,這不是一個成功商人應該做出的結論。”邵逸夫歎口氣說:“我還是堅持我的那句話,你在好萊塢如何折騰都無所謂,畢竟香港才是你的家,你連家都不顧了,卻取悅大陸市場,他們會領情嗎?你投資的這三千萬什麽時候才能收回成本!”
王小虎並沒有說話,而是拿起筆在地圖上寫了三個英文字母:USA!
邵逸夫笑了,他感覺王小虎徹徹底底的糊塗了,五年來衝擊好萊塢的慘痛經驗告訴他,美國人對新鮮事物,特別是外來文化並不感興趣,在他們認為,這世界上也隻有美國文化才是尖端的,才是全球姓的。
“小虎,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運氣快到頭了!”邵逸夫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年輕人有膽識有魄力我很欣賞,但是沒有頭腦的事情我不欣賞,距離你規定的時間還有一周,你應該好好想想,畢竟你已經將五大衛星公司重組,可以說你一旦失敗了,手裏連最後救命的稻草都抓不住一根啊!”
“他們有他們的舞台,我有我的使命,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王小虎認真的說道:“到了你我這個地步,金錢的多少隻不過是一堆數字而已,至於後邊有幾個零已經無所謂了,何不趁著年輕,趁著有機會去開辟更大的空間呢?”
(未完待續)